蕭瑾裕小心翼翼地把少女輕放在鋪有棉被的床榻上,隨後動手為她的左胳膊和右小腿擦拭紅花油,並把她腿骨脫臼處校正好了,蕭瑾裕的手法非常老練,像是善於治療跌打損傷的坐堂大夫。


    本朝風氣雖說比以往朝代更為開放,但是儒家曆經千年教化,為世人立下規矩禮數,男女授受不親早就深入人心,因此少女盡管性格跳脫,但此時也羞得臉龐通紅如玉。


    少女在心裏默念了數十遍“他在救我,不是有意觸碰我”,才漸漸沒那麽害羞了,少女脆生生的道:“哎,你是不是做過遊方郎中為別人治過跌打損傷”


    蕭瑾裕道:“我沒做過遊方郎中,隻是曾隨太仆令王冰學習過岐黃術,這是我第二次為人接骨療傷,接得不好,還望姑娘見諒。”


    黃衫少女冷哼了聲,嬌嗔道:“若是接的不好,本姑娘的以後就要你負責了!喂,你第一次接骨給誰接的”


    蕭瑾裕怔了怔,說道:“姑娘仙子一般的人兒,若是以後讓我負責,我甘之如飴。至於第一次接骨,則是給先父的忠仆汪叔接骨。”


    黃衫少女因先前被蕭瑾裕摔傷而心中有氣,這會兒蕭瑾裕為她治了腿傷,又稱讚她為仙女,使得少女心中的怨氣消失了大半,少女嬌聲說道:“哎,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承蒙你救了我,我總不能連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蕭瑾裕道:“在下姓蕭,名瑾裕,表字越石。”黃衫少女道:“你姓蕭你和蘭陵蕭氏有沒有關係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蘭陵蕭氏子弟呀“


    蕭瑾裕輕咳一聲,沉聲道:“我出自蘭陵蕭氏南梁房,乃新安郡王第九世孫。”黃衫少女聞言大吃一驚,她細細打量了蕭瑾裕幾眼,似信非信道:“你是新安郡王第九世孫前朝蕭皇後胞弟之後”


    蕭瑾裕正色道:“如假包換,我從不打妄語。西梁亡國已經接近二百年,假冒蘭陵蕭氏子弟對我有何好處不過早已昔日黃花。”


    蕭瑾裕指了指虞世南的墨寶,悵然說道:“這是墨寶本是虞世南所有,後來落到了先祖新安郡王手裏,你可以看看是不是真跡”


    黃衫少女家學淵源,早就看出了牆上墨寶的不凡之處,因而便信了蕭瑾裕所言,少女嬌聲道:“原來你是蘭陵蕭氏子弟,難怪房間裏有這麽多的字畫書貼!”


    蕭瑾裕歎道:“這些字畫都是先祖新安郡王所留,如今也就隻剩下這些了。若非王叔忠心護主,我的性命早在十六年前就丟了,王叔名喚王天銀,他本是宮中宦官,因為得罪了人,被逐出宮外,後來投到了我父親門下。”


    “我父母遇害時,我才年僅三歲,是王叔拚死把我救出來的。這些年我和王叔東躲西藏,最後藏身於此,在此過了幾年安穩日子,隻不過兩年前,王叔在東都洛陽遭遇了仇家,被仇家用喂毒暗器打傷了一條腿,由於毒性無法祛除幹淨,最後王叔他的腿便瘸了。”


    黃衫少女道:“你我非親非故,為何救我為我得罪了火祆教不值得的!火襖教睚眥必報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難道你不害怕麽”


    蕭瑾裕笑了笑,說道:“害怕是難免的,畢竟是第一次殺人,雖然他們都是壞人,但是他們也都是鮮活的生命,隻不過為了你,就算得罪火祆教又何妨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不過後來那位瘦高個老頭確實厲害,若非峨嵋派薛掌門出手救我,恐怕你就看不到我了。”


    黃衫少女道:“你與那位謝尊者的比鬥,我在神像裏倒是聽到了,那位謝尊者是火祆教的四大護法尊者之一,妙風尊者謝春風,從空空兒前輩隱世之後,以此人輕功第一。”


    “謝春風的成名絕技‘七步斷魂掌’十分厲害,你竟與他比鬥那麽長時間,可見你的武功著實不凡了,今日之後,武林之中怕是又多了一段蕭公子酣戰謝尊者的傳說了!”


