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無道,心中有道……”


    阿祖默默念著,出了裏屋。卻是看得徐母正端坐在門口,手中隻是捧了杯熱茶,看著門外的場景發了呆。


    “娘。”阿祖心裏發酸,知道娘是想爹了。


    聽得這聲,徐母轉過頭,卻是溫柔說道:“祖兒,怎麽了?”


    阿祖本是想和母親談談這修煉之事的,但那話卻是半晌出不了口,轉眼看看這院子裏空空蕩蕩,沒什麽生機,便說:“娘,我們貼春聯吧。”


    徐母眉眼之中帶了笑:“好,那便貼,娘去買。”


    “我一起去。”


    看了那跟上來的小小身影,徐母感到欣慰。祖兒倒是許久沒有和自己出門了。鎖了家門,兩人便往集市趕去……


    冬日的早晨有些冷,天也算不得亮。但大概是過年的緣故,家家戶戶大多起得早。那集市裏的幾家商鋪也開的早了些。


    “徐夫人,今日真早啊。”年貨鋪子的老板是個八字胡的中年人,臉上有顆痣,冬天總是戴了頂北方樣式的小氈帽,看著很喜感。


    自從徐思安當了官的消息傳遍了村裏之後,村裏人大多這麽稱呼徐夫人了。徐母倒也有些煩,覺得阿諛奉承,但是村民都叫慣了,也沒尋心思讓他們改。


    “小兒的爆竹聲太吵了。倒是胡老板,起的也早,爆竹生意做了不少?”徐母微微笑道,落落大方。


    “小生意,小生意。”胡老板賊眉鼠眼地笑,眼睛一尖才看見阿祖,“喲,今天徐少爺也來了。”


    阿祖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麽。


    “好久不見,徐夫人想要點什麽?什麽爆竹煙花我這都有……”胡老板開始推銷起自己的商品來,有點滔滔不絕的意味。畢竟徐家現在算是富貴人家,人人盡知。


    徐母看了看阿祖,見到他搖了搖頭,於是婉拒了胡老板:“不必了,我來挑副春聯。”


    胡老板搓搓手,忙道:“好說好說,這邊這邊。”


    迎進鋪子裏,阿祖看著一麵牆上整齊的掛著十幾副對聯,字跡倒是工整大方,頗為不錯。隻是得看看其中詩句如何了。


    “這幅怎麽樣?”胡老板指了指最左邊的一副。


    阿祖看去,上麵卻是寫著“團圓美滿合家聚,幸福齊樂慶華年”。


    徐母顏色一變,瞥了胡老板一眼,搖了搖頭。


    “胡老板,不太地道。”


    胡老板神色也是僵住了,細數其中意味,連忙道歉:“抱歉抱歉,是我的疏忽。”


    徐思安久居順天,終身不歸。徐家何來團圓美滿一說,又何來合家齊樂?


    徐母歎了口氣,卻是說道:“無妨,換一副吧。”


    胡老板連連打哈哈,隻能帶兩人重新看別的。但是氣氛有些冷了,兩人也沒什麽心情繼續挑選,大致選了對招財進寶的春聯,就要離去了。


    結賬之時,胡老板連連道歉,他的確隻是無心之舉。


    一副春聯花了七文錢,倒也不貴。徐母拿了一吊錢,胡老板屁顛屁顛地找了三文,把春聯包好,遞了過來。


    阿祖接了過去,胡老板卻塞了兩顆蜜糖過來,對自己露了笑臉,一口黃牙看的阿祖有些好笑。


    於是出了店,徐母問阿祖還想不想買些別的,阿祖隻是搖了搖頭,便要回去。


    兩人有些沉默,步伐不緊不慢。徐母突然打趣道:“那胡老板給你獻殷勤,怕是想要把女兒嫁給你。”


    阿祖想了想,那胡老板確實是有個女兒,隻是長得壯實,有些男孩模樣,忙說道:“我才不要娶她咧。”


    “嗬嗬嗬。”徐母笑聲盈盈,卻是阿祖許久沒有聽見的。


    印象之中,徐母也是端莊文雅的,隻是幹農活的時候卻是從來不含糊。阿祖隻覺得娘親很有鐵娘子的風味,但對家人時又會吐露出柔情風骨。


    隻是他才知道父親身世,卻不曾了解過母親的身世。


    回去的街道還是那番模樣。大概是最破的石板路,卻也比泥濘的山路好了許多了。路旁堆著鏟開的積雪,好讓人們走的安全些。


    隻是路過一個小口,隻看見那老乞丐蜷縮著,在那發抖。麵前依舊是擺了那個碗,卻沒看見裏麵有錢,好似是還沒開張。


    阿祖心裏覺得有些可憐。想想自己家現在大概是有些閑錢的,問徐母討要了那之前買春聯找的三文錢,卻是放進了碗裏。


    那老乞丐有些反應,隻是哼哼兩聲,嘰裏咕嚕聽不出說了些啥。


    徐母摸了摸阿祖的頭,兩人繼續回家。


    ……


    貼春聯用不了多少時間。不多時,兩人便把春聯張貼完畢。這番小院好像是有了些生機,讓人看得滿意了些。


    徐母看著露出了會心的笑:“取剪刀紅紙來,為娘再剪兩張窗花。”


    阿祖點點頭。以前就注意到過,娘的手工很巧,能刺繡,能剪紙。這樣一雙手,分明是大家閨秀的手,以前卻常常要去種地,真是糟踐。


    之後,自己也得努力,讓娘親不幹農活。


    徐母細細地裁剪,阿祖也隻是目不轉睛地看。


    把紅紙對了折,卻也沒有劃線什麽的,隻是胸有成竹地剪,展開之時便成了一朵絢爛的花,有些神奇。


    花成了,但還不能用。徐母把窗花又換了個角度折,再次展開,反複幾次,那窗花卻是有了幾個棱角。


    “這一步,叫做折花。”


    徐母的聲音很溫和。


    “折花過後,窗花貼了不會皺。”


    阿祖耐心地聽著,卻是有些好笑:“娘,你教我這些,是想要我以後學女工嗎?”


