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裕自嘲的笑了笑,隨後將這個念頭拋之腦後,對於不切實際的事情,扔掉反而念頭通達。時光荏苒,轉眼間八月節已過去數日,秋天的風已十分涼了,山野上的楓樹、梧桐、胡楊都已變了顏色,金黃的、紅彤彤的葉子都一片一片落了下來。


    蕭瑾裕算了算時間,距離峨眉薛掌門之約已近在咫尺。他匆匆斜背行囊,將密室封好,在王天銀墓前灑了一壺老酒,叩首跪拜幾次,便轉身離去。行至渭城,在集市買了一匹青驄馬,乘之向南疾行而去。


    這一日晌午,蕭瑾裕策馬進了西京長安城,這是李唐帝國的京城,當時天下第一形勝繁華之地。長安城方圓百數十裏,九衢六市,行人如鯽,車水馬龍,甚是繁華。


    西京城內,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駐,駿馬爭馳。高櫃巨鋪,盡陳奇貨異物;茶坊酒肆,但見華服珠履。真是花光滿路,簫鼓喧空;金翠耀日,羅綺飄香。


    雖然西京長安城多次曆經戰亂,但是西京長安城的生命力很是頑強,經過時間的治愈,西京長安城再次恢複了繁華。蕭瑾裕這些年為了躲避仇家,藏身邊陲小城渭城郊外多年,有時甚至藏身暗室,自然不曾見過如此繁華景象。


    為了不讓自己像個初來帝京城的鄉下土包子,蕭瑾裕強忍著好奇心沒有四處打量。隻不過蕭瑾裕他貌若潘安,整個人豐神俊朗,又是鮮衣怒馬,好似出身世家又喜好遊俠的貴公子,因此惹來很多妙齡花癡少女的頻頻注目。


    蕭瑾裕策馬行至一家懸有”青蓮酒肆“的酒樓,一個滿臉帶笑的跑堂小二已迎將出來,小二熟練的扯住韁繩,笑嘻嘻將酒樓招牌菜肴都報了出來,並說這酒樓是青蓮居士李太白當年飲酒宴客之所。


    蕭瑾裕聞言心中一喜,他翻身下馬直往酒樓內走去,跑堂小二將青驄馬拴到了酒樓旁邊,並倒入馬槽幾斛豆餅,從細節處就可看出這青蓮酒肆有些不凡。


    蕭瑾裕雖是第一次來帝京城,但他對帝京城裏的飲酒飲食喜好卻不陌生,因為王天銀曾經給他說起過不少關於帝京城裏麵的事情。王天銀曾經入宮做過宦官,並且是在尚食局當值,因此王天銀和他說起過帝京城裏的美食喜好。


    此時蕭瑾裕就點了幾個風靡帝京城的菜肴以及酒水,酒樓掌櫃心中暗暗猜測這是哪個世家門閥裏的公子哥,卻是麵生不曾見過,掌櫃雖心中疑惑,卻也不敢絲毫怠慢,親自吩咐後廚做菜。


    不大會兒,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美酒已擺滿桌案,隻見有酸棗糕、燉羊腿、切好的魚鱠,魚鱠旁邊擱著橘皮和金齏蘸料,最後還有一道蒸藕玉井飯。蕭瑾裕策馬急行多日,路上都是以幹糧冷水果腹,此刻看著眼前的美酒佳肴,他立時動起筷箸,很是享受的用氣膳來。


    蕭瑾裕才嚐了兩口酸棗糕,突然他的左手往後抓去,不巧抓住了一隻手,這隻手剛剛拿住他腰間的錢袋子,手的主人沒想到被人捉住,情不自禁的驚呼一聲。


    二樓上的食客見狀登時嘩然,酒樓掌櫃和跑堂小二快步到了桌前,掌櫃驚疑道:“公子,這個姑娘是扒手麽”


    蕭瑾裕轉身一看,一個身著淡綠衣衫的嬌媚少女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兒,嬌媚少女皓腕若雪,她的纖纖玉手被自己握在手中,隻感覺柔若無骨。


    蕭瑾裕輕輕一笑,舉杯說道:“原來是梁上妹子,經久不見,一見麵還是喜歡捉弄為兄,掌櫃的,再加一雙筷箸,來一份‘冷修羊片’和兩個火晶柿子。”


    冷修羊片這道名菜源自宮廷尚食局,其做法是將煮爛的羊肉切片,澆上調料,冷凍之後才可取食。這冷修羊片極受高宗朝時期的“武皇後”喜愛,當年武皇後品嚐過冷修羊片後,曾經讚歎道:“珍郎殺身以奉國。”珍郎在當時是指山羊。


    火晶柿子屬於西京長安城附近臨潼的當地特產,其皮薄如紙,無絲無核、豐腴多汁,甜美爽口,甚得帝京城上下之人的喜愛。


    掌櫃聞聽此言,不由暗暗鬆了口氣,隨即轉身吩咐小二去上菜。掌櫃的一邊下樓一邊暗想,不是竊賊就好,不然生意就受影響了。這兄妹倆不像是親兄妹,有說不上來的古怪。不過,不是親兄妹又如何,隻要不耽誤自己賺錢就好。想到這裏,掌櫃的念頭通達,施施然走向樓下櫃台。


