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湘從收費大廳走出來的時候, 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抱著生病女孩在公交站等車的年輕母親,母親抱著孩子,跟在醫生後麵連連哀求, “......求求您,您先幫她看看吧, 我.....我馬上去籌錢,我.....我不是故意拖欠醫藥費, 我是在公車上被小偷摸了包, 真的,醫生,求您了, 孩子病得很嚴重。”


    穿白大褂的女醫生麵無表情, 似乎是看多了生生死死,臉上都帶著點死氣, 冷冷道, “我們醫院有醫院的規定,要是每個病人都像你這樣要求先治病再付款,然後病治好了,人跑了,我們找誰去?這裏又不是慈善所.....”


    年輕母親慌忙從身後把背上的包包拿下來, 把那道被割開的口子給那女醫生看,“醫生,我帶了錢, 真的,我包被摸了,能不能先給娃娃吊上水,把燒退了就行,真的,醫生,求你,我馬上回家去借錢.....”


    女醫生不為所動,“不行,規定就是規定,你再這樣,我叫保安了!”


    年輕的母親抱著孩子站在收費大廳裏嗚咽出聲,小女孩燒的滿臉通紅,意識不清,周圍的人漠然以對,在人性冷漠的現代社會,每天有人生,有人死,有人悲,有人哀。眾人已然見怪不怪,冷眼旁觀。


    一隻托著手帕的手伸到了年輕媽媽的麵前,女人低泣著抬眼。


    “擦擦吧,我幫你想辦法。”


    莫湘看著那對衣著樸素的母女,生活必定是艱辛的,母親著急成那樣也舍不得花錢打個車,公交車上被小偷偷去了女兒的救命錢。


    年輕母親接過潔白的手絹,擦著紅紅的眼眶,“謝謝你,小妹,能借我點錢嗎?我給你孩子掛上水,我就去借錢來還你,我把孩子放在醫院,我不跑,真的。”


    莫湘微笑著點點頭,“跟我來吧,我們先去交費,你把單子給我。”


    年輕母親破涕為笑,忙不迭的抱著孩子跟在莫湘身後,“真是謝謝小妹了,你真是好人。”


    “不用謝,大家都有為難的時候。”做母親的,不容易。可憐天下父母心!


    莫湘拿過她手上的單子,在窗口處交了費,轉身遞給那女人,“好了,去給孩子治病吧。”


    年輕母親匆忙謝過莫湘,抱著孩子轉身就走,結果剛跑兩步又慌慌張張的跑回來,“小妹,把你聯係方式留給我,我借了錢就還你給。”


    莫湘笑著道,“不用了,大姐,你快去帶孩子看病吧,也沒幾個錢。”


    女人很堅決的搖搖頭,“不行,小妹幫了我,我已經很感激了,不能白拿你的錢。”


    莫湘看她那樣堅決,又看了看那個燒的一塌糊塗的小女孩,說道,“走吧,我們先去給孩子把針掛了,一會我把電話留給你。”


    兩人到了急診室,屋裏兩個醫生,年長的女醫生翻了翻眼皮,淡淡掃了眼小女孩,唰唰唰又開了幾張單子遞給女人,“去交費吧。”


    年輕母親愕然,“怎麽還交費,剛才不是交了嗎?”


    醫生頭也沒抬道,“那是掛號費,化驗費,還有檢查費和藥費。”


    無奈,人家醫生這樣說,她們隻好照辦,莫湘安頓了那對母女,自己拿著單子跑去交費,交費處排著長長的隊,好不容易交了費拿了藥出來,回到急診室,醫生連檢查結果看都沒看,就指著對麵的門道,“把藥拿去對麵注射室,走廊等著吧,一會掛針。”


    年輕母親一聽說終於可以治病了,唯唯諾諾的謝過醫生,抱著孩子坐到走廊上,等著護士掛水。


    莫湘正準備把手上的藥交給處置室,她看了眼手上龍鳳飛舞的藥單子和袋子裏裝的各種藥瓶,聽到小女孩劇烈的咳嗽聲,伴隨著粗重的呼吸和雜音。她轉頭問,“大姐,醫生有沒有說你家孩子得什麽病?”


