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將淩寒放下,將那白色武器掛在腰畔,原來那是一柄潔白如雪的拂塵。


    “王師妹,別來無恙。”白影開口了。


    裴旻暗想:原來來人是百花穀中人。


    王菲兒俏臉生寒:“哦?原來是孔師姐。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卻是為何?”


    白影道:“你我師出同門,若事不關己,我自然不會幹預你的所作所為。昨日青鸞鎮上,你把那百花釀花粉暗暗灑在裴李二人身上,隻待今日早晨時間一到,花粉與空中水汽結合而散發出特殊甜香,引來那野蜂群,將裴李二人逼到這裏,我雖知道其中緣故,但不是沒有出手幹預嗎?他們墜入你這蜂巢別苑,我也任由他們如沒頭蒼蠅般亂闖,並沒有為他們指點迷津。你四處玩弄青年才俊於股掌之上,甚至在利用完他們之後,將他們殺死,以滿足你變態的癖好,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利用美色驅使這小子為你賣命,我也忍了。唉,隻希望這小子遭逢挫折,削觚為圓,能浪子回頭,不再胡作非為,可你要殺了他,那是萬萬不可。”


    王菲兒愣了一愣,起初並不明白白影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但她何等聰明,她看了看白影,又看了看縮在一邊的淩寒,突然咯咯笑道:“難怪我初見他時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現在我明白了,淩寒不僅麵如冠玉,一個男人卻還膚白勝雪,這點跟你一模一樣,更可況,他的麵目更你的確有幾分神似。我真的明白了,原來他是師姐你的……”


    白影斷然接口道:“不錯,他便是我的孩兒。現在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跟我為難,我現在就帶他走。”


    說完,白影就去拉那淩寒之衣袖。


    王菲兒仍是嬌笑道:“咱們同師學藝多年,我可知道你並未成親,又是哪裏來的孩子?想必是與人苟合的私生子吧。是你的兒子如貓兒見了葷腥,自願找上我,又不是我有求於他,你可別怨恨於我。”


    白影身軀微微一顫,她原本平靜的儀容略顯慍怒,隻因王菲兒無意間揭開了她的傷疤,說起了她的傷心事。


    她姓孔名玉顏,外號玉孔雀,本是百花三美之首。


    要說陸離是無邪之美,王菲兒是野性之美,那孔玉顏則是出塵之美,少年時的她膚白如雪,容顏清麗柔婉,她曾經美得纖塵不染,美得恍若人間觀音。


    那一年,她藝業小成,外出雲遊四方,卻在巴縣巧遇一風塵浪子,隻因她豆蔻年華,涉世未深,情竇初開之時,情難自禁偷嚐禁果,竟與那浪子私定終身並暗結珠胎。


    兩人本來情投意合,浪子英俊瀟灑,玉孔雀美貌多情,兩人卿卿我我了一段日子後,豈知那浪子年輕識淺,自來逍遙自在慣了,不願受家庭孩子負累,終於有一日不辭而別,離孔玉顏而去,他說他要去闖蕩天下,混出名堂。


    孔玉顏傷心欲絕,生下孩兒之後,礙於門規森嚴,她又不敢將孩子帶回百花穀,便將那孩子寄養在百花穀附近的一個農家裏。


    十八年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一切風平浪靜。豈料在兩年之前,那孩子突然失蹤了。


    孔玉顏得知消息後,一直暗暗尋訪,卻沒有結果,但慈母天性,她一直沒有斷了尋找孩子下落的念頭,直到數日前,她偶然又在青鸞鎮一帶發現淩寒蹤跡,便暗暗跟隨,看他到底在做些什麽,哪知淩寒為自己的小師妹王菲兒所惑,還差點兒命喪其手。


    孔玉顏修養極高,旋即又恢複了平靜,她還顧忌著一些同門之義,知道如果一味用強,便有禍起蕭牆之災,必於師門不利,故而她仍是淡淡道:“以前的事我不想追究,眼前我隻要帶走他。”


    王菲兒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嘻嘻一笑:“師姐既然開了尊口,小妹焉有不從命之理。”


    說罷,她纖手輕揮,示意孔玉顏可以離開,而她已轉了身去,不再看他們。


    就在她背轉身的一刹那,她的雙眼透出一絲殺機,嘴角浮現出一副難以形容的詭譎之相,可惜這一幕孔玉顏是看不到的了。


    孔玉顏一手拉起地上發愣的淩寒,不容淩寒抗拒,孔玉顏拖著他往蜂巢外走去!


    猛然間,孔玉顏隻聽到一陣細若蚊蠅的“嗤嗤”聲從空中傳來。


    孔玉顏耳目何等靈敏,她急忙轉身,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雪白色的拂塵取在手中,將拂塵舞得風雨不透,以此護住全身!


    待擊落來襲暗器之後,明知是王菲兒偷襲自己,孔玉顏仍是不動聲色地問道:“師妹,為何出爾反爾。”


    因為在這個蜂巢之中,孔玉顏也是好不容易找到這裏,她不知道王菲兒這極樂之巢裏還有什麽厲害的機關或暗器,因而她並不想與她完全撕破臉皮。


    王菲兒偷襲不成,本該進一步行動,但她卻沒有動,一切好像若無其事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她已出過手,頗有些厚顏無恥的味道兒。


    幸好孔玉顏與她師出同門,對她多少有些了解,要是換做他人,早已著了她的道。


    王菲兒冷笑道:“師姊太也不把我放在眼裏。小師妹是師傅的親生女兒,可師傅待你比待小師妹還要好,還說以後讓你執掌百花門!哼,師傅究竟喝了你的什麽迷魂湯!我倒要看看我們兩個誰不誰更強!”


