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曉波擔心的在原地直轉圈。


    齊曉波內向,四人一起時他多數都是沉默的那個,四人當中他跟張嘉年紀相仿,也有話說,如今兄弟有難,他忍著不安,問時落,“時小姐,張嘉這個不算是教唆罪吧?”


    “不算。”時落看了一眼派出所緊閉的自動鐵門,順口背道:“教唆罪是指以勸說、利誘、慫恿、收買、威脅等方法,將自己的犯罪意圖灌輸給本來沒有犯罪意圖的人,致使其按教唆人的犯罪意圖實施犯罪,教唆人,即構成教唆犯罪。”


    齊曉波消化了一下時落的話,明白了。


    他才長鬆一口氣。


    隻是張嘉說不管了那句話到底還是被傷人者有影響的,他少不了要被教育。


    三人沒等到張嘉跟曲愛國,反倒將那表姐的家人等來了。


    一位染著酒紅頭發的婦人站在派出所鐵門外,對著裏頭破口大罵,而跟在婦人身後的是一位差不多年紀的男人。


    男人扯了扯婦人的衣服,讓她冷靜些。


    婦人卻不管,反倒罵的更大聲了。


    聽著不堪入耳的叫罵聲,時落三人齊齊皺眉。


    值班的民警出來阻止,卻不管用,這婦人連民警一起罵了進去。


    “我兒媳婦沒了,我那孫女孫子怎麽辦哪?”婦人幹脆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地麵哭罵,“張鬆,你真是壞了良心了,你殺我兒媳婦,我要你賠命!”


    隨即又是一連串辱罵。


    張鬆便是那個殺人的年輕男人。


    “他該怎麽判,法律說的算,你要人賠命就賠命了?”民警聽著越發不耐煩,他大聲嗬斥,不讓婦人擾亂裏麵的正常辦案。


    婦人抹了一把眼淚,“他殺人還有理了?我非要告死他不可!聽說他還有兩個幫凶?是不是他雇的人?這兩個龜孫子,他們不得好死!”


    “你要是再胡亂罵人,嚴重的那就是侮辱罪,那是要坐牢的。”民警又指著時落三人,“人家就是那兩人的朋友,他們要是告你,你就得老實受著。”


    一聽說要坐牢,再看時落三人的穿著跟氣度,婦人叫罵聲一頓,再不敢多說一個字,她灰溜溜地起身,連衣服上的灰塵都忘了拍,掉頭就走。


    婦人是騎著三輪車來的,她跟男人一起回三輪車上,隔著玻璃朝時落三人看,嘴裏仍舊在罵罵咧咧。


    卻不敢讓時落三人跟民警聽到。


    不過在時落看過去的時候,婦人嘴巴一閉,而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若張嘉在,就會發現這婦人瞪時落時的眼神與她兒子在男裝店瞪曲愛國時一模一樣。


    當真是有什麽樣的父母便有這麽樣的孩子。


    張嘉跟曲愛國是在一個小時後出來的。


    曲愛國好些,張嘉臉色卻有些難看。


    他臉上也有掩飾不住的愧疚。


    “時小姐——”看到時落,張嘉突然覺得眼眶泛酸。


    時小姐個頭沒有他們任何一人高,身段也纖細,可不管遇到大事小事,她都沉穩如山,像今天這般遇到大事時,他一個大男人都會覺得無助。


    “此事跟你無關。”時落平日裏從沒跟四人多說一句話,隻是張嘉四人在她心裏跟別人還是不同的。


    “是因為我那句話,那張鬆才又起殺意的,時小姐,那女人死了,說是好幾處內髒破裂,導致失血性休克死亡。”張嘉聲音有些低,他當年也是幾乎跟死亡擦身而過的,可這回卻是個普通老百姓死在他眼前,他不可能還平靜得了。


    這縣城醫院的醫療條件一般,女人傷勢又過重,救護車到時,女人已經死亡。


    張嘉這麽久沒出來,也是因為警察還得去走訪,確認張嘉真的沒有犯罪動機。


    當然,圍觀者也將死者試圖拿張嘉擋刀的事與警察說了。


    這案子較大,已經轉到了刑偵大隊,方才審問張嘉的就是刑偵隊的警察。


    “不管有沒有你那句話,她今日都會死。”時落已經知道了事情經過,她安慰人的話也是簡單直接。


    張嘉從不懷疑時落的話。


    他心安穩了些。


    “時小姐——”