    蕭瑾裕苦笑了聲,微微搖頭道:“你太高看我了,沒什麽武林傳說,若不是薛掌門出手救我,你怕是隻能見到我的屍體了。”黃衫少女道:“傳聞薛掌門天生麗質,容貌可以與其師祖蔡尋真相提並論了,聽說她的武功也十分厲害,比起她的師祖還要厲害一些。”


    蕭瑾裕笑了笑,道:“非也非也,薛掌門的師祖已經羽化飛升,薛掌門雖然厲害,但比起其師祖來說,還是稍有不如的。想當年,蔡尋真可是與臨潁李十二娘比肩的女劍客。”


    臨潁李十二娘是天寶年間的著名女劍客,李十二娘子是開元年間女劍聖公孫大娘的嫡傳弟子,以劍術名震江湖。峨嵋派上上任掌門蔡尋真能與李十二娘子比肩,可見其武功甚高。


    黃衫少女臉色微紅,她嬌嗔道:“你又沒見過蔡尋真,你怎麽知道薛掌門的武功不如她呢我聽爹爹說過,開元年間之後,成就宗師之境的江湖高手不過七八人而已,至於其餘之人,不過爾爾。”


    蕭瑾裕聽她大言不慚,忍不住譏諷道:“尊君既如此點評江湖人物,想必也是一位宗師人物了,隻是有虎父可有虎女否”


    黃衫少女聞聽此言,立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白嫩的臉頰上烘起兩朵紅雲,嬌美的臉上出現一團煞氣,顯然十分惱怒蕭瑾裕所言。


    黃衫少女嗔怒道:“朽木不可雕的蠢木頭,本姑娘真心真意待你,你不領情便罷了,竟然還嘲諷本姑娘,你莫不是以為救了我一命,就可以隨意嘲諷我了若是如此,本姑娘把命還你就是了!”


    黃衫少女話音未落,便玉手一抄,手拿一柄一尺來長的匕首刺向自身胸口。蕭瑾裕不料黃衫少女性格如此剛烈,竟然一句譏諷也受不得,蕭瑾裕臉色大變之下,兩手猛然抓住了少女的皓腕。


    黃衫少女心懷死誌,她左手握拳捶向蕭瑾裕的胸口,同時右手用力刺向自己胸部。蕭瑾裕雖眼見少女左手握拳捶向自己,但他卻是不敢抽手去格擋,蕭瑾裕雙手緊緊扣住少女的右手,生怕她就此香消玉損。


    少女的粉拳猛然打在了蕭瑾裕胸口上,使得蕭瑾裕眼前一黑,差點昏了過去,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蕭瑾裕仍是扣住了少女的右手腕。蕭瑾裕氣沉丹田,雙手猛然發力奪走了少女右手中的匕首。


    隻是蕭瑾裕用力過猛,倏然倒在了床榻一角,少女被蕭瑾裕的動作帶倒了,不由自主的趴在了蕭瑾裕胸口上,在這個間隙,蕭瑾裕將手中的匕首脫手投擲出去,匕首“篤”地一聲插進了棗紅木門裏。


    黃衫少女倏然臉色一變,她出拳隻是出其不趨,攻其必救,並沒有想要傷害蕭瑾裕之意。不曾想蕭瑾裕竟然絲毫沒有躲避,反而硬接了她的這一拳。


    黃衫少女深知自己這“七星拳”的厲害,武功修為弱的人,若是被她打上這一拳,不死也得重傷。少女眼見蕭瑾裕麵無血色,閉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立時被嚇得六神無主。


    黃衫少女大哭道:“裕哥哥,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我並沒想要傷害你,我隻是想自己一死了之,並沒有害你的意思,裕哥哥,你醒醒啊。”


    黃衫少女悲痛欲絕,她哭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少女見這蕭瑾裕仍是雙眼緊閉,毫無動靜,便以為蕭瑾裕已然傷重身死了。


    黃衫少女大哭道:“裕哥哥,蒙你救我一命,本就無以報答你,現在你卻因我而死,我犯下如此大錯,已無顏麵活於世上,我這就下去陪你,你不要走遠啊,要在黃泉路上等著我!”


    黃衫少女運起剩餘真氣,右手握拳就要捶向自己的太陽穴。蕭瑾裕忽的睜開雙眼,著急說道:“千萬不要。”


    黃衫少女見蕭瑾裕活了過來,頓時驚喜交加,不由得真氣消退,右手軟綿綿的垂了下來,沒有了一點力氣。少女嬌嗔道:“蠢木頭,蠢木頭,你幹嘛裝死嚇人家人家以為你……”說到這裏,少女說不下去了,於是又哭了起來。


    蕭瑾裕有些虛弱的說道:“你這一拳差點要了我的命,要不是薛掌門用道門秘法為我打通了任督二脈,我就真的被你給打死了。”


    黃衫少女見他隻是受了些輕傷,頓時舒了一口氣,少女聽蕭瑾裕稱她拳法厲害,心裏頗為受用,她破顏一笑道:“你知道厲害了吧,下次你再惹我,可有你受的了。謝春風的‘七步追魂掌’有什麽厲害的,若隻有謝春風一人,本小姐並不怕他。”


    “除了謝春風之外,還有鮮於野、汪賓數十人抓我,從橫斷山到這裏,本小姐把這些火祆教之人耍了個團團轉,隻是火祆教死胖子朱仲滔太過陰險狡詐,本小姐不小心被他用暗器打傷了,若非你出手救我,不然我自行了斷也不會讓他們抓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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