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武生班和化學十三郎都沒敢怎麽睡, 即便閉上眼, 也是眯著, 警惕著, 生怕新人們再出幺蛾子。


    可人家那二十九個倒睡得香, 縮牆角裏一個擠一個安詳得就像依偎在媽媽懷抱。丁識淵更是憑借關係戶身份,直接享用了李璟煜的半卷鋪蓋,跟周公幽會得那叫一個深入綿長。


    翌日早上,四個病人的症狀都有不同程度的緩解,高燒的退了不少, 低燒的徹底不燒, 後者甚至還能發出零星聲音,諸如“我想吃肉”什麽的。可新人裏又有幾個不舒服了, 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的,驟然一放鬆, 全找回來了,幸而黃默發現的早,給他們喝了衝劑,算是頂了過去,沒真發展成什麽病症。


    那之後, 五十幾號人度過了相安無事的兩天。其間東西區宿舍都不止一次有人衝出來過,但再沒有形成規模, 最多的時候一次也就衝出來三四個人,要麽直接被喪屍圍住全軍覆沒,要麽慌不擇路, 最終也不知道逃向了哪裏。


    新人們被沒收的武器仍然被集中看管,暫時還沒有物歸原主的打算。但無論是武生班還是化學十三郎都看得出,經過三天新聞聯播的洗禮,這些人已經平靜下來,理智回籠,甚至有一些已經開始因為想家想父母而偷偷哭,橫看豎看都比較接近無害的普通同學了。


    黃默最開始還會分出比較多的精力照看他們,後來就慢慢讓他們自己待著了,隻要不惹事,後廚裏隨便自由活動,也避免了讓他們有一種被人軟禁的抵觸感。


    三位生病戰友,周一律是最先徹底退燒的,接著就是馮起白,喬同學則拖拖拉拉到最後,他退燒的時候,周一律都能坐起來跟戰友們分享病後感了。


    聽說了喬司奇病中還心係冰櫃玻璃橫抱惡人大腿等光輝事跡後,周、馮二位同學均大為震動,誠心歎服,尤其是周一律,原本想嘲笑喬司奇退燒慢的,瞬間改口,轉折之生硬,可作為尬轉範例,聽得馮起白都想發滿屏彈幕幫他把臉遮住。


    屍潮爆發的第二十七天,雨夾雪。


    宋斐這兩天無所事事,大部分時間裏都是對著窗戶發呆。百葉窗片被調成可以窺見外麵的平行狀,於是宋斐見證了從多雲到陰霾再到落雨的全過程。


    跟他一樣仰望蒼穹久久不能自拔的還有乖乖養嗓子的趙鶴和大病初愈的喬司奇。


    這天氣看著像下小雪,可落到玻璃上就成了水珠,於是三個人各執一詞,為小雨、小雪還是雨夾雪而爭論不休。


    戚言坐在不遠處擦槍,擦水果刀,擦剪刀,保養自己身上的一切裝備,時不時抬一下眼皮,看看那三人還能無聊到什麽地步。


    吳洲加入戰局,以自己是東北人鑒雪經驗豐富為由,挺趙鶴的雨夾雪,並在另兩位“你倆一個院的投票無效”質疑中,思念起了家鄉父母,一時氣氛陡然變得傷感。


    剩下的傅熙元和羅庚討教軍體拳;王輕遠、何之問各單獨靠在一隅,或沉靜思考,或閉目養神;馮起白研究起了趙鶴的三角鐵,今天已經打得節奏分明動感十足,那在趙鶴手裏怎麽聽都像廢銅爛鐵的東西愣是搖身一變,通體發光;李璟煜算是找到了吹牛逼的聽眾,將他們一路逃命遭遇描繪得上天入地堪比西遊記,不光把小丁聽得一愣一愣,連二十九個新同學都深信不疑,並表示這和他們在宿舍裏聽見的傳說是一樣的——屍潮爆發沒多久,便有一隊勇猛校友手持利刃大殺四方活生生衝出了一個黎明,最終在旭日的曙光裏一騎絕塵消失在了希望的地平線。


