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狂風吹過,炙熱的太陽被烏雲遮住,這讓行路的人終於能肆無忌憚的看向前方不會被晃了眼....


    “前邊是曆陽城....縣令已經安排好了住所...”


    有文吏奔來大聲說道,這話讓眾人發出一陣歡呼,但也有人不耐煩。


    “不是快要到黃沙道了嗎?不如一鼓作氣趕去好了。”


    前方聽到的人回頭道:“大家已經連續趕路很久沒有歇息了...黃沙道雖然不遠了,但一口氣走過去還要一天,撐不住了,不如歇息一下,精神奕奕的到達,此時那邊已經有很多考生了...”


    大家互相看了眼,衣衫淩亂灰頭土臉神情呆滯疲憊....哪裏還有半點君子該有的風流俊逸,這個樣子出現在黃沙道的確是有損形象。


    “青霞先生安排極是。”


    “這就是所謂的欲速則不達。”


    眾人稱讚再無異議。


    薛青在後笑了笑,轉頭看到裴焉子,在一眾灰頭土臉的考生中,十七歲的少年長身玉立,衣衫如同麵容一般幹淨,柳春陽也正打量他,道:“焉子少爺,你是怎麽保持的像天天洗澡一樣幹淨?”


    裴焉子道:“天天洗澡。”


    薛青哈哈笑起來,說起來裴焉子是第一次出門走這麽遠的路吧,還真是讓人心生佩服,連那些年長的多在外邊遊曆的考生都有些受不住,他卻始終如剛出城時一般灑然。


    聽得少年的笑聲,前方的青霞先生回過頭看了一眼,柳春陽說裴焉子保持的好,薛青何嚐不是,她也是第一次出遠門呐.....前一次逃跑的不算,為了不引人注意,路途之中對於薛青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優待,一路上安靜平和,精神也始終未有疲憊,她比裴焉子還要小幾歲呢。


    青霞先生點點頭,道:“走吧,要下雨了。”


    雨在一眾人跨入曆陽城時落了下來,曆陽縣令親自在城門相迎,對著青霞先生喊恩師,安排相待的規格自然比驛站要更高一個級別,一路行來長安的考生們已經多次享受這種待遇了,青霞先生學生遍天下,其間也遇到過與其他考生,但被拒之門外刁難的事卻再沒有過,大家互相謙讓,住的人多時候對方還特意讓出房間……就說了不可能那麽倒黴。


    一夜宴飲伴著雨聲多數人都疲憊的沉沉睡去,而薛青則推開了門消失在雨中,郭子安獨自坐在房中,神情不安....一路行來,郭子安漸漸察覺除了女子身份外,這個薛青還有其他的秘密。


    薛青並沒有走出客棧,沿著回廊向後去,曆陽縣令雖然對青霞先生等人優待,但並沒有驅逐客棧內的住客....那等擾民的事君子才不會做,青霞先生也不會同意。


    此時後院裏夜色正熱鬧,燈火明亮,雨聲刷刷也格擋不住說笑聲猜拳行令,更有叮叮當當切菜吱吱啦啦炒菜聲,曆陽城還是一個很繁華的地方。


    有夥計高高舉著托盤穿行,拉長聲調:“...小哥,借過借過..”


    少年人便貼身避讓到一旁,看著夥計穿行而過,嗅著托盤上食物的香氣,也被勾起了饞蟲,高聲道:“...二十八號房也來一壺酒兩盤肉...”


    那夥計高聲應聲是,將房號報出去,腳不停的向前去了,這一幕司空見慣不以為意,那少年人推門進了一間房。


    室內燈火明亮,對外的窗戶開著,一個男子正站在窗邊看雨,另有二人坐著,此時都起身施禮:“青子少爺。”


    薛青對三人點頭:“篤大人,康年叔,鐵匠叔。”


    篤從窗邊走過來,道:“青子少爺坐吧。”並沒有說什麽一路辛苦了之類的話,帝姬之尊,豈能在意這些身外小事。


    薛青依言坐下門外腳步聲響,伴著女子的笑聲:“客官,你們要的酒菜來了。”門被推開,青巾束發,係著圍裙,笑眯眯的妙妙端著托盤進來,隨手將門掩上。


    薛青在桌邊對她含笑點頭:“妙妙姐。”


    妙妙嘻嘻一笑屈膝施禮:“青子少爺。”至今薛青沒有讓他們用殿下稱呼,篤大人也沒有堅持,畢竟如今還不到講究這個的時候,殿下稱呼隻會惹來麻煩。


    幾人在桌前圍坐。


    妙妙打量薛青笑道:“青子少爺精神很好,戈姐姐在家不用擔心了。”


    薛青道:“有勞大家探路才一路平安。”


    篤道:“我們也沒有做什麽,這一路的確很平安,連黑甲衛都不見蹤跡。”但這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薛青哦了聲,道:“那看來這次黃沙道是誘餌居多,他們知道篤大人你會來,幹脆連樣子都懶得做,等你自投羅網.....篤定你勢在必得?”


    妙妙看了眼薛青,這個分析篤大人自然與他們說過,但可沒有跟薛青說過,隻憑篤大人這一句話,薛青就明白了....讀書人果然厲害,想的真多。


    篤含笑點頭道:“我的確勢在必得,因為他們也是勢在必得,所以這是個難得的機會,縱然冒險也不能放過,自從九年前黃沙道之後我便步步在險中,有何懼之。”


    薛青笑了笑點頭,道:“他們要開地宮,也隻能趁著黃沙道人雜熱鬧...他們此時已經到了嗎?不知道有多少人?”


    篤道:“到了,工匠二十人,假作宋元的隨從。”


    嗬,薛青微微驚訝,道:“宋元親自來了?”不是號稱從不出京的嗎?又一笑,“看來真是勢在必得。”


    篤道:“他們得不到。”


    這麽篤定?還有什麽秘密沒有說?薛青看著篤沒有說話。


    篤道:“除了殿下你沒有人能打開地宮。”


    嗬,薛青挑眉,說了半天,原來他們要誘捕的不是篤,而是她啊,這風險比她來時預料的還要大啊,愁人,怪不得四褐先生不肯隨行....真是送死啊。


    ......


    夜雨越下越大,黃沙道城燈火通明,城外簡陋的茶湯鋪子裏疲老的茶湯老板望著前方的城池呆呆,上一次這麽亮的時候是九年前雷火焚城。


    “..考生們都已經到了嗎?”有趕路被大雨阻隔的客人說道,“城裏這麽熱鬧。”


    另有一個客人搖頭:“非也,是宋元宋大人到了,兵馬幾乎將城都掀翻一遍了,宋大人的住處重兵把守恍若白晝,任何人休想借夜色靠近。”


    先前的那客人幾分驚訝又忍不住一笑:“那宋大人的所在也是亮的人人都能看到。”恍若燃燒的燈火,讓飛蛾們看的清清楚楚。


    他們說話間,大雨裏傳來咯噔咯噔的車馬聲,這麽晚這麽大的雨還有人行路?茶棚裏的三人看去,見是一輛車馬緩緩駛來,車邊隻有一個男人隨行,蓑衣也有些破舊,看上去很是清苦....又是哪裏的窮困考生吧,這些日子他們見的多了,因為臨近黃沙道,為了省些住宿錢,冒雨也要前行。


    茶棚的人們收回視線不再理會,那馬車咯噔咯噔向黃沙道去了,就如同沒有出現過一般毫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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