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跨過門檻向外而去,背影挺直,衣角隨著走動輕搖。


    幾個文吏再次看的移不開視線。


    “真漂亮啊。”其中一個感歎,作為一個男人感歎另一個男性漂亮是很少見的情況。


    更奇怪的是沒有人覺得怪異。


    另一個文吏點頭讚同:“是啊,而且漂亮的不讓人生厭,不知是哪裏的?”


    明明接了身份牌子做了核對登記,怎麽什麽也想不起來?幾人忙又低頭看文冊.....


    “建州...秦梅...年十七...”文吏念著,鬆口氣,還以為沒有登記呢,手指滑過文冊,“咿,抽到了第四場,下一場就是呢。”


    “不知道他的技藝怎麽樣?”有文吏道。


    “能反悔了又來考,應該是心裏沒有什麽把握吧。”旁邊的文吏道,視線在文冊秦梅的名字上滑過,“...啊,前幾場都棄考了呢...那就算這科考好了也不行啊。”


    “不能這麽說呀,還有兩科呢,如果他書藝和後邊的射禦都拿滿分,入選不成問題呀。”立刻有文吏反駁道,誰忍心看這麽漂亮的一張臉露出失望的神情呢?


    這樣的確可以,但這少年能做到嗎?文吏們看向門外,看著走遠的白袍少年背影。


    正殿外一如先前搭著長棚,供備考的考生歇息,為了不影響正殿內的考試,不允許大聲喧嘩,但因為人多壓低的聲音匯合也成一片嗡嗡雜亂,忽的說笑的一個人聲音一停,神情變得有些驚訝。


    “咿..看那個人...”他脫口道。


    什麽人?身邊的人隨著他的視線看去,眼前頓時一亮,一個白袍少年負手而來,秋日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照出一片光暈,光暈中少年肌膚如雪點綴著明亮的眼櫻紅唇,明明耀眼但卻又能將那少年長長的睫毛都看清楚....


    “真漂亮啊。”


    “但又不是女孩子那般的漂亮...”


    幾個人停下了說笑,他們的異樣讓四周更多的人看過來,旋即也如同他們一般,長棚下的考生們如同入冬的河水漸漸凍結。


    那少年人目不斜視負手從考生中穿行,走向人群中獨立一方坐著的一群白袍少年們。


    白袍少年們已經看到他了,神情亦是驚訝,立刻紛紛起身,下意識的整理衣衫站立整齊....少年走過來撩衣在墊子上坐下,道:“坐。”


    其他少年們立刻齊刷刷的又坐下來,將這白袍少年團團圍住。


    索盛玄眼睛眨呀眨盯著他,道:“七娘,你怎麽....這樣子來了?”


    秦梅道:“我要參考了。”


    四周的白袍少年們神情更加驚訝,參考嗎?


    秦梅看向外邊,白袍少年們擋住了別人看過來的視線,但沒有擋住他看別人,一眼掃過長棚裏已經恢複先前的熱鬧,比先前更熱鬧,都在低聲議看向這邊指指點點....倒是沒有看到長安府的薛青,不知道躲在哪裏。


    “他的書畫已經懸掛出來了。”他道。


    考完的書畫被懸掛在官衙外,而考生們則還留在官衙裏,所以並不知道外邊的評價也不知道對方考生的書畫是什麽,這也是為了不影響大家考試,所以除了自己知道自己所做,大家並不知道其他人,當然除了私下交流的。


    而他是誰,沒有指明,索盛玄等人心裏也清楚,除了那個少年人誰又能值得他們關注在意呢。


    索盛玄激動:“怎麽樣?”


    秦梅哼了聲,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竟然...白袍少年們低低的驚呼,索盛玄雙眼放光,道:“真的嗎?真的嗎?這麽厲害嗎?”


    秦梅看著他沒說話。


    索盛玄嘻嘻一笑:“能跟七娘你一較高下的厲害嗎?”


    秦梅道:“怎麽就跟我一較高下?他也配跟我較嗎?我來是讓他看看什麽叫真正的書畫雙絕好嗎?”


    索盛玄連連點頭應聲是,道:“七娘你自然是最厲害的。”


    秦梅看著長廊裏的考生們,聽著嘈雜喧鬧,眉頭皺了皺些許不耐煩...皺眉也是漂亮呢。


    “你們就好好的考,把別人比下去就可以了。”他道,“那個薛青,就交給我。”


    白袍少年們恭敬的應聲是。


    ....


