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榜後白日的京城熱鬧非凡,報喜聲還持續不斷。


    蔣兆子急匆匆來到知知堂這邊,門外地上爆竹殘跡還未散,七八個小童嬉笑著在其上跑來跑去,喊著沾沾喜氣將來中狀元。


    今次知知堂參加會試的考生,除了張雙桐外的十人都取中了,這十分罕見厲害。


    少年們昨日沒有等著看榜早早就回來了,此時正在吃早飯。


    “焉子少爺送來成績後,大家高興多喝幾杯酒睡的沉,起晚了。”楚明輝揉著眼說道,休息的很好,飲酒後並不憔悴,頭發也是剛洗幹淨的,顯得精神奕奕。


    相比之下一夜未睡熬兩眼發紅的蔣兆子很是狼狽,他並沒有參加考試,但是.....


    “外邊鬧成那樣了,你們還睡的著?”他說道,又看四周,室內少年們散座說笑吃飯,“青子少爺他沒在這裏嗎?”


    “青子少爺當然不在這裏。”張蓮塘道,小書童將他的頭發束好,自己伸手撫了撫,看向蔣兆子,“外邊鬧的如何?”


    蔣兆子剛要說,一個少年道:“昨晚戌時貼出了薛青的試卷。”又指了指一旁的書架,“我讓人抄好了擺在那邊的,大家可以看。”


    張蓮塘點頭道:“這個不急,他做的必然是沒問題的。”


    “是,特別好。”蔣兆子忙說道,眉飛色舞,“當場震服無數。”


    張雙桐從內走出來,端著茶喝,衣衫散著飄飄,聽到這句嗯了聲,舉了舉茶湯:“意料之中,兆子你要不要喝一碗。”渾不在意。


    現在輕鬆還是太早了,蔣兆子擺手,神情又凝重,道:“但是,後來還是鬧起來了。”


    張蓮塘嗯了聲似是疑問,蔣兆子要繼續說,又有一個少年先開口,看著手中一個文冊,道:“亥時是我當值,康雲錦等一眾考生指出薛青是提前得到考題,試卷也是提前請人答好的,於是又亂起來。”


    蔣兆子此時明白了,他們的確沒有熬夜,但也並不是不關注外邊,少年們輪著負責查看....那邊又有少年開口已經說出考生們懷疑秦潭公泄題,這種安排倒是有意思,什麽也不耽擱,隻是不參與考試的民眾們還能忍不住看熱鬧不眠不休,參與考試涉身其中的他們竟然還淡然的睡得著?


    長安府的少年們真是與常人不同,蔣兆子又釋然,他們都說了,自己沒什麽可說的了。


    “現在這種傳言越來越厲害,還有不少人信誓旦旦,好像親眼看到了一般。”蔣兆子憤憤道,“其實他們隻是看到了青子少爺跟西涼人來往,就編排出這些話。”


    堂內少年們看他說話,神情認真但並沒有什麽憤怒不平激動。


    蔣兆子眨眨眼道:“青子少爺可有說什麽?他在哪呢?”


    楚明輝將碗筷放下道:“在家呢,我們也沒見他。”


    外邊也傳言薛青與長安府的少年們關係不好了,因為薛青先是流連青樓,接著又不顧青霞先生屍骨未寒就去與西涼人玩樂,出榜這麽大的事,長安的少年們也沒有與薛青在一起啊,真是生分了,蔣兆子神情有些不安。


    “那這件事,你們怎麽看?他是有大麻煩了吧?”他道。


    家裏的哥哥們都在議論,蔣顯更是一夜未歸,歸來後也與幕僚在說話,不許人靠近,氣氛很是緊張。


    張蓮塘笑了笑,道:“他既然能中會元當榜首,自然就沒有麻煩。”


    什麽意思?是不在意了不關心,蔣兆子愣了下,有小廝從外邊跳進來。


    “少爺,青子少爺出來了。”他喊道,神情聲音比得知薛青榜首的時候還激動。


    自從考試完就沒人見過薛青,處於風頭浪尖上的薛青終於出現了。


    .....


    .....


    “他這時候就敢出來了?”


    王烈陽也剛用完飯,一麵擦手一麵問道,神情並沒有什麽意外,從昨天到現在意外的事太多了。


    “我還以為先來見見我們不拘哪一個呢。”


    來人道:“誰都沒去見,我們一定盯著薛青家,他始終在家。”


    王烈陽道:“那他現在出來做什麽去?”


    來人神情有些古怪,道:“今早有個小婢跑來叫門,他就跟著那小婢走了,然後去了醉仙樓。”


    醉仙樓?