    張嘉話來沒說完,方才那婦人再次過來。


    她原本躲在三輪車裏看,發覺張嘉跟曲愛國同樣是身高超過一米八,肌肉緊實的大男人,她躊躇著不敢出來,後來想想這是派出所門口,張嘉幾人也不敢打她,她便大著膽子走過來。


    “你,你就是指使張鬆殺人的那人?”婦人不懂法,自是撿自己認為對的說。


    她發現張嘉跟時落說話最多,且張嘉臉色不對,才敢這麽問的。


    時落不常厭煩一個人,這婦人三番兩次撒潑,她再冷靜,也不願與她周旋。


    “他沒有指使對方殺人。”時落直直望進婦人的眼底,“論殺人,你可是比別人有經驗多了。”


    婦人心一跳,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你媽——”婦人張口又罵。


    一句話沒罵完,張嘉舉著拳頭大步走過去。


    就連曲愛國三人都不善地看過去。


    婦人罵人的話被噎在嗓子裏,她掉頭就朝接待室的門大喊,“要殺人啦!警察你們管不管?他才叫人殺了我兒媳婦,現在又要殺我!”


    別說時落幾人了,便是民警也是最煩這種胡攪蠻纏的。


    那年輕民警再次出來。


    張嘉已經放下拳頭,站回時落身後。


    “都吵什麽吵?要想吵也行,進來吵,我給你們記錄一下,要是誰情節嚴重的,就留個案底,以後你們的孩子上學工作都得受影響。”


    婦人再次啞了。


    時落倒是無所謂,她冷淡地收回視線,“那不如就進去說,你也該說說曾今是如何冷眼看著自己女兒死在你麵前的。”


    “你,你瞎說八道!”


    一旁一直跟隱形人似的男人開口了。


    大約是傷過嗓子,男人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摩擦過一樣粗噶,“什麽女兒?”


    這回連民警都不做聲了,他視線在時落跟婦人身上轉一圈。


    “她——”


    “你個死丫頭給我閉嘴!”婦人麵上盡是慌亂,“不說話你會死啊!”


    她越是這般越是心虛。


    男人就越想知道。


    男人一把推開婦人,他幾步走到時落麵前,“你跟我說,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


    “你命中該有一個女兒。”盯著婦人要殺人的視線,時落對男人說。


    “我頭一個孩子就是女兒,不過她出生就沒了。”大約是常年勞作,男人腰背有些佝僂,臉上溝壑很深。


    那是三十多年前,村裏許多女人生孩子都是不去醫院的,就在家裏生,他們有的會請村裏衛生院的大夫去幫忙,也有直接找會接生的婦人去。


    “那你該問問她,你的女兒是怎麽死的。”


    男人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婆娘,婦人強撐著一口氣,男人眉頭皺的更緊,他跟時落解釋,“當時正是農忙時,我們都在地裏,就她一人在家,正好半下午的時候發動的,都沒來得及叫村裏的接生婆,等我回到家時,她說孩子生下來就沒氣了,她是懷孕的時候累著了。”


    那時候村裏有孕的女人照樣幹活的比比皆是。


    時落淡漠地掃了婦人一眼,“你真的確定那孩子生下來就是死胎?”


    不等婦人反駁,時落又說:“那為何你身上背著孽債?還是與你有親緣關係的殺孽?”


    婦人瞳孔震顫,強撐的那口氣散了,她掉頭就要走。


    看來她也是心虛的。


    隻是才走沒兩步,卻被男人扣住了肩膀,他聲音越發粗啞,“說清楚。”


    民警也看出不對,他神色嚴肅,直接讓幾人一起進屋。


    “她胡說的,我沒有,大閨女生下來就是死胎,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老馮,我可是為你生了兩個兒子的,你大哥家都是女兒,唯一的兒子還是抱來的,那又不是你們老馮家的血,我為你生孩子還傷了身子,你的良心給狗吃了啊?你信外人的話不信我的。”婦人扒著門框,不想進去。


    這些年婦人沒少拿生兒子的事邀功,也沒少拿自己傷了身子的事讓男人愧疚。


    男人習慣性的又開始沉默。


    男人沉默,婦人嗓門就越發大了。


    “你要嫌我你就直說,我跟你離婚,我跟兩個兒子去過,你一個人好好過吧。”婦人唾沫橫飛,越說越理直氣壯。


    啪——


    民警重重拍了一下手上的本子。


    “說你孩子的事,你亂扯什麽?”