    嬌媚少女被蕭瑾裕拽著坐到桌前,使得少女麵若桃花,神情有些不自然,少女想把手抽回來,卻是沒能抽的動。少女無奈之下,隻好由得他握著。


    不過少女心中頗為懊惱,想她出道以來,從未失手過,哪知今日栽了跟頭,這家夥稱她為梁上妹子,不過是取笑她是梁上君子般的人物,不知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莫要著了他的道才好。


    她哪知道蕭瑾裕天生一副憐香惜玉的性情,對她這位麵容姣好的女飛賊卻是沒有不懷好意。前段時日,韋靈惠盜竊了火祆教重寶聖火令,被朱仲韜以暗器擊傷腿腳,逃至蕭瑾裕隱居之地時,韋靈惠已是心力交瘁了。


    這時朱仲韜率人尋跡追了上來,換成別人怕是會做壁上觀,蕭瑾裕卻是英雄救美,將朱仲韜等人給擊殺殆盡。由此可見,蕭瑾裕確實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物。


    此時握著嬌媚少女柔若無骨的玉手,蕭瑾裕心中卻暗道:卿本佳人,奈何為賊既然遇到了我,佳人當不複為賊。


    想到這裏,蕭瑾裕決定先與‘梁上妹子’好好聊聊人生,梁上妹子此時脫身不得,隻好與他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起來,二樓其他食客見到這一幕,還真的以為這兩人是兄妹二人了。


    兩人侃侃而談,蕭瑾裕很自然的放開了手,輕笑道:“梁上妹子,你最近是不是手頭緊若是需要幫忙,不必與為兄客氣。”


    梁上妹子見其他食客不再關注他倆,鳳眼一撇,壓低聲音說道:“梁上,梁上,我又不姓梁,莫要亂說了,我不是君子,你莫要再說梁上!”


    蕭瑾裕暗道,你做的此事,還不教人說,看來知道做此事沒麵子。蕭瑾裕看她有些薄怒,心下一軟,不再調笑與她,淡笑道:“聽妹子的,不說了。”


    蕭瑾裕用好膳後,急於趕路赴約,叫來小二結完賬後,把一塊形如幹柿的金餅放在嬌媚少女麵前,輕聲道:“妹子,為兄先走了,他日江湖有緣再見。”


    蕭瑾裕說罷,轉身下樓而去。嬌媚少女收起桌上的柿子金金餅,悵然若失地望著蕭瑾裕離開,少女忽然心中做了個決定,一臉決然的跟了出去。


    蕭瑾裕牽馬出了長安城南門,打算經興元府南下入蜀,再經嘉州直入峨嵋。


    蕭瑾裕方想上馬而行,忽見前方樹林裏走出一個嬌媚少女,他訝然笑道:“梁……妹子,我們又見麵了,不知這次有何見教”幸好沒說成梁上妹子,不然這姑娘該生氣了,蕭瑾裕不由暗暗慶幸。


    少女黛眉微蹙,艴然不悅道:“都要一命嗚呼了,還在這嬉皮笑臉,你怕是要做個糊塗鬼了。”蕭瑾裕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妹子,我有什麽地方得罪你了至於這麽大動肝火”


    少女冷聲道:“大動肝火你覺得我會為你大動肝火麽!”話音未落,少女持匕首劃開馬鞍夾層,夾層內布滿了數十枚藍汪汪的鐵蒺藜,顯然是喂有劇毒。


    蕭瑾裕悚然汗下,驚悸說道:“這,這是誰想害我性命”少女黯然道:“害你之人你不認得,其實我也隻救的了你這一次,下一次不知誰可救你想要害你的人很多,你不可能每次都那麽幸運。”話音未落,少女的眼圈都紅了。


    蕭瑾裕詫異道:“妹子,你知道是哪些人要害我麽莫不是火祆教的人”


    少女輕歎一聲,幽幽說道:“不隻是火祆教,江湖上的緑林豪客們都衝著你來了,這兒離蜀中峨嵋迢遞千裏,你若去峨眉怕是生死兩難。”


    蕭瑾裕茫然道:“火祆教找我尋仇事出有因,但我與其他緑林豪客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他們為何要謀害我”


    少女悵然道:“這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都是衝著你身上的小無相神功來的。江湖人心險惡,你若想活命,不如隱退江湖,如此還有一線生機。”


    蕭瑾裕聞聽此言,斂容說道:“妹子,謝謝你救我一命。他們若來,便讓他們來,我蕭瑾裕手中的三尺劍也不是吃素的!”


    “我來考校考校你。”一道灰影從城牆上一掠而下,如大鳥般抓向蕭瑾裕身後行囊。蕭瑾裕霍然一驚,拔劍一招“丹鳳舒翼”削向來人左右手腕。來人並不接招,身子陀螺般在空中一旋,飄然落在蕭瑾裕身前三尺外。來人沙啞道:“老夫小瞧你了,不想你還有點技藝壓身。”


    來人身長五尺有餘,穿著件灰藍色棉布袍,臉色黝黑發亮,左眼大右眼小,眼窩深陷,嘴上稀疏八字胡,頭發稀少的勉強綰成個疙瘩。


    蕭瑾裕看出這中年漢子武功不淺,腦門發亮,眼睛有光,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外功不俗,是個高手。蕭瑾裕不怕:他看得出別人武功高低,可更相信自己手上的三尺劍,他早已不是吳下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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