    饒是覺得不會再為什麽事意外的王烈陽再次神情驚訝,又失笑。


    “這小子,有意思啊。”他道。


    .....


    .....


    “去了青樓?找那個春曉?”


    康岱剛到家又被這消息驚得急急向外走。


    “幹什麽啊這是?什麽時候啊這是?”


    這孩子怎麽一點也不讓人省心呢?先前不是這樣啊.....


    “不知道啊,或許是那春曉與她祝賀?”來人說道。


    康岱道:“她現在是該祝賀,但跟一個青樓女子有什麽祝賀的?”不是應該同窗們把酒徹夜歡嗎?


    來人抓了抓頭,猜測道:“或許女孩子喜歡跟女孩子在一起說話?”


    康岱咳了聲,鄙夷:“那青樓妓女算什麽女孩子!”擺手,“快走,快走,這時候上街豈不被人圍住,快去與她解圍。”


    .....


    .....


    此時不止大人們盯著薛青,考生民眾們也都盯著,立刻都知道了。


    一間酒樓裏數十人擠在一間包廂裏,他們年齡不等,桌子上的蠟油還在燃燒,顯然徹夜未眠,屋子裏散落著茶酒杯碟,氣氛嘈雜。


    “那薛青去了醉仙樓?”


    “找那個相好的妓女了?”


    “真是斯文敗類。”


    “不可否認他有詩詞之名,但後多是借仗青霞先生之名。”


    “詩詞?長安府也有消息說那詩詞是買來的,郭家為了給自己的女婿壯聲望。”


    議論聲中康雲錦抬手示意大家停下來。


    “他的人品過往我們暫且不論,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他舞弊的線索。”他道,神情沉沉,“主考韓詢必然也參與其中。”


    “沒錯,青霞先生就是被秦潭公逼死的,才換了主考,那韓詢一定是他的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儒生說道,胡子發抖,“蒼天可鑒啊,我等苦讀寒窗數十載,卻被一介武夫弄權壞了前程。”


    這話讓室內的諸人再次憤憤。


    “我今次考了三百五十四名,就差十名啊,就差十名就中了。”


    “君子試考生今次有五十八人取中。”


    “這些小兒取巧.....我等苦讀還有什麽用。”


    康雲錦再次示意大家安靜,道:“大家不用說其他考生,現在隻要看薛青,薛青就是君子試榜首,這次如果讓他得逞,日後君子試必然要成常例,那才是我等讀書人的悲哀。”說罷起身,“我們這就去找薛青,讓他給天下讀書人一個交代。”


    屋中散坐的人便都跟著起身,憤怒又激動的亂亂的向外湧去,康雲錦反而落在後方,被一個儒生拉住衣袖,正是國子監的老監生朱明德。


    “我們的目的最好罷黜那些君子試考生。”朱明德低聲道,“所以一定要咬定秦潭公舞弊,這才能讓天下讀書人憤怒。”


    康雲錦看他一眼,神情幾分鄙視:“朱明德,罷黜那些考生然後直接取中你的好事就不要想了,能重新考對你來說已經是很幸運的事了。”


    朱明德嘿嘿笑:“重考也行,重考也行,還請康學兄在王相爺麵前多美言幾句。”重考當然比初次的考要容易,更何況他們也算是有功的,給個名次不過分,他要求也不高,末等就可以。


    康雲錦些許不耐煩的擺擺手:“這些事現在不要說了,先說眼前吧。”


    朱明德神情肅重道:“當正清名!科舉不容玷汙!”高喊著向外而去混入前方嘈雜人群中。


    康雲錦理了理衣衫頭發神情肅穆的跟上去。


    這群人走出酒樓在街上引得無數人注目,待得知他們的身份,便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或者是考生,或者是讀書人,當然還有閑人們,在大街上湧湧如同潮水直向醉仙樓。


    而醉仙樓晚間的熱鬧散去,此時安靜祥和,偶爾有絲竹歌弦從房間傳出。


    一間房內,春曉尚未卸去濃妝,拉著薛青的胳膊歡喜又急急的說著一串人名。


    “...就是這些人在後煽動。”她道,又一拍額頭,努力的記清什麽,珠釵搖晃,“裏麵有個叫孫俊的,叔父是翰林院的,這件事好像是背後有翰林院支持,至於翰林院到底誰,我沒聽到,不過今晚還有兩場宴席,我已經和姐妹說好了換我去...”


    薛青抬手按住她的嘴,皺眉道:“我不是說過,不要做這些事了嗎?”


    .....


    .....


    (今次內容可以分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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