    原來她一直對自己的師姐耿耿於懷,為的就是爭風吃醋。


    孔玉顏緩緩道:“師妹,師傅喜歡我,是因為我本性淡泊,從來不喜爭名奪利,也從來不在百花穀中拉幫結派,所以不會威脅到她老人家的地位。而你就不同了,你處處處心積慮,萬事非要爭個輸贏,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本念同門之誼,不欲與你爭鬥,你不可逼人太甚!”


    王菲兒笑臉上再次湧現殺機,一張俏臉雖然麵帶微笑,但從未如此可怖:“小妹想趁今日之良機,與師姊見個高下,看師傅到底傳了你什麽絕活兒。”


    不容分說,王菲兒從蜂後寶座上騰空向孔玉顏撲去,人在空中,雙手從雙袖中抖出一對兒峨眉刺,使一式“綿裏藏針”,向孔玉顏疾刺過去。


    孔玉顏皺了皺眉,她伸手將淩寒輕輕推開,手中拂塵一掃,將王菲兒雙刺擋在身外。


    王菲兒哪肯甘休,進步一招“穿針引線”,斜斜一刺。孔玉顏用拂塵柄端將峨眉刺隔開,卻並不還手。


    王菲兒更不留情,一招“大海撈針”隨即奉上,峨眉雙刺輪轉如風,呼呼作響,好似要把海水攪得天翻地覆一般。


    孔玉顏連連後退,王菲兒的雙刺雖快,但始終差著孔玉顏的衣襟那麽一絲一毫。


    王菲兒見眼前的師姐如此神態自若,不得不使出生平絕學,一式“暗度金針”,長袖中暗藏的數十枚蜂尾針激射而出,雙刺隨後緊跟著刺了過去。這蜂巢地方有限,而蜂尾針又細若牛毛,距離又如此之近,端的令人防不勝防。


    孔玉顏不改顏色,手中拂塵仿若一張大網,將蜂尾針悉數收納。


    那拂塵用西域白馬之馬尾所製,本有清掃吸附細物之用,而拂塵之柄用和田羊脂白玉製成,整柄拂塵通體雪白,故而得名“雪玉”,是孔玉顏的隨身之物和慣用武器,更何況在那拂塵尾與白玉柄之間還鑲有一小塊吸力極強的吸鐵石,可以專克金針等細小暗器。


    但孔玉顏吃虧在心地仁慈,不夠狠辣,她破了“暗度金針”這一招的幾十枚蜂尾針,卻躲不開暗暗襲來的一對兒峨眉刺。


    眼看峨眉刺便要刺中孔玉顏,忽然,眾人眼前白光閃動,一人手提一柄雪白的長槍,槍尖如梨花帶雨般幻化出一片光芒。


    一陣金鐵交鳴,空中火花四濺,王菲兒峨眉雙刺脫手而飛,人倒退跌坐在蜂後寶座上嬌喘噓噓,她雖極力保持優雅地端坐著,但她的雙手指尖不停地滴下一滴滴嬌豔的鮮血,顯是虎口已被震裂,可見來人一擊之威頗為厲害。


    王菲兒沉默不語,來人武功之強,實屬罕見,她隻有尋覓逃脫良機。


    這極樂之巢是一個蜂窩型地下建築,大大小小幾十間蜂窟緊密相連,每間蜂窩呈六邊形,結構精巧,防火防熱,蜂後寶座所在地是居中最大的一間蜂窩房,進入路徑不為外人所知。


    但今日大師姐孔玉顏與眼前的神秘高手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進入,實在讓王菲兒感到費解,同時也令她感到了畏懼。


    隻見來人一身灰白布衣,頭發披散,約莫四十上下,生得英俊瀟灑,五官精致,隻是兩鬢染霜,眼帶倦意。最為奇特的是,他腰間纏著一條白玉腰帶,帶上鑲嵌有四顆亮閃閃的金色五角星星。


    而且,此人手中提著一柄明晃晃的白纓槍,這槍與淩寒所用之槍分明如出一轍,不分軒輊,看來與淩寒大有淵源。


    看著這身影,孔玉顏亦有些把持不住,她身軀輕顫,嘴唇翕動,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是你……”


    來人微微轉身,火光映照下,棱角分明的一張俊臉略顯蒼白,隻見他苦澀一笑,道:“玉顏,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孔玉顏不知如何回答,正在此時,“轟隆隆”一陣響,這蜂巢房頂突然打開,王菲兒趁此良機發動機關,蜂後寶座上的翅膀帶著她飛出房去,可房中的孔玉顏與白纓槍卻任由王菲兒逃去,他們仍彼此對視,似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正是:


    勞燕分飛寂寞秋,能否共白頭?


    今夜舊人又相逢,往事不堪回首無言中。


    白玉飄雪今猶在,青山顏未改。


    不敢問君去與留,恰如江湖歲月空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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