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君漠洗完澡,穿著棉質休閑衫從浴室出來,擦著頭發走回房間,路過書房的時候,有燈光透過門縫灑出來,透過房門的縫隙,看到君哲坐在書桌後,屋裏隻亮著一盞台燈,桌上擺著一本硬質封皮的厚書,在寂靜的夜晚和微弱的光芒中,眼神默默凝視窗外一片漆黑中的某個焦點,唇抿的很緊,側影的輪廓宛如雕像。冰冷的夜色中,他周身有淡淡的氣息環繞,那是種極為濃鬱的血腥殺氣,也隻有在這樣孤獨寂寞的夜晚,他才能肆無忌憚的完全的釋放他自己。


    君哲是君家長得最為出色的男孩,君哲的外祖母是羅馬尼亞籍混血,君哲有八分之一的東歐血統,五官深邃,他和君瀾不同,君瀾是真正享有君家繼承權的長子,而君哲隻是君家繼室生的兒子,所以隻能隱在幕後,為君瀾擋下所有腥風血雨,一切君瀾不能出手解決的麻煩他去做,如果說君瀾天使,手上不曾沾染一滴鮮血,那麽君哲就是徹頭徹尾的魔鬼,滿手血腥,隻有十八歲的君哲,手上的人命早以不計其數。


    在人前的君哲總是掛著懶散的帶著痞味的笑容,像是沒長大的大男孩,有點小壞,有點霸道,有點瘋狂,實則誰知道那張帶著笑的臉下麵的他是個血腥的劊子手,視人命如草芥,他們這種人都有兩張臉,能把兩麵人的性格完美的演繹,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也許兩個都是他,也許兩個都不是他。君漠也沒見過完全真實的君哲。但是他見過發怒的君哲,他的眼睛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會變色,君漠也隻見過一次,是在君哲回國探望母親的時候,他的母親在去機場接機的途中車禍身亡,事後查出是人為,當晚君哲血洗了對方滿門,挖出了主謀的心髒碾成碎片,手段狠辣的令人談之色變,那年他不過十五歲。


    君漠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初的場景,俊美如阿波羅的少年麵對滿地殘肢碎肉,把玩著手上血淋淋的心髒,臉上還帶著微笑,他覺得那一刻他看到背生雙翼的惡魔。


    君家不是走政途出身,是比杜月笙等人還要早,還要大的黑幫團夥,和起源於清末的天地會,發展到後來成為青紅幫的黑幫是同一時期發跡,君家先祖都是黑幫分子、混混、地痞流氓出身,在二戰時期資助過抗戰,後來慢慢洗白,走向政治中心,這樣汙濁的背景被華夏高層那些氏族大家所排斥,一直在仕途上行進的十分艱難,君家家長改變策略,以黑養白,和早年流亡海外的君家族人聯合,從歐洲發展出君家的地下組織,慢慢轉移向華夏國內,這樣龐大的地下王國就是君家在華夏安身立命的根本,但這些都是作為底牌被掩蓋起來,見不得光的行當,手握地下王國權利杖柄的都是次子,君家人眼中長子為尊,為了防止次子篡權,整合黑白兩道的勢力,通常會有君家最小長輩作為father來監管。君哲會在十八歲後接手君家暗勢力,但如果君漠不同意,他無法順利接手真正的核心勢力,不得已,君哲隻有一直耗在蓉城等君漠點頭,君漠不會回君家,更不會監管,兩人就這麽一直僵持著。


    君漠本想走開,但君哲此刻身上散發的那種極度強烈的殺氣讓他有些不忍,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君哲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凝練的血腥味道,冰冷的凍死人的氣息瞬間消弭,讓人以為那一刻的感覺仿佛是錯覺,臉上又恢複平日裏一樣的表情,喚一聲,“小叔!”


    “這麽晚了還不睡?”君漠垂眸,伸手拿起桌上的《四書五經》合集問,“你怎麽開始研究這個?”


    君哲抬手奪回了書本,淡淡道,“修身養性!”


    君漠略顯奇怪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也好,那我先睡了,早點休息!”


    “呃……等等,小叔,我想問......”君哲低下頭,抿了抿唇道,“怎麽表達才算含蓄?”他的世界沒有人教他什麽是含蓄!


    “含蓄?”君漠喃喃的重複了一句,眼中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道,“你不是在看嗎?這上麵說的還不夠含蓄嗎?”


    君哲痛苦的揉揉額角,“我.......嗯,我不懂這上麵說的這些話,很難理解。”


    君漠好笑的咳一聲,清了清喉嚨道,“有些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意會?”君哲在國外長大,中文不算太好,很多東西理解的模棱兩可,白話文沒問題,古文就有點抓瞎。


    君漠拿過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慢慢喝著,“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吳越王之所以在幾千年曆史長河中留下名,不是因為亂世梟雄橫刀立馬成就江山,而是他為其妻寫的那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欲催歸而請緩!這就是一種含蓄的表達。”


    君哲搖搖頭,表達的很直白,“不算很懂!”


