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純粹是扯淡。”


    二月的日光透過柳葉格窗照在室內,楚明輝靠在椅子上曬著日光說道。


    “大家是不如他才不跟他們比嗎?不過是仗著身份耀武揚威。”


    “是啊,如果他不是西涼太子的身份,不知道多少人已經將他們踢傻了。”一個少年在書桌後說道。


    “現在也跟以前不一樣了。”一個書童一邊擦拭一個白瓷筆筒,一麵嘿嘿笑,“這幾日有好幾個蹴鞠手去給西涼人下戰書,約待他們傷好比試。”


    “還有呢,上次滑雪輸了的喬家少爺養好了傷,又去找西涼人了,說願意再比一次雲雲。”另個書童搬著一摞書從書架後走出來樂顛顛說道,“先前喬家少爺躲在家裏不出門,現在又開始在大街上亂逛了,還主動談論那日滑雪的事,也不覺得丟人了,比先前還得意洋洋,你們猜他說什麽?”


    張雙桐從外邊走進來,聞言接道:“我又沒輸給你們,你們也沒贏了我,我為什麽要在你們麵前覺得丟人慚愧?”


    屋子裏的人都哈哈笑起來。


    距離那日的蹴鞠賽已經過去十天了,京城裏依舊談興濃,酒樓茶肆每日必有一場講述北瓦那場蹴鞠賽。


    張雙桐沒有笑哎呀哎呀的坐下來,將一封信扔給旁邊一個少年:“蓮塘哥來信了,你們看看,順便給他寫回信。”


    少年應聲接過拆開看,一麵道:“蓮塘哥沒有說多少,還是來之前那些,叮囑要強中有穩,能為而為之,不能為則順之,名起後立刻要穩下來,所謂窮寇莫追適可而止。”


    張雙桐打個哈欠擺手:“知道了知道了,真囉嗦,他就這麽不放心?”


    楚明輝點頭道:“是啊,就算不放心雙桐你,不是還有我嗎?”


    室內少年們再次哄笑。


    “回信告訴蓮塘哥,我們運氣好,來了就遇上西涼人主動找上門,贏了一場蹴鞠賽。”楚明輝收了笑,對拿著信的少年道。


    少年應聲是。


    楚明輝視線掃過室內,道:“大家都收拾好了嗎?”


    室內的少年們齊聲應是紛紛從書桌前站起來,書童們將手裏的筆筒書卷擺好,這是一間闊朗的書房,擺著十張桌案,桌案上筆墨紙硯齊全,一邊是高大的書架,其上書卷磊磊,少年們皆穿著青袍束著頭巾,幹淨文弱,沒有半點那日蹴鞠場的凶狠。


    “掛匾吧。”楚明輝道。


    .....


    .....


    “咿,那邊的門開了。”


    “這些長安府的少年們出來了。”


    “要做什麽去?他們養傷多日沒有出門了。”


    冬末擠在街上曬太陽的閑人們議論著向這邊張望,這條僻靜的街上有一間宅子被人租下來,就是那群長安府少年們。


    隻是自蹴鞠賽後這些少年們一直閉門不出養傷,隻有大夫書童進出,今日門打開了,不止是書童出來,少年們衣衫整潔說說笑笑,是要出門嗎?


    閑人們圍過來,並不見少年們走開,而是抬頭看著門頭,然後有兩個書童架起了梯子,內裏又抬出一塊匾額。


    “開店嗎?”街上好奇的人越來越多,圍過來也都看向門頭。


    門匾被懸掛上去,黑匾金字,有識字的人大聲的念出來。


    “知知堂。”


    是什麽意思?