    婦人脖子一縮,跟被拔了毛的母雞似的。


    她到底被扯進了門。


    “她身體沒問題。”時落又開始拆台,“她的身體比你好,雖然她相貌刻薄,心胸狹窄,身體卻康健。”


    “可是她時常心口不舒服,還得吃藥。”


    “心口不舒服不過是為了偷懶,她吃的藥是你與她一道去買的?”時落緊接著問。


    婦人臉色煞白,再不如先前的黑亮。


    “沒有,我天天忙,都得夜裏十一二點才下班。”他之前也想過陪著婦人去,但是她說自己能行,還借口是心疼他。


    時落勾了一下嘴角,難得笑的惡劣,“那你不如回去,拿她的藥瓶,問問醫生。”


    若她猜得不錯,那藥瓶裏應當是維生素之類的。


    男人喘著粗氣,瞪著婦人看。


    婦人直接癱倒在長椅上。


    “沒有,我沒有。”說著,她又習慣性的開始捂胸口,“老馮,我真的沒騙你,我以前懷孕的時候累著了,月子也沒坐好,落下後遺症了。”


    “坐月子便是會落下後遺症也不該在心口。”時落繼續拆台,“且心口痛應當會麵出冷汗,色蒼白,且會煩躁恐懼,有瀕死之感。”


    男人對照著時落的話,再審視婦人的神色,隻見她臉雖然黝黑,但是嘴唇還是紅的,雖然妝容畫的不倫不類,但看出來精神不錯。


    眼裏倒是有恐懼,不過卻是怕事情敗露的恐懼。


    男人那裏還不明白?


    “這些年你每個月不是這裏疼就是那裏疼,你說不能上班就不上班,你說幹家務累的喘不上來氣,我就不讓你幹,你說帶孫子腰疼,我也不讓你帶,這些你都是騙我的?”男人說到最後眼睛赤紅,“我賺的錢你都拿去買藥了,那些錢呢?”


    婦人縮瑟一下,不敢看男人。


    “我問你錢呢?”男人吼道。


    這麽多年男人發火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每一次發火都驚天動地,別看她平日裏張牙舞爪的,真惹的男人發火,她屁都不敢放一個的。


    “花,花了一些,還,還存了點。”


    男人氣的一拳砸在長椅上。


    “你把我的錢都要去,自己存起來,還不告訴我?”


    “不,不是這樣的,我以後肯定會告訴你的,我,我是怕你生氣,一直沒敢跟你說。”女人狡辯。


    時落再一次戳穿,“不是她說的那般,她存錢隻因為自私,她不信你,不信兒孫,隻信錢在自己手裏才是自己的,我看到你們的日後了。”


    男人看向時落,等著她的話。


    “因你常年勞作,身體積攢了許多暗疾,不出三五年,你便會重病在床,而想要治療,需要一大筆醫藥費,她存的錢足夠你看病,卻不會拿出來。”眼看婦人還要反駁,男人惡狠狠看她,而後再轉向時落,等著時落繼續。


    “你兩個兒子也拖家帶口的,且小兒子無能,隻能靠大兒子,隻是大兒子被他母親傷透了心,你也一直向著她,他與你也離了心,莫說他沒錢,便是有錢,他也不會替你墊付,你會拖著病體出院,之後生活無法自理,以她自私自利的性子,她不會照顧你。”


    “你病重而亡。”時落看過男人的麵相,她又問了男人的生辰八字,而後肯定地說:“若不及時就醫,你隻有不到五年可活。”


    時落望向婦人,冷笑,“而她將在你死後不到半年時間重新找了一人,她麵甜心苦,禍害完下一人後,將會再找第三人,她將活到耄耋之年。”真的可稱得上是禍害遺千年了。


    時落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公正公平的,對不喜的人她也不會手下留情。


    “你覺得她方才破口大罵是為兒媳討公道嗎?”時落再次不客氣地說中婦人的心思,“她也不是心疼孫子孫女。”


    張嘉順著時落的話說:“時小姐,她不會是為了不想帶孫子孫女吧?”


    時落讚許地點頭。


    沒了兒媳婦,除非她兒子立馬找一個,否則孫子孫女就得她帶。


    她要是不帶都能被親戚鄰居的唾沫星子淹死。


    民警也算是見識多廣的了,他都被婦人的無恥震驚到了。


    他對時落也好奇。


    原本他以為時落信口胡說,可看婦人的動作表情,她就知道時落說的都對。


    便是最厲害的心理谘詢師也做不到時落這樣的。


    民警隱隱有點激動。


    他捏著筆,開口問時落,“那你說她的大女兒是怎麽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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