    化學十三郎還是老樣子,自成一處小團體,說說話,談談天,追憶一下同學,展望一下未來。


    午飯就是在這個時候好的。


    一直幫林娣蕾和黃默打下手的周一律,幫廚做到底,直接將大鍋裏的菜和蒸盤裏的飯各分成三大盆,挨個端給武生班,化學班,新人班。


    一菜一飯,人人平等。


    隻身體還有點虛的喬司奇、馮起白和周一律,額外得到了一小碗雞骨架湯。


    “我的呢?”趙鶴伸脖子等半天,發現湯就三碗,這叫一個心碎,“我也是病人啊。”


    傅熙元拍拍他肩膀寬慰:“你體格好。”


    趙鶴:“體格好也需要關愛啊。”


    “來,給你多夾一塊凍豆腐。”宋斐把蓬鬆豆腐塊送到趙鶴碗裏,“我就心腸軟,最看不得別人可憐了。”


    “謝、謝。”趙鶴黑線,泄憤似的一口吃掉凍豆腐,結果被裏麵的熱湯燙了個半死。


    宋斐嚇一跳,也沒想到他能吃這麽急,趁著對方光顧著喝涼水還沒空理他,趕忙躲到另外一邊,結果一跳一躲,想起來個事兒:“咱那冰櫃還能用嗎?”


    趙鶴正想發飆,被宋斐這麽一打斷,注意力也放到了食物存儲上。


    “沒事,”周一律出聲,他幫廚,總從冰櫃裏拿東西,最有發言權,“裏層玻璃雖然碎了,外麵還有蓋呢,就跟普通冰箱門似的,都能保溫。”


    宋斐放下心來:“哦,那就好。”


    林娣蕾忽然歎口氣:“其實不太好。”


    武生班小夥伴們加臨時編外人員丁識淵都被這話弄得停住了筷子,目光全部集中到林娣蕾身上。


    後者也沒賣關子,直接如實相告:“冰櫃裏的肉眼見著往下消耗,沒看咱們今天都全素了嗎,等再來幾撥人,估計直接就要空了。”


    “米麵呢?”戚言問。


    林娣蕾:“都還有,能比肉和菜堅持的久一點。”


    宋斐:“咱們還有蔬菜?”


    丁識淵:“蘿卜啊。”


    宋斐:“……”


    “罐頭呢?”李璟煜不死心地問。


    喬司奇:“我偷偷過去看了,午餐肉基本吃完,剩的都是水果罐頭、豆豉鯪魚和老幹媽,當主糧也太凶殘了。”


    “等等,”何之問舉手提問,“你為什麽是‘偷偷’去?”


    喬司奇:“我說……偷偷了?”


    全體戰友:“嗯。”


    喬司奇:“呃,那個,我吧,反正肯定不是去偷吃你們對戰友就不能多點信任嗎!”


    全體戰友:“……”


    周一律:“人都傻成這樣了咱們還計較嗎?”


    全體戰友:“算了。”


    喬司奇:“……”


    為什麽忽然覺得被小夥伴們鞭撻反而是一種幸福啊!


    “黃默,”一直沒說話的戚言開口,“之前你不是說我們應該盡早打算嗎,我覺得不能再拖了,就現在,就今天,咱們得有個方向。”


    其實在被點名的時候黃默就知道戚言想說什麽了。頭是她起的,卻一直沒下文,如今迫在眉睫,自然要找她。然而說實話,她也慌,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這話前兩天還不能說,免得大家跟著一起亂。


    如今小夥伴們休養生息得差不多,新人班也穩定下來,那就把問題都攤開,大家一起頭腦風暴。


    “我這兩天一直在想,腦袋都快想炸了,”黃默放下碗,有點不好意思地苦笑,“也沒想出什麽有用的辦法。”


    “暈,”宋斐都不知道該生氣她自以為是還是該心疼她壓力自己扛,“你一個人想啥啊,你要一個人都能想全了要戰友幹嘛。”


    黃默怔了下,剛想開口,又被馮起白搶了先:“估計是覺得咱們這些人也想不出什麽,說與不說一個樣。”


    黃默囧,連忙著急地解釋:“這個真沒有。我就是看前兩天大家還都沒緩過來,想著反正糧食暫時也夠,就全心全意休息幾天,等精氣神都恢複了,再為這個發愁也不遲。”