    “是我們讀書的學堂。”一個少年聽到問含笑說道,“我們幾個沒有過道試,此時進京是來讀書進學的,已經請了京城裏的先生。”


    “我過了的,我過了君子試,我還是術科滿分。”張雙桐補充道,抱臂點頭,神情肅重,“我要參加會試,所以也要讀書。”


    圍觀的人恍然這才想起來這長安府的少年們是讀書人,指指點點間一個儒生坐著馬車過來了,這便是少年們請的先生,街上的人有認得這先生的,是一位名儒精通五經門下多有弟子高中進士。


    這位儒士自己也開館授學,沒想到還能請來這裏教授這長安府的少年,這得什麽背景靠山能請動?


    “其實不難,多花些錢就是了。”


    聽著門外驚訝的議論猜測,張雙桐打個哈欠嘀咕,至於這錢的多是多少就不足以為外人道。


    他看屋中懸掛的字幅,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等等,與長安府的知知草堂一般布置。


    不錯不錯,張雙桐點點頭,道:“大家好好學,我去睡覺了。”


    ......


    ......


    街上有朗朗的讀書聲傳來,圍在門外的民眾不由放低了說話聲。


    這是商鋪改建的學堂,學生們的書桌就在大廳裏擺開,站在門邊窗邊能夠看到以及聽清其內的教學,便有一個婦人心動。


    “我可以讓我家小子來門外聽課嗎?”她問道。


    站在門外的書童點點頭:“可以啊,隻要不喧嘩打鬧,大家隨意。”又一笑,“宅子我們買下來了,門前街道我們可沒有買下來。”


    這樣啊,婦人歡喜不已,不能進門當學生也沒關係,這位名儒的課能聽就足以啟智,四周的民眾也想到這一點,誰家都有孩子,就算科舉不中,讀書也是很有用的,一時間忙忙的散去。


    “快點,這可是大事。”


    “早點來占住窗戶邊最好的位置。”


    “我家三個孩子呢都送來。”


    “你家孩子才啟蒙呢,別來湊熱鬧,人家教授的可是經義了。”


    “聽不懂也能沾沾書香氣。”


    聽著身邊的民眾議論著走過,站在街口的薛青看向前方的門匾,神情有些複雜,知知堂啊。


    .....


    .....


    薛青在門外聽完了一堂課,待先生離去才走進來。


    “你們這是何必。”她道,“讀書就讀書,何必掛個名字。”


    楚明輝道:“讀書當然要掛個名字,大家也是個念想嘛。”嘻嘻一笑。


    不止是念想,這分明是結社,真正的結社了,且開始走出長安府意圖揚名天下了,薛青有些不知道怎麽說好。


    “說什麽?有什麽好說的,就好好讀書唄。”張雙桐道,靠在椅子上敲著桌子,“不要說這些了,餓死了,餓死了,蔣家不是說要請客嗎?到底是不是真的?來京城這麽久我們還沒吃過酒席呢。”


    張蓮塘做事總有分寸,況且結社也沒什麽稀奇,古代結社的讀書人也多的是,最有名的就是東林黨。


    東林黨啊,薛青看著室內坐著的幾個少年,一笑道:“真的,我就是受托付來請你們的,快走吧。”


    哪個少年不愛飲酒作樂,頓時歡呼。


    “不醉不歸。”


    .......


    .......


    暮色裏少年們勾肩搭背說說笑笑的向熱鬧的街市走去,站在路口的段山駐足目送。


    “大人,這個薛青不抓起來嗎?”身邊的侍衛低聲道,“已經確定他就是傷害秦小公爺的凶手。”


    段山道:“這個並不是抓他的理由,且誰傷了秦小公爺也不用我們來確定,秦小公爺自己心裏最清楚。”


    侍衛不解,那這些日子廢寢忘食蛛絲馬跡的查為了什麽?


    段山看著那在少年中並不起眼的瘦弱身影,道:“我要確定的是,他會殺人。”會殺人的人殺的就不僅僅是秦小公爺,或者還會殺別人,比如宗周,比如左膀右臂.....以及更重要的要確定....


    他抬腳邁步慢慢的跟上那遠去的少年們。


    “他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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