    年輕母親一邊用手背的低溫給孩子高熱的臉降溫,一邊回道,“重感。”


    重感?!莫湘怔了怔,這明顯是麻疹,傳染性麻疹,醫生居然說重感,這藥要是打進去,孩子不死也燒傻了,她二話不說,回身就衝進了急診室,“咣當”一聲把藥扔在年長的女醫生麵前,“醫生,這藥不對!”


    急診室兩個醫生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吼吼的怒斥道,“幹什麽?幹什麽?你說不對就不對?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在外麵坐著的年輕母親也抱著女兒進來,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懂這是怎麽回事,隻有傻呆呆的看著。


    莫湘從女人懷裏抱過孩子,掀起小女孩的頭發,指著她脖頸和後背大片大片的紅疹道,“你到底有沒有看過孩子的病?這是麻疹,還有,這孩子至少已經病了三天,再不及時治療,會引發肺炎和並發症,她現在已經有心力衰竭的跡象,你拿這些藥給她治,你是想她死嗎?!”


    女醫生和莫湘的爭執引來了大批的圍觀者,一群人圍在門口指指點點的看著裏麵兩個人。女醫生臉頰通紅,全身顫抖,氣急敗壞的怒罵道,“一個黃毛丫頭,你懂什麽?我幹了十幾年醫生,治病無數,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你看看這牆上掛的錦旗,你是哪個犄角旮旯裏鑽出來的野丫頭,也配說我?!”


    莫湘抱胸冷眼看著她道,“這上麵掛著的東西五塊錢可以做一打,你也就這水平?你手上的是人命,不是小貓小狗,死了就死了,這是活生生的人,像你這種連職業道德都沒有的醫生,連劊子手都不如!”


    女醫生顫抖著手指著莫湘,“你......你.....”


    莫湘不退反進,眼中全是寒芒,“你什麽你?她才多大?三歲的孩子,如果是你的女兒,你也會這樣草菅人命嗎?醫者父母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說著她把手裏一疊單子甩在桌麵上,“就算你沒聽沒看,字你認識吧,這麽高的血象和免疫球蛋白異樣,你居然說是重感,你瞎了嗎!就算你瞎了,這麽重的細濕羅音和犬吠樣咳嗽,你也聽不見嗎?你聾了嗎?!”


    對方說的有理有據,不管怎樣,都是學醫的,哪怕學的再差,最基礎症狀常識的還是知道的,女醫生頓時無言以對,胸口劇烈起伏,目光死死盯著莫湘。


    正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莫湘轉頭,赫然發現就是昨天那個帶眼鏡的年輕醫生,他冷冷掃了一眼急診室的兩個女醫生,又低頭看了看莫湘懷裏的小女孩和桌上一摞檢查單,厲聲道,“連個小女孩都不如,你也敢說你當了十幾年醫生,你也敢說你學過醫?你明天不用來了,你被開除了!”


    女醫生滿眼驚惶,驚呼道,”張院長,我.....”


    張院長回頭,目光冷的能凍死人,“你什麽你?別以為你在衛生局有人,我就拿你沒辦法,誰有意見,讓他直接來找我。”


    急診室的幾個醫生聞言頓時噤聲,不敢再觸黴頭。張院長看了看莫湘,對她說話的時候已經沒了剛才那冷厲的氣勢,溫言道,“莫小姐,你的診斷完全正確,這孩子是傳染性麻疹。”他轉頭對孩子母親說,“由於我們醫院的失誤,這名患兒本院免除一切費用為她診治,請您原諒!”


    說著,張院長對著那年輕母親深深的鞠了一躬,周圍的眾人見此情景竟然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那年輕母親也泣不成聲的連聲道謝。他招了招手,外麵又進來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轉頭吩咐道,“帶這孩子去傳染科,一切費用免除,孩子病拖得有點久,有輕微並發症,你們用心一點。”


    “好的!院長!”兩個醫生帶著年輕母親和小女孩離開了急診室。


    張院長回頭笑著對莫湘說,“莫小姐,能和你談談嗎?”


    莫湘眯了眯眼,不知道他什麽意圖,點點頭道,“可以。”


    “這邊請!”


