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來這裏時日尚短......來的時日久她也不認得人,此薛青已經非彼薛青。


    這個年輕人大約十六七歲年紀,穿著常見的青布長衫,五官清秀,眼角一點黑痣,讓人不由多看他的眼,也因此可以看到眼中的笑意,顯得很是平易近人。


    薛青沒什麽慌張,她的球踢得是不錯,她亦是笑了笑點頭算是回禮。


    那邊的孩童們已經撿起球亂哄哄的你追我趕的玩起來。


    薛青越過向內走去,那年輕人從夾道上也走到了這邊的甬路上。


    “你蹴鞠玩的不錯?”他在後說道。


    這是問句,薛青回頭看了眼,那年輕人神態和氣。


    “還行吧。”她答道。


    畢竟適才她那一腳不是初學者能踢出的,說不好有些虛假,但要說多好......蹴鞠跟足球到底不一樣,她也不敢誇大。


    那年輕人笑了。


    “這回答妙。”他說道,“進可攻退可守,周全。”


    被他看穿了心思,薛青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邁步。


    那年輕人也沒有再說話,隻在後慢悠悠的走著。


    走了沒多遠,就見一個麵生的丫頭東張西望的走來,看到薛青眼睛一亮。


    “薛少爺。”她招手說道,“你娘找暖暖呢。”


    薛青哦了聲。


    “什麽事?”她問道。


    那丫頭似乎很忙,帶著幾分不耐煩。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搬衣服吧,暖暖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她說道,不待再問就擺擺手,“在你家後麵的宋嫂子那裏,讓我捎個話,我先走了。”


    說罷扭扭的走開了。


    薛青哦了聲,向前走了幾步,已經到了家門口附近。


    門口沒有看到蹲著玩抓羊拐的暖暖,小丫頭貪玩,家裏也沒事做,估計跑去找別的小丫頭玩去了。


    宋嫂子家她倒是知道,就在後邊沒多遠,走不了幾步......做為兒子去幫一下忙理所當然,就算幫不了,去和薛母說一聲也好。


    薛青沒有疾步過去,反而就近坐到了路邊亂堆放的爛木頭上。


    有兩個小子踢打踢打的說笑著走來。


    這是住在這裏的人,前些天還來看過薛青,算不上關係多好,同樣是來投奔郭家的人,薛青能被郭老爺看上當女婿實在令人羨慕,所以,薛青被打了之後他們的幸災樂禍在探病時都掩藏不起來。


    “板凳,拾麥。”薛青喊道。


    說笑的兩人看過來,見是薛青,便擠眉弄眼的走過來。


    “青子你好了?”他們似笑非笑問道。


    薛青抬袖子掩嘴咳嗽一聲。


    “好多了。”她說道,“適才送楊大夫多走了幾步,又不行了。”


    “你不行可不行啊。”板凳嘿嘿笑道,自然別有意味。


    十三歲的孩子薛青當然聽不懂。


    “我娘在宋嫂子家,叫人幫忙去搬衣服筐,我實在沒力氣去了,但不去又怕我娘擔心..”她說道,“你們能不能幫我去一趟。”


    板凳拾麥便嘰嘰咯咯的笑了。


    “薛青你好大臉…”


    “真成了少爺姑爺了…”


    他們毫不客氣的嘲弄,但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眼前出現一把大錢。


    薛青將手掌向前遞了遞。


    “總不好白勞煩二位哥哥。”她說道,“也不想讓家母擔憂,還望哥哥替我周全。”


    雖然隻有三四個大錢,但對於板凳拾麥二人來說已經是不少了。


    這薛青雖然住在這裏,但可是很有錢的,郭大老爺供著他們母子吃喝,前些天病了又好多人來送禮。


    不要白不要,反正就是傳句話的事,就算幫忙搬筐衣服也沒什麽。


    “好說好說。”他們說道,搶著抓過錢,又你推我搡的爭奪平分了,眉開眼笑的往宋嫂子家去了。


    薛青安靜的坐在木頭樁子上,聽得身後腳步聲,她轉頭看去,見那位年輕人竟然還沒走。


    “你就是薛青啊。”他笑吟吟的說道。


    薛青知道自己名聲很大,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


    “踢球進門沒力氣可做不到。”年輕人似笑非笑說道。


    他這是在質疑自己裝沒力氣,薛青依舊不以為意。


    “所以用光了力氣了。”她說道。


    年輕人笑了,暗思家人說這薛青因為是獨子被薛母寵溺的好吃懶做,不懂進退規矩,現在看來不懂進退且存疑,好吃懶做倒是,明明有力氣,卻不肯去幫母親做活,拿出錢來指派別人,這是已經把自己當大爺了嗎?