    ....


    “都看什麽呢?”


    “是西涼人那邊。”


    聽到動靜,張雙桐抬起頭看向那邊,皺眉道:“西涼人又要搞什麽壞?”


    龐安從一旁走過來道:“不是搞壞,是說來了一個漂亮的少年,去了西涼人那裏,大家都在議論猜測他是什麽人。”


    張雙桐嗤聲:“什麽漂亮的少年去西涼人那裏?明明最漂亮的少年我在長安府這裏。”


    龐安一怔哈哈大笑。


    那邊禮官出來高聲宣告第四場考生可以進場準備了,龐安是第四場立刻停下笑整理衣衫。


    薛青拍拍他的肩頭道:“跟自己比,不是跟別人比。”


    龐安對她一笑點點頭:“放心吧,三次郎。”如今也跟著喊薛青的外號。


    薛青看著龐安等幾個長安府的考生向正殿而去,在甬路上與其他考生匯在一起,西涼人自然也在其中,索盛玄東張西望,看到她眼睛一亮,抬手拱了拱施禮....這人還挺有意思,薛青對他一笑點頭還禮,忽的一道陰寒的視線看來...嗯,很熟悉,她轉視線看過去....好漂亮的少年。


    行走在考生中的白袍少年,正側頭看過來。


    描述一個人漂亮會有很多詞匯形容,但這個少年完全不需要,他本身就是最完美的形容。


    無數的視線看著他,指指點點低聲議論,而他的視線穿過那些視線,看著薛青,嘴角浮現一絲笑,露出一角細細尖尖的白牙。


    這樣子是陌生的,但這神態這眼神...薛青露出恍然的神情,這就是那個小吏啊,原來還是考生啊,所以這就是西涼人這次的保障手段嗎?她亦是微微一笑,想到什麽又將手舉在耳邊伸出兩根手指。


    二?什麽意思?


    那白袍少年眉頭微皺,陰險的小人,肯定是罵人,他冷冷一呸,抱手在身前與索盛玄並肩而行邁入殿內。


    ......


    ......


    側殿裏陳盛手撫著幾案不停的寫寫畫畫,神情時而帶笑時而皺眉迷惑,其他的考官們也各自入神沉思或者手虛空中比比劃劃.....沒有像先前那樣輕鬆議論說笑,走進來的禮官被嚇了一跳。


    “諸位,可還好?”他忙問道,沒有人理會他,直到又重複了兩邊,大家才回過神。


    “這是怎麽了?”禮官不解問道。


    一個考官哈哈笑了,撚須道:“無它無它,適才見一副好畫讓人迷醉。”


    他的話音落,陳盛道:“還有好字。”


    便也有人笑了,道:“詞也好啊。”


    原來如此,這些考官都是書畫高手自然也是癡迷者,見到好的便會入神,禮官了然笑了,來參考的這麽多總會有出眾者。


    “諸位,第四場開始了。”他伸手做請,“期待這場有更厲害的。”


    有考官斷然道:“不可能,那薛青最厲害。”


    一幅畫一幅字已經深信如此了嗎?禮官失笑又佩服。


    陳盛笑著起身:“文無第一嘛...來來請請。”


    眾考官們便都笑著起身入場,踏入側殿中一眼看到其間的幾個白袍少年,考官們對視一眼,神情有些意味深長:“嗯,的確期待。”


    雖然前三科他們不是考官,但一直旁觀自然知道西涼人的厲害,既然敢下場必然是有真本事的,且西涼人目標滿分也是大家的共識,不過.....那邊有個白袍少年有些麵生。


    也不是麵生,對考官們來說這些考生基本上都是麵生,這個白袍少年穿著打扮與西涼考生一樣,也是與西涼考生說這話走進來的,但長相並不是西涼人。


    是誰都無關緊要,他們隻看作品不看人....隻是這個少年人真是漂亮讓人不由多看兩眼。


    考官們互相謙讓入座,轉頭見最先走進來的陳盛還看著場中那漂亮少年。


    “陳相爺。”他們低聲提醒。


    陳盛收回視線一笑,道:“青春年少真是賞心悅目啊。”