    “就你歪。”宋斐沒好氣地敲了一下馮起白的腦袋,“趕緊把劉海剪了,眼睛一擋說話都陰陽怪氣。”


    不等馮起白回嘴,他又跟黃默道:“以後不管有什麽事兒,想了就跟戰友說,咱們十好幾號人呢,就算單個智商不如你,湊一起那腦子也比你沉。”


    黃默噗嗤樂出聲,欣然接受:“嗯,肯定碾壓我。”


    宋斐環顧小夥伴,繼續道:“咱們所有人都一樣,以後不管誰不管遇到想到什麽事兒,都第一時間拿出來,大家一起扛。十好幾號人呢,天就是塌下來,咱們手拉手也能築起一道承重牆。”


    周一律:“事關專業我得提醒一下,一麵承重牆無法構成力的平衡是承不住建築物的。”


    戚言:“我也補充一下,單個智商不如黃默這種說法……”


    王輕遠:“我和戚言都持保留意見。”


    宋斐:“……”


    所以說愛學習的人最討厭了!!!


    黃默靜靜看著小夥伴們,心裏很舒服。明明知道正在討論一件非常嚴峻的事情,可她就是壓抑不下來,隻覺得從裏到外的輕鬆,或許,還有那麽些許暖意。


    她是一個喜歡想很多的人,無論是同學還是閨蜜,都覺得她不夠活潑,甚至有時候覺得她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裏,跟誰都不分享。但同時又都覺得她很厲害,一有糾結事就願意和她說,久而久之,她便習慣於做一個傾聽者和解決問題的人。


    連帶著,她自己的問題,再辛苦,再艱難,也會自己處理,很少告訴別人,遑論求助。


    但是現在宋斐直截了當給她定了性——我們合起來智商碾壓你,所以有事必須找組織,反駁無效。


    她幹嘛要反駁。


    她明明在偷著樂。


    依賴夥伴的感覺很妙,妙到連被吐槽,聽來都像唱歌,還是五音特別全那種。


    “現在的情況是食物就這麽多,咱們變不出新的,要麽坐吃山空,要麽開辟新糧庫。”簡單兩句,戚言就把現狀明了呈現。


    “問題是哪還有新糧庫啊,”周一律攤開自繪校園平麵圖,“西區食堂不用考慮,和咱們這邊一樣,超市快遞點都被搜刮得差不多,圖書館的自動販售機讓咱們砸了,求實樓的自動販售機讓他們砸了,現在能剩下的頂多是其他院係樓的自動販售機,還有籃球館和遊泳館各有兩台,哦對,教務樓裏還有,但如果咱們能到教務樓,那旁邊就是學校正門了,還不如直接出去到對麵商業街呢。”


    “咱學校對麵那個還叫商業街?”趙鶴不想打斷,但真的不能忍。


    “村兒,村兒行了吧,”周一律從善如流地改口,“反正如果校內,能開辟的就是自動販售機,前提還得是沒被別的幸存同學打砸搶。”


    “就算沒被打砸搶,裏麵也都是零食,”李璟煜的臉皺得跟花卷似的,“隻能解燃眉之急,不能一勞永逸。”


    林娣蕾扶額:“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一勞永逸……”


    “宋斐?”熱火朝天的討論氛圍裏,bf的安靜格格不入,重要的是這根本不是他的風格,故而戚言疑惑出聲,“想什麽呢?”


    宋斐的回答是:“喬司奇。”


    戚言愣住。


    在馬爾代夫潛水還能被塔裏木盆地飛出的流彈擊中膝蓋的喬司奇一臉懵逼,衝著戚言對天發誓:“我和宋斐啥關係都有沒有!我筆直!”


    宋斐黑線:“你就是彎成蛇形走也不是我的菜!”


    喬司奇:“那你想我幹啥!”


    宋斐:“你不是喪屍電影通嗎,喪屍電影裏難道沒有我們現在這種情況?”


