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妙還要接著說,被澤珵出聲阻止了。


    “你可知道自己中毒已深?”看淩妙的神情,澤珵篤定淩妙是知道的,難怪昨夜要自盡時那般決絕,原來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我雖然聽不懂你剛剛說的那些,但我可以幫你。”澤珵一直苦惱的問題在剛剛想到了解決辦法。


    淩妙眼裏閃過希望看著澤珵,澤珵也看過去與淩妙對視:“不過我有條件。”


    “不管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澤珵笑了笑:“什麽都答應嗎?”


    淩妙有些遲疑,但想到她哥,還是輕點了點頭。


    “等你想做的事情做成之後,隨我離開這裏。”淩妙沒想到是這個,她認識澤珵不過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她不認為澤珵對她有什麽,想不通為什麽澤珵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澤珵也看出了淩妙的驚訝,淡淡說到:“反正我的條件就是這個,隻要你答應,我也什麽都可以幫你。”


    淩妙隻是猶豫了片刻就點頭答應了,反正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離開這裏也許是種解脫。


    澤珵鬆了口氣:“你現在說,要我幫你什麽?”


    淩妙回頭看了看門外,確定無人才開口:“我知道先生身手不凡,殺害二皇子的罪名我們淩家承受不起。”


    淩妙眼神閃爍的看了看澤珵繼續說道:“我想讓先生接下這個罪名。”


    澤珵倒也沒想到淩妙竟會讓他這樣幫忙,在淩妙眼裏他就是凡人,這個忙如果幫了,等於是替她哥死,她想讓他死?


    淩妙看出澤珵有點生氣,忙解釋道:“我聽方伯說你們是從永定城來的,因為馬瘟暴民四起,殺了二皇子泄憤足以讓外人信服,至於皇上那裏......”


    澤珵注意到了,每次說到皇上,淩妙的神情就有些悲傷。


    “隻要有人出來認罪,皇上就不會再追查下去,你放心,等你入了牢我便找人來救你。”淩妙肯定道。


    澤珵沒說話,淩妙以為澤珵不願意,又接著道:“我認識一些江湖客,他們都是武功高強之人,到時你們合力,那些獄卒是攔不住你們的。”


    淩妙還想說點什麽,被澤珵應聲打斷:“好,我答應你。”


    澤珵答應得爽快,讓淩妙怔愣了下,其實她隻是抱著試試看來求澤珵,畢竟認識不到半天,淩妙不禁有些懷疑他的身份,站在澤珵的立場上,他沒有必須要幫忙的理由。


    “你到底是誰?”淩妙問道。


    澤珵看著淩妙的眼睛,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眼前的淩妙就是古鬿。


    澤珵沒有回答,從他蘇醒之後不斷有人問他是誰,他也想讓人知道他是誰,但這個看似包羅萬象的六界,真的容得下他嗎?看古寒的下場,似乎是容不下的。


    澤珵第一次臉上露出了悲傷的情緒,那一瞬間的他覺得自己身在這個世界裏,卻又不在這個世界。


    “先生?先生?”淩妙見澤珵的神情不對,突然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問這個問題,不管他是誰現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答應了自己要救她的哥哥。


    澤珵回神道:“你先回去吧,天黑之前叫人來帶我入宮。”


    淩妙回去之後沒一會兒就來了一個將領,那個將士澤珵認識,就是親手殺死二皇子的那個副統領,好像是叫李峰,李峰站在門外對澤珵抱了抱拳,眼圈有些微紅。


    “先生大義,我李峰定銘記一生。”在李峰的立場上,這件事情讓澤珵去擔實在說不過去,但他是淩家軍,他做的事情就等於是將軍做的,他沒法去認罪,可他並不後悔,當時那個情況他若不出手他家將軍就沒了。


    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淩嘯還沒有回來,澤珵跟著李峰進了宮,淩妙站在廊下望著門口,剛剛入秋還不算太冷,但淩妙已經穿上薄絨外套,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在黃昏之下顯得蒼白。


    太陽徹底消失時,淩嘯出現在了門口,淩妙一直站在廊下,看見淩嘯出現臉上才出現些微的笑臉,輕聲喊道:“哥。”


    淩嘯是一個人走回來的,身上帶著傷,血已經滲透了外衣,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無神,聽到淩妙叫他也隻是抬頭回了一個勉強的微笑。


    澤珵坐在馬車之上,聽到外麵的李峰向人稟報自己是來認罪的,之後有個官兵掀開車簾看了看,說馬車不能進去,於是澤珵下車跟著李峰一起往宮裏走,身後跟著兩個禦林軍拿著刀十分忌憚。


    進宮的長廊十分長,走了很久都還沒到,澤珵找李峰說話打發著時間:“你們將軍的官很大嗎?”