    “臭小子。”徐母指了指他的鼻子。“你以前老是好奇,我這不是省了你問嗎?”


    ……


    直到貼完了窗花,阿祖憋在心裏的修煉的想法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到底是看徐母有些累了,阿祖隻是催著徐母回去休息。


    徐母也不推辭,隻是告誡阿祖不能老是悶在家裏,適當時候要出去走走。


    阿祖口中應著,隻是回了房間。看了那放在桌上的熱粥,已經是冷了。囫圇吞了下去,也沒有什麽心思品味。


    “練氣為虛,開脈為實……”


    阿祖坐在床上,心裏反複嚼著這句話。


    什麽是練氣?什麽是開脈?


    練氣一詞阿祖並不陌生,大多數仙俠小說之中常常會提到,大概是最基礎的境界。但是這開脈一詞,卻從未有聽過。


    練氣是虛的,開脈是真實的?


    阿祖感覺自己正在摸索著什麽東西。


    而那腦海之中卻是突然冥冥震動。阿祖感覺耳目一新,心神便是一轉,看到了一副新景象。


    那是心,那是肝,那是體內五髒和血脈在流淌。


    而那頭部腦海之中,卻是有一顆金色的小球,猶如甘泉,汩汩流淌。


    這是?自己的體內?


    阿祖心中一震,這是內視嗎?傳說的高人能夠自視體內,看到種種器髒,便是這番景象?


    循循看去,那視野也如同他自己的視野一般,緩緩前進。不多時,便看到一條灰色長脈從脊柱行出,長長的滑到後脖頸,爾後直入腦中。


    這條經脈是什麽?為何是灰色的?


    阿祖心中疑惑,隨即見得那金色小球淌出一條金燦燦的線,沿著那經脈一路跟隨。那線拉的極長,終於是蓋住了整條經脈。


    金色細線拉完,那金色小球也失了顏色,在沒有那般金燦燦的感覺了。


    那金線單是蓋住經脈,卻是沒有動作。阿祖正是好奇,忽然猛地傳來一陣痛感。細細一看,卻是那金線化作了金色的水,在往經脈裏麵滲。


    痛感來的強烈,並且持續不減。阿祖吃痛,叫出了聲。


    金色的水滲入得很快,阿祖隻感覺自己的七竅好像都在出血,一股腥鹹的味道在口中散開。天旋地轉,眼前仿佛都黑了。


    “祖兒,祖兒,你怎麽了?”


    叫聲引來了徐母,她跑了進來,卻隻看見阿祖躺在床上,神色痛苦,身體外麵都流著黑色的汙垢,發著惡臭。


    金色的水已經全部滲入了,疼痛感也逐漸散去。阿祖隻看得那條灰色的筋脈隱隱變得通透了,好像有些不同。


    身上一緊,卻是徐母不顧阿祖身上的汙垢,緊緊抱住了他。


    “娘,我沒事。”阿祖睜開了眼,隻看得徐母那張焦急的臉。


    “這怎麽像是沒事的……”徐母話語急促。“娘,娘這就去找大夫。”


    “娘,不要去……”阿祖伸了手拉住徐母,卻是說道。“我餓……”


    徐母聽著,卻是一陣咕咕咕的聲音從阿祖肚中傳來。徐母看了看阿祖,也不似那麽疼痛了。猶豫著點了點頭,就去做飯。


    阿祖看著娘親的背影,卻是急急地從床上跳了下來。


    自己仿佛有些不同了。


    阿祖隻覺得自己的眼神變得異常的好。往地上看去,卻是看得見一丈外的幾隻螞蟻跑動,甚至於它們的足部都看的清清楚楚。


    耳朵也出人意料的空靈。外麵不時出現的一點聲響都盡收耳底,不光是那些小兒的爆竹聲,還是冬日的喜鵲叫聲,都聽得真切。


    捏了捏拳頭,阿祖感覺體內有著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力氣。


    隻是,自己的肚子也變得真的很餓……


    而且,嗅覺也靈敏了許多,聞到的卻是自己身上的那股惡臭,實在是有些惡心。


    那床上竟是自己留下的汙垢,阿祖感覺有些無奈,又有些驚異。


    那金色絲線,全然是那金色小球所產生的。隻是那金色小球現在好像失了神采,不再發光了。


    這一切都是那本道德經所賜吧,其中究竟有什麽秘密?為什麽一本傳家寶之中卻含著奇門遁甲這樣的東西?


    剛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又是什麽?莫不是那真實的開脈?


    阿祖想著,卻是沒有答案。


    時辰差不多是中午了,娘正在做飯。阿祖看了看床,抽了被褥,便是要去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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