    喬司奇蒙頭蒙腦眨了半天眼睛,才明白過來宋斐的意思,連忙擺手:“那是電影啊,和現實能一樣嗎,都是套路。”


    宋斐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那就講講套路。”


    醞釀片刻後,喬同學清清嗓子,開始給小夥伴們科普:“是這樣,我給喪屍片呢,大概分出五種類型,不一定說多準,但也基本都能涵蓋了。那就是公路片,種田流,無腦殺,困獸法,超級英雄。”


    全體小夥伴:“……”


    分類專業,概念清晰,要不是客觀條件受限,他們都有記課堂筆記的衝動。


    “公路片呢,就是一邊殺,一邊往前跑,通常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或者將目的地設定在一個極遠的地方,反正主角就是生命不息,前進不止,沿途想辦法補給,補給完繼續上路。”


    “種田流多見於歐洲小清新喪屍片和日本動畫片,這種流派裏喪屍病毒爆發更像是個背景環境,喪屍的殺傷力也急劇降低,通常主角們要做的隻是在這種大環境裏繼續從容淡定自強不息的生活,種種糧食,養養牛羊,個別腦洞大的幹脆跟喪屍和平相處,儼然地球村的新紀元。”


    “無腦殺就是最普遍的了,以美國b級片為首,目的就是刺激觀眾腎上腺素,不用太管邏輯和內涵,形式也可以公路困獸或者隨便什麽,反正就是猛灑血漿,怎麽爽怎麽來,花式懟喪屍。”


    “困獸法呢,就是給主角們設定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可能是學校,就像咱們現在這樣,也可能小鎮,社區,荒野,迷宮,甚至一個廢棄的城市,主角就在這個區域內,用身邊有限的資源,堅持,求生,但最終肯定有外力進入,主角獲救,再不然就是主角衝破困境區域,走向光明,不然這就是個死循環嘛。當然也有個別報複社會的導演這麽拍……”


    “等一下,”宋斐總算聽到了亮點,“這不就是說咱們嗎,咱們現在就是這種局麵。”


    喬司奇已經徹底沉浸在了自己的知識體係裏,正說得眉飛色舞,忽然被打斷,有點跟不上節奏:“什麽局麵?”


    “困獸法啊。”


    “還真是……”喬司奇也反應過來。


    宋斐:“你剛才說這種電影裏主角就兩條路?”


    “呃……”喬司奇需要時間回溯一下。


    認真聽講的周一律等不及,直接替他回答:“等待外力介入,或者衝破困境區域。”


    “外力介入是等不來了,吃的堅持不了那麽久,所以……”宋斐目光炯炯,“咱們幹脆就衝出去。”


    周一律:“問題是衝出去之後往哪兒走?”


    何之問:“困獸法要變成公路片了……”


    趙鶴:“其實公路片也挺好,前途未卜,死活好歹五五分,總比必死無疑強。”


    羅庚:“那咱們也不能像沒頭蒼蠅似的亂飛吧。”


    傅熙元:“去市內啊,廣播裏不是說會往人口稠密區空投食物嗎,再不濟超市飯店,滿大街都是!”


    王輕遠:“早被打砸搶了。”


    戚言:“而且我們隻有一輛車。”


    李璟煜:“地下停車場肯定還有很多車,我們隨便再找幾輛,然後……呃……”


    戚言:“嗯?”


    李璟煜:“然後用某種方法啟動它們!”


    馮起白:“請不要略過最重要的環節。”


    宋斐被攪和得腦袋疼,但小夥伴們說的這些問題又確確實實客觀存在。


    “哎,你剛才是不是還有一種類型沒說?”宋斐突然憶起了自己對johns的無禮打斷。


    “對,還有最後一種超級英雄,主角要麽裝備精良,要麽超強變異,然後以一敵百,對喪屍進行無情碾壓,最後拯救世界。”


    “……”


    “宋斐?”


    “我去找小鯨魚研究一下不用鑰匙啟動汽車的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leo的地雷手榴彈!


    感謝二宮金次郎、楓葉落紛紛、就愛涼壯壯、╭(╯╰)╮、加油!、rinko、一隻水表、老樹昏鴉、-劉芒、屁屁小仙子、流星麻麻、胖馬啊喂、我隻是腐女、康樂陵、來自未來的甜甜圈、九鯉、曉玥的地雷!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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