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瓦所在的街,還可以聽到其後喧天的熱鬧。


    街上的民眾已經不單單靠聽裏麵的喊聲來了解進程了,北瓦裏派出十幾個夥計講述蹴鞠賽的場景,這些夥計在瓦子裏練出好口舌,手舞足蹈口吐蓮花,雖然依舊不能比親眼看的精彩,但另有一番精彩。


    “...那長安府少年已經摔倒五個....但是沒有一個下場的.....這是毫無畏懼.....又或者好像他們很習慣這種野蠻的踢法..”


    “...西涼人!西涼人倒下一個!倒下了!我的天!這個西涼人起不來了!”


    “...場上打起來了!混戰!混戰!真打!是真打!我的天,他們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吧?我是說長安府的這些人知道自己拳頭打的是西涼太子嗎?西涼太子長這麽大挨過打嗎?”


    “...被拉開了...西涼人沒有叫官差.....竟然沒事了,比賽繼續....”


    “...目前西涼人分數依舊領先...不過長安府追的很緊...”


    十幾個夥計來回奔忙一人一段說完衝進去另一個夥計來繼續,保證了場景連貫,連少年們在推搡中撕破了衣衫露出的底褲什麽顏色都沒有遺漏......京城可是許久都沒有這般熱鬧的打群架場麵了。


    自從先帝出事,朝廷風雲動蕩,官員世家不斷的傾覆,京城的治安很嚴,敢有聚眾鬧事不管什麽身份一律嚴罰,最初也有紈絝子弟意圖橫行霸道,但帶來一個家族的下大獄的後果就再沒有人敢挑戰了。


    “有生之年,有生之年。”有激動的老者抹淚,“盛事重現,盛事重現。”


    “千金坊有人給長安府押了重金!一個車馬行....好像也是長安府的!”


    “我看到了,說是押他們家姑爺!他們家姑爺是哪個?”


    “我也要去試試...”


    街上熱鬧的不止是蹴鞠賽,半個京城都被攪動了。


    “大人,要等結果嗎?”一侍衛問道,看著站在路邊的段山。


    段山道:“不用,結果沒有意外。”說罷催馬向前而去。


    侍衛們對視一眼,哪個結果是沒有意外?西涼人贏嗎?


    就算不親眼看著,結果他們隨時能知道,縱然是走進刑部陰暗的牢獄中。


    “大人。”


    兩個差役站在一張桌子前等候,對進來的段山施禮。


    段山看著桌上擺著的文冊,道:“齊老板想起來了?每日那麽多客人流水那麽多,可記得兩個監生買了什麽,別再出錯啊,免得刑訊還要再來一遍。”


    差役應聲是道:“大成坊當日的夥計都再三確認過了。”將文冊遞過來,“薛青和秦梅進來後逗留了一刻,買了這些東西。”


    段山伸手接過文冊翻看,看著其上寫的薛青買了多少紙一塊墨硯,秦梅買了多少筆多少竹刀,作證的是哪個夥計簽字畫押清清楚楚,他嗯了聲,道:“問完了讓他們走吧。”


    差役應聲是對一旁的獄卒擺擺手,站在角落的黑影一般的獄卒們走動出去了,片刻之後鎖鏈嘩啦響,幾個老老少少的男人“走”出來....被架著。


    他們衣衫整潔,臉麵也幹幹淨淨,閉著眼就好似喝醉了酒的夜歸人,一個個軟軟無力被拖動向外......進了刑部大牢難免被嚇的腿腳軟。


    有三個男人從外邊走進來,看到他們便側身讓路,神情帶著幾分不安又好奇打量猜測。


    “這是什麽人?”


    “這裏邊還能有什麽人,被審訊的犯人..”


    “這審訊的犯人幹幹淨淨的,一點都不血腥嚇人...外傳的刑部牢獄太誇張了吧。”


    三人嘀嘀咕咕,看著這幾個老少被架著走過去,忽的啪嗒一聲,什麽東西掉在地上....是剛走過去的那群人,一個男人下意識的喊道,“東西掉了...”也隨之向地上看去,還主動要彎身撿起來...


    這裏明暗交匯,視線有些模糊,俯身的他湊近看清了地上掉落的東西。


    一隻腳。


    腳?


    腳!


    男人驚叫一聲,如同受驚的螞蚱跳起來,那兩個男人也看到了隨之脫口驚叫,聲音在幽暗的走廊裏回蕩充斥。


    走過去的獄卒們回頭,沒有不悅隻是眼神冷冷。


    三個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別讓大成坊的人丟東西在這裏。”一個獄卒說道。


    便有一個獄卒應聲是走回來撿起地上的斷腳跟了上去,踏踏的腳步聲雜亂遠去,走廊裏三個男人猶自擠在一起神魂離散。


    嚇死人了。


    那幾個嫌犯外表看起來跟常人一樣,不知道衣衫遮蓋下受過什麽樣的刑訊.....都刑訊了還收拾的這般幹淨整齊幹什麽!


    這個段山真是.....


    ......


    ......


    “請幾位大夫來,還是以前打擾過的事。”


    段山正用白錦帕擦手,看著進來的三個男人。


    在他一旁的刑訊架子上綁著一個蒙著眼的男人,此時垂著頭不知死活.....正在審訊嗎?


    三個男人麵上驚懼未散,道:“段大人,我們也說過了,秦小公爺身上的傷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傷,我們可沒有騙你。”


    可別審訊他們....三人想到先前看到的畫麵,不由打個哆嗦。


    “秦公爺,秦公爺也是知道的。”


    “我們是秦公爺的人。”


    他們顫聲急急說道。


    段山對他們擺擺手,將錦帕放下,道:“我知道,你們沒有說謊。”看向這三個男人,“你們不知道秦小公爺的傷是什麽造成的,那麽你們如果再看到這種傷,能不能認出來?”


    認出這種傷啊?三個大夫對視一眼。


    “這倒是不難。”其中一個男人道,“小公爺受傷後我是第一個到跟前的,記得很清楚。”


    段山點頭:“這就足夠了。”說罷將文冊旁邊擺著的一個書籃翻倒下,嘩啦亂響卷軸筆墨紙硯亂七八糟的散落在桌子上。


    “我仔細的查過了,當日秦梅和薛青從國子監離開後去了大成坊買了這些...”


    段山的手撫過桌麵上的筆墨紙硯。


    “但是在彩棚倒塌的地方並沒有這些東西。”


    “他們並沒有中途回國子監,這些東西必然隨身攜帶,受傷跌倒東西會散落,當時侍衛們第一時間就控製了場麵,再三確認他們二人兩手都空空。”


    “他們買的那些東西呢?”


    “遺失在路上了?也不可能都遺失,這不合理。”


    “或者他們把這些東西用了。”


    用了?怎麽用?三個大夫聽得一頭霧水,在路上邊走邊寫寫畫畫嗎?然後就看到段山撚起一根狼毫筆。


    “是不是這樣用。”他說道,轉身抬手一發力,狼毫筆刺入那刑訊架子上綁著的男人腹部。


    軟軟的小小的狼毫筆恍若變成了利刃,原本昏死的男人慘叫一聲劇烈的抖動掙紮,火把照耀下,血從他的腹部滲出。


    三個大夫恍若自己的腹部也被刺中,跟著驚叫一聲再次擠在一起。


    段山收回手,狼毫筆上血滴答滴答。


    “看吧。”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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