    李峰看了眼身後的禦林軍,禦林軍離得較遠聽不到他們說話,李峰回答道:“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


    “嗯?怎麽說?”


    李峰看了看天感慨道:“再大也沒有天盛朝的皇帝大,皇帝信你重用你,就誰也欺負不了你,反之則牆倒眾人推罷了。”


    澤珵不是很明白,但似乎又能懂,覺得這個話題太過幹澀,又換了個話題道:“昨夜我聽那二皇子說淩家小姐被許配給了盛明朗,這盛明朗是何人物?”


    “他是我們天盛朝的三皇子,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若不是中毒昏迷,現下應該已經成為太子迎娶我們小姐了。”李峰說三皇子的時候眼裏泛著光亮,澤珵能感覺到此人對他的影響力,不過再怎麽頂天立地,也沒有資格跟他搶人。


    “前麵就是監牢了,我隻能送你到這,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奉命來提審你,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李峰對澤珵說道。


    他們停在了一處紅色瓦房前麵,澤珵以為自己是要去見那個皇帝,沒想到是直接下獄。


    看著眼前的瓦房澤珵心裏有些莫名煩躁,也許是因為自己活了這麽久還從來沒有進過牢房,又或者是因為淩妙。


    等李峰離開了,後麵的兩個禦林軍才上前押著澤珵進了牢房,澤珵被關進了一間寫著重犯的牢房裏,裏麵除了一張床,還放著一些刑具,類似夾手板之類的。


    澤珵一直在裏麵待了兩日,期間被人用了各種刑罰,當然都被他用法力化解,澤珵一直堅持說自己就是因為永定城馬瘟害死他的家人,皇帝不管所以來複仇。


    第三日聖旨傳到了監牢,經查實二皇子確實是被澤珵殺害,午後問斬。


    一切都在計劃中進行,幾個江湖客打扮的人在聖旨宣完一個時辰後闖進了戒備森嚴的皇宮大牢,把澤珵救了出來,皇帝大怒,斬了十餘名禦林軍和獄卒。


    淩將軍府,淩妙看著躺在床上傷痕累累的澤珵很是愧疚,澤珵很享受這樣的愧疚,他心裏有些鬱悶,他何等身份,沒想到有一天竟甘願被囚。


    “他們竟下這麽狠的手,我明明拜托何公子打點的,對不起。”淩妙對床上閉著眼睛的澤珵說道,從出了監牢澤珵就一直在裝暈,因為其中一個江湖客在救他出來時讚歎澤珵不像平常人,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好像一點事情都沒有。


    所以澤珵當下就直接暈過去,把那個江湖客看得愣愣的。


    澤珵適宜地緩慢睜開眼睛,看著蹲在身前還在一直說著對不起的淩妙,瞬間心情好了許多。


    “你一直在我麵前說話我是沒法休息的。”淩妙聽到澤珵說話才停住了道歉,抬頭與澤珵對視,嘴角微微笑開。


    “先生終於醒了。”天已經黑了,看樣子離他從牢裏出來已經過了很久,這人界的時間可過得真快。


    “你收拾收拾,我們明天便出發。”


    淩妙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之前答應澤珵要跟他離開這裏,她不知道為什麽澤珵要帶她走,但是既然答應了她就會信守承諾。


    “你的傷......”淩妙擔心道,迫於當前的形式她不敢出去找大夫,害怕府門前的眼線生疑,幸好方伯還懂一些外傷包紮之術,但是傷勢看著很重,沒有個把月是不能修養好的。


    澤珵騰地從床上坐起來:“這點傷完全沒問題,你可是答應過的。”


    拗不過澤珵,淩妙輕輕點了點頭道:“容我先做些準備,明天黃昏前出發可以嗎?”