    考官們都笑了分別入座,殿內的考生們也各自站在了自己的幾案前,禮官將木鐸一敲宣布開考計時,考生們有的沉思有的抽選自己需要的紙張,殿內些許雜亂但氛圍安寧,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的響起。


    “這裏沒有我要用的紙。”


    嗯?殿內的人都看過去,見是那位漂亮的少年,他站在幾案前眉頭微蹙似乎不悅....禮官不由脫口而出:“沒有嗎?缺哪個?別急啊,”對一旁的文吏蹙眉,“怎麽沒有補全?快補上。”


    前一場考完筆墨紙硯都是要重新檢查添置,文吏們對視一眼,不會有這種疏忽吧,忙要上前,那少年道:“不,這裏沒有準備我要用的紙。”抬手展袖略一比劃,“我要丈二整紙。”


    丈二!


    在場的所有人都神情驚愕,這,這也太大了吧,此次考試限時一個時辰,所以提供的多是五尺以下的紙張,因為時間關係五尺的都很少,沒想到有人竟然張口要丈二整紙。


    “你,確定?”禮官脫口問道。


    漂亮少年看著他道:“怎麽?規定不允許嗎?”


    禮官忙搖頭:“怎麽會。”又看著他,“隻是那麽大,你能用?”


    漂亮少年微微抬下巴,道:“我既然要了當然能用。”


    陳盛笑了,道:“給他取來,不要耽擱了,時間緊迫啊。”


    這句話也提醒了在場的考生們,大家都看著那漂亮少年,倒忘了自己也是來考試的,頓時都忙起來展紙選筆研磨沉思.....


    但,那邊刷拉作響,丈二的大紙取來了....嘀嘀咕咕的詢問,因為幾案上擺不下...腳步聲響...考生們眼角的餘光看到那漂亮少年走到了幾案旁的過道上...揚手一推,嘩啦一聲,丈二的紙在地上鋪開。


    席地而作啊。


    “這個..”文吏們再次為難看向考官。


    考官們對視一眼。


    “怎麽?影響別人啊?”漂亮少年道,抱著胳膊,“我又沒有占據別人的桌子。”


    倒也是....陳盛笑了笑擺擺手,道:“不影響別人,隨意吧。”


    雖然沒有占據別人的桌子,但也不能說不影響別人,畢竟這種場麵....漂亮少年鋪好了紙又開始選筆,足足要了三個筆架擺在地上....又選墨....等都齊全了,有些手快的考生已經畫了大概輪廓....


    旁邊的考生打個激靈,看著自己手裏筆和空空的紙,怎麽看起熱鬧了,自己也在考試呢!


    他們忙忙的收回視線凝神...但並沒有多久,眼角的餘光看到漂亮少年將鞋子一甩脫了,穿著襪子站在紙上然後蹲下來....看似隨手從一旁的筆架上撚起一根筆,一點點的畫起來....


    “是畫。”


    “不是寫字。”


    考官們低聲交談確認。


    “不過畫就更難了吧...”


    兩個時辰,這麽大的紙....而且這姿勢真是很少見。


    那漂亮少年認認真真的蹲著,一手抱腿,一手執筆一點點的描畫,就如同村夫蹲在地頭看著自己的秧苗,如同頑童蹲在地上看螞蟻打架......專注認真輕鬆。


    殿內安靜下來,可是考生卻依舊不能凝神,不時的看向蹲在地上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看他。


    他安安靜靜的蹲著,或者一隻手抱腿,或者一隻手垂在地上,甚至兩隻手同時執筆....


    紙上出現的圖案細小密密,但莫名其妙的,考生們覺得心情越來越緊張,就好像期待紙上將要出現的圖案,但又覺得懼怕....


    “我..我..”一個考生低聲喃喃深吸幾口氣,看著自己的畫紙,其上已經落筆不少,但神情卻有些茫然,“我要畫什麽來著?”


    這是收回視線的,還有沒有收回視線的,握著筆看著走道上蹲著的少年。


    那少年蹲在地上膝頭緊緊貼著胸口,整個人縮成一團,變得小小的,腳下白紙,身上白衫,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變得越發的小,一點點一點點....孤獨,疏離,天地間擴大,隻有他這一個小小的點....


    那人看癡了,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


    .....


    ......


    (這次隻有四千,嘻嘻,偷個懶,周一愉快哦,起床吃飯準備上班上學吧,我再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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