    “有些時候,含蓄不一定要用表達,”君漠用一種估量的眼神看著君哲,語氣一貫的溫和,其實他想說你一直做的很好,懂得把自己隱藏,這也是一種含蓄,隻是還沒學會怎樣隱藏太過強烈的愛。


    君哲就像一個身在地獄深處被冰凍的囚徒,他渴望溫暖,向往溫暖,隻是他自己不知道,因為他從生下就在冰冷黑暗中,他不知道什麽是溫暖,可有一天,他看見了火焰,那麽亮,那麽溫暖,那麽美好,他不顧一切的奔著那團燃燒著的火焰而去,不怕灼傷,不怕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隻為把那團火焰握在手中,溫暖他冰冷已久的心,他感覺到了溫暖,怎麽會允許那團火焰離他而去?


    “不用表達?”君哲低聲自語,眼睛凝視空氣中某個不存在的方向,聲音有種壓製著的情緒。


    君漠放下手上的杯子,轉身悄悄關上門出去,有些事情沒有誰可以代替,可以幫忙,可以勸解,可以放棄……


    寂靜的深夜,君哲站在窗前,嘴裏叼著的煙燃燒著紅色的火星,有嫋嫋白煙從前麵升起來,將他籠罩在一片白霧中。濕冷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薄荷香煙的味道,一隻手把玩著打火機,大拇指敲開,那泛著幽藍光澤的火苗一下子從裏邊竄了出來,照得他一張臉有一半籠罩在那幽藍色的光之下。


    他想起那張熟悉的臉龐,微笑時如天使明媚,目光流轉時似惡魔誘惑,那樣一雙美麗的眼睛,就像這明豔的火光,帶著灼人的溫度......


    這日店裏有事,莫湘沒有去學校,而是直接去了雅然居,上次秦子琪答應下六桌壽宴等她籌備,劉梅受了校長的指示,對莫湘在學校混日子的行為熟視無睹,以她的水平,學校那點東西確實沒什麽好學的。


    壽宴和以往的席麵不一樣,是中午開席,莫湘必須早早就去,煮了點豆漿,熬了小半鍋豆腐腦,炸了幾根油條,送到對麵君漠家,跟他打了招呼今天不去學校,七點半的時候秦子琪開車來接,在小區門口給莫湘打電話,扣上電話匆匆出門,走到樓下時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君哲,淡淡點了點頭就要走。


    “等等,莫湘!”君哲叫住她,搖著輪椅過來,“我白天在家很無聊,能讓阿布陪陪我嗎?它自己在家,不也很無聊嗎?”


    莫湘皺眉想了想,這個要求不算無理,低頭看了看表,這會再上樓怕是來不及,秦子琪在門口等半天了,索性掏出鑰匙丟給他,“這個是鑰匙,你自己開門去找阿布玩。別把房間弄亂。”


    君哲接過鑰匙,燦爛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謝謝,我會幫你喂多多的!see you!”把玩手裏的鑰匙,看著莫湘遠去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奇異的笑,當習慣一個人的存在,即便是當空氣般的存在,是不是也算成功了一點點。


    壽宴是所有席麵中最麻煩,秦子琪也不喜歡承辦壽宴的原因是成本高,食材繁瑣,最好還要用藥膳,這是一般高品質壽宴的特點,藥膳還得溫和不能太過,怕一些年輕人肝火旺盛,吃了反而補過頭。


    連帶壽點一共十六道菜,每道菜名字都得福壽,主菜,鬆鶴延年,圍碟,五子獻壽、四海同慶、玉侶仙班、三星猴頭,熱菜,兒孫滿堂、天倫之樂、長生不老、洪福齊天、羅漢大會、五世祺昌、彭祖現壽、返老還童。湯菜,甘泉玉液,壽點,佛手摩頂,福壽綿長。


    每道菜名都透著對老人的祝福,傳菜生高聲一路喚過來,就有那種古代宮廷帝王壽席般的感覺,菜品色香味意形俱全,吃的眾人連連道好,樂得劉能全劉巨全倆兄弟是眉開眼笑,這頓壽宴辦的真值,就連他們兩個的老父親都笑的見牙不見眼,名字取得好,意思也妙,看著一大家子人可不就兒孫滿堂,天倫之樂不是,坐在仿古式的大廳裏,周圍一圈“丫鬟”環伺,很有那種江南底蘊大家族的範兒,這種體會正是劉家這種農民出身的暴發戶最向往的,帶著濃厚的文化氣息。總之,兄弟二人對這場壽宴讚不絕口,逢人便誇,顯示了他們兩人的品味,又幫雅然居做了廣告,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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