    澤珵嘴角笑開,盯著淩妙眼睛看,隨即點了點頭。


    淩妙也淡淡地笑了笑:“我先去找我哥,方伯一會兒來檢查你的傷勢,你躺著別亂動。”


    澤珵又點點頭,一直注視著淩妙走出房間,眼神裏除了在淩妙身上找古鬿的影子外,竟還多了些憐憫。


    淩妙剛出去方伯便端著一碗黑色的湯藥走進來,拿到澤珵麵前憨憨笑著:“我是個半路出家的大夫,剛剛摸先生的脈就沒摸明白,所以隻好隨便熬了點治外傷的藥草。”


    澤珵看到冒著黑煙的湯藥,眉頭皺得老高,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苦得掉頭發的湯藥,小時候為了增強體魄,澤宜去西雪山取雪狼的苦膽煉藥給他吃了一個月,從那之後他看到狼就犯惡心。


    “先生放心,這些藥草我經常熬來治小豆子的腿傷,不會有事的。”方伯耐心勸道。


    澤珵咬了咬牙,拿起碗對著嘴一通亂灌,直接封住味覺一股腦的塞進了嘴裏,雖然封住了味覺片刻,但那個苦澀奇怪的味道卻留在嘴裏久久不散,讓人鬧心。


    方伯見澤珵喝了,笑開了嘴,正準備再摸摸澤珵奇怪的脈,澤珵阻止道:“方...方伯不用了,醫術方麵我還是挺懂的,我會給自己醫治。”


    “那好吧,要是有什麽事隨時找老伯。”方伯撓著後腦勺說道,他是個不太懂得表達的人,但能看得出來他十分感激澤珵。


    澤珵看著方伯離去的背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方伯知道他其實並沒有幫什麽忙......


    “對了。”澤珵叫住了就要出門的方伯。


    方伯回頭:“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澤珵狀似無意間問道:“何公子?是哪個何公子?”


    方伯疑惑,澤珵不過才來幾日,怎麽知道何公子,又想到可能是在牢裏聽那些獄卒說起,就站在門口回道:“何玉博何小公子,是掌管監牢的何大人之子,小姐在私塾的同窗。”


    澤珵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方伯走出了房間,澤珵望著天花板想私塾應該就是人界讀書的地方。


    一直裝病躺在床上是個辛苦活,澤珵一直躺到第二天中午便堅持不下去了,換了身淩嘯的幹淨衣服,便出門找淩妙。


    整個將軍府喜氣洋洋,他聽到路過的下人說宮裏的皇上賞賜很多寶貝,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澤珵也被感染到嘴角彎了起來,但是想到那件事情又收回了笑容,他有些似懂非懂。


    淩妙在院裏跟幾個男人說話,是把他從牢房裏救出來的江湖客,幾人背著包袱對淩妙抱了抱拳,澤珵轉角處剛好聽到淩妙說話。


    “不管他是故意躲著不見我還是真的失蹤,麻煩幾位幫我轉告,我淩妙不是個糾纏不清的人,他那日沒來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意思,從此我們便是陌路,再見就當不識。”


    幾個江湖客各自互相瞅了瞅,領頭的說道:“淩姑娘放心,有盟主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傳書給你。”


    “不必了,這次你們幫我就當是他欠我的,走吧,別再相見了。”說完淩妙轉身便往院裏走去,幾個江湖客又互相瞅了瞅,之後也轉身離開了淩將軍府。


    澤珵站得位置偏僻,沒有人看到他,他望向淩妙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


    盛明朗,何公子,現在又來個什麽盟主,澤珵眼神邪氣,自言自語道:“還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轉身又回了自己房間,坐在凳子上喝著悶茶。


    太陽快下山時敲門聲響起,是淩妙,他們約好的黃昏時刻走,敲門聲一直響了許久,直到淩妙出聲喊道:“先生在嗎?”


    澤珵才放下手裏早已空空如也的茶杯,起身開了門。


    淩妙看著澤珵有些奇怪的眼神,感到莫名其妙,明明就在房間為何自己一直敲門也沒有人應聲。


    澤珵一直盯著淩妙,兩人就僵持在門前,淩妙覺得尷尬,咳了咳開口道:“先生的身體,現在真的可以走嗎?”


    “可以。”澤珵麵無表情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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