    他覺得這孩子踢球利索,忍不住跟著走了幾步,原來是薛青啊,真是無聊無趣。


    他轉身要走,卻聽的前方女子尖叫喧鬧起來。


    這是怎麽了?他微微訝異,下意識的看向薛青。


    薛青坐在木頭上,神情平靜。


    ……..


    郭家治家嚴格,更不許有男盜女娼的事存在。


    雖然事情發生在雜居這邊,但也關係著郭家的顏麵,吳管家神情陰沉看門外聚集的探頭探腦的人們,再看著院子裏跪在地上的三人。


    那丫頭頭發還濕著,低著頭嚶嚶的哭。


    兩個小子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這春天來了,貓兒狗兒是畜生不安分也就罷了,你們跟著湊什麽熱鬧?”他冷冷說道,“也成了畜生嗎?偷看女子洗澡,你們可真有出息。”


    板凳拾麥頓時叩頭連聲喊冤枉。


    “吳大爺,我們真沒看。”


    “我們不知道這裏有人洗澡。”


    他們委屈的喊道。


    “我們隻是來找薛娘子的。”


    “不信問薛青。”


    薛娘子?怎麽跟薛家母子有關係?吳管家眉頭一跳,下意識的看向門口,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中往這裏張望的薛青。


    此時所有的視線也都看向薛青。


    “是啊,我娘說去收衣服了,許久沒回來,我托付兩位哥哥幫我來宋嫂子家看看。”薛青說道,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我沒有讓他們偷看人洗澡啊。”


    人群裏響起笑聲。


    是啊,找人和偷看洗澡可是兩回事。


    “你們有沒有偷看?”吳管事凝眉喝道。


    這個,明知道有個大姑娘在裏麵洗澡,不看一看,豈不是不算個男人?兩個小子神色慌張。


    “我們不知道啊。”他們叩頭委屈的說道,“我們以為是宋嫂子和薛娘子在屋子裏說話呢,誰想到是她在洗澡啊。”


    說著二人看這女子,事發突然,直到這時才看清是誰。


    “咦,這不是二老爺家的文竹嗎?怎麽跑宋嫂子這裏洗澡啊。”他們喊道。


    是啊,家裏的丫頭都有自己住的地方,怎麽會跑到這裏來?吳管事看著這丫頭,神情越發的冷峭。


    “我跟宋嫂子一向交好,我我那邊別的姐姐占著用呢,我才來的。”文竹丫頭捂著臉大哭。


    這也說得過去,家裏丫頭們多,吳管事吐口氣。


    “真是品德敗壞!”他喝道,“給我帶下去。”


    板凳拾麥大呼小叫求饒被扯了下去,文竹丫頭作為受害者倒不用被罰,隻是丟了臉麵,捂著臉哭著跑了。


    看熱鬧的人們被吳管事喝罵警告幾句做鳥獸散。


    薛青扶著聽到熱鬧跑回來的暖暖站在原地。


    吳管事看他一眼,神情複雜,似乎要說什麽又咽回去。


    “薛少爺大好了。”他問候道。


    薛青對他道謝,也認得他是吳管事,病著這幾日他作為郭大老爺的代表來的最多。


    “我娘和吳管事說了沒?不知什麽時候方便見郭伯父。”他問道。


    吳管事顯然已經知道了,聞言笑了笑。


    “大老爺出門去了,尚且不知何時回來,到時候我會稟告。”他說道。


    薛青再次對他道謝,吳管事這才走開了,他正要扶著暖暖回去,身後有人叫住他。


    “你早知道?”那年輕人問道。


    薛青回頭看他一眼。


    “知道什麽?”他問道。


    年輕人看著他幾分審視。


    “若不然你為什麽沒力氣?”他問道,“要不然進那院子的人就是你了。”


    若不然,要不然,薛青笑了笑。


    “我病著啊,有什麽辦法。”她說道,“再說,就算進那院子,我也不是那種品德敗壞的人啊。”


    那可不一定,到時候有口難言就不是你說是不是了。


    年輕人想到,念頭閃過,看薛青的眼神更複雜,所以,才如此麽?不會吧,巧合吧?他想多了吧。


    暖暖因為聽到說病了沒力氣著急了,催著薛青回去,薛青這便聽話的向家裏走去,感覺那年輕人在後看著她。


    她真不知道啊,她隻是不聽陌生人指派做事罷了。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有時候還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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