    在周圍人散去過後,女醫生身子一軟,癱倒在椅子上,其他幾個醫生麵麵相覷,紛紛離開,避之唯恐不及,生怕連他們也牽連進去。這個張院長號稱鐵麵無私,去年剛調來醫院就新官上任三把火,燒的他們現在連紅包、回扣都不敢收了,殺雞儆猴處理了十幾個平時遲到早退、作息懶散的醫生,大肆整改院風,嚴禁收受病人紅包,吞吃醫藥回扣,違者一律開除,他們可不想撞到槍口上。這個張院長背景強硬,底下收入大幅縮水的醫生聯名舉報信、上訪信,寫了一大堆,各個部門全都寄到,奈何人家張院長依舊瀟灑的坐在位置上,紋絲不動,他們一看這種情況,也都紛紛收了心思,老老實實夾起尾巴做人。


    三樓院長辦公室,莫湘端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年輕的有點過分的院長,和她想的那些腦滿腸肥的領導有些不一樣。


    張院長推推眼鏡,笑道,“莫小姐很好奇?”


    莫湘聳聳肩,“好奇談不上,你年紀雖然看著不大,但是氣勢還是蠻像個院長的。”至少在那種幾乎造成醫療事故的情況下他能扭轉劣勢,不但不會讓其他病人和家屬覺得醫院失職,反而還會給人造成醫院敢於彌補錯誤,敢做敢當的錯覺,從眾人鼓掌的行動就可以看出來,這個人心機也挺深沉的。


    “莫小姐懂醫?”那種程度肯定不止懂,應該說精通才是吧,很多醫學院畢業好幾年的醫生都未必能聽的出來細濕羅音和撚發音的區別,更何況她連聽診器都沒用。


    莫湘麵上沒什麽表情,淡淡回一句道,“一點點。”


    張院長笑道,“莫小姐客氣了,那種程度也叫一點點,那我們醫院那些醫生豈不是連一點點的程度都沒有?”


    莫湘不置可否,但笑不語,她覺得這個醫生蠻有意思,昨天那麽疾言厲色的嗬斥警察,很難得,至少一般人對於這些執法機構雖不至於卑躬屈膝,但多少還是賣點麵子的,不會像他這般不客氣。


    “我聽說莫小姐還是高中生,以後有沒有學醫的打算?”


    “不瞞你說,我倒是有這個打算,我的目標是華醫大。”


    張院長眼神一亮,“哦?華醫大?為什麽不是京醫大呢?那是華夏最好的醫學院。”


    莫湘搖搖頭,“我喜歡這個城市,我想留在這裏讀書。”


    張院長了然的點點頭,從抽屜裏取出一份資料遞給莫湘。


    她有點茫然的伸手接過,隨意翻了翻,“張院長您的意思?”


    “我們醫院每年從醫學院招收本科畢業生六人,實習期兩年,兩年後考核是否有資格成為正式醫師,莫小姐願意不願意爭取一下實習生資格?”


    “我?”莫湘驚愣,“我行嗎?我連大學都還沒上,還是個高二的學生!”盡管她水平都超過博士,但是學曆什麽的都沒有,這個張院長也太相信她了吧。


    張院長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這個不用擔心,我們實習醫生都有主治醫生帶領,開始不會單獨接觸病例,更何況莫小姐有一定的理論基礎,我認為你具備一個醫生的基本素質,這點很多讀了七八年醫學院的畢業生都不見得能做到,行與不行要試試才能知道,你相信你自己嗎?”


    莫湘不是不相信她自己,她什麽水平自己心裏有數的很,她是怕別人不相信她,太過年輕,估計沒幾個人願意把身體交給她來治,當然,除了君哲那個倒黴蛋,做了她第一個實驗小白鼠。但這不失為一個契機,反正她以後也是要當醫生的,要是能留在這所醫院也不錯,治病救人嘛,在哪不是幹?!


    “好,我同意,謝謝您能給我這個機會,我不會讓您失望,我的實習期什麽時候開始?”


    張院長滿意的笑笑,“隨時!”


    莫湘算了算,離下學期開學不到一個月時間,她最近反正也要醫院和家兩頭跑,在醫院實習還能隨時照顧點君漠,時間也比較合理。兩年實習期比在醫學院死背書好多了,理論實踐兩不誤,眉頭一揚,給了張院長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我下周一準時報到!”


    “歡迎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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