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記得了,我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恨不得把阿山家的餛飩當飯吃,每頓都要去。阿山那時還不在周大娘身邊,周大娘還在街上支攤子賣餛飩,我看大娘進進出出都是孤單一個人,吃完餛飩就陪她說說話,我還以為大娘沒有家人呢,直到有一天阿山回來了,母子相擁熱淚盈眶的時候我才知道大娘還有一個兒子,後來阿山就沒走了,他用自己的積蓄買下了餛飩鋪,和大娘一起經營至今。”顏薰兒還不忘總結收個尾,“我和阿山也就是這麽慢慢熟絡起來的,幾年下來就成為關係很好的朋友了,嗯,其實更像是異性兄妹,阿山很照顧我。”


    “他是背井離鄉在外求學嗎”


    “應該是在外謀生吧,和安街的商鋪很貴的,如果不是賺了很多錢,買不起店麵吧。”


    兩人吃吃喝喝漫無邊際的聊了起來,直到外麵有了騷動,不少人腳步從從的從門外路過。


    “怎麽了”陸焉柔問推門進來的侍女。


    “小姐,聽說是齊王大駕。”


    顏薰兒噎了一下,連忙喝了幾口水。


    “齊王”陸焉柔立刻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出門,“薰兒,快走。”


    “去接駕嗎”顏薰兒跟著起來,被陸焉柔拉著快步走出門。


    “嗯。”


    三人前前後後剛出門就碰見了陸維安。


    “二哥。”


    陸維安特意看了顏薰兒一眼,才道:“不用你們去接駕,陛下和各位大人已經到攬月台了,你們準備一下,該上場了。”


    顏薰兒緊張的腦子裏一片空白,記不得怎麽撥弦,卻想明白了另一件事,陛下親口說不來,時間空出來陪她,而她來了摘星樓,陛下也就來了。


    難怪要她一個不懂琵琶的人來伴樂,難怪大家都說陛下要來。


    這下不用懷疑有沒有人拆過她的信箋了。


    “薰兒,你還好嗎”


    顏薰兒回過神,陸維安已經走了,“我沒事,我們要上去了嗎”


    “嗯,剛才我們一直在說話,都沒發覺天已經黑了,燈會早就開始了。”陸焉柔拉著顏薰兒的手進屋來到窗邊,這個方向看出去正是和安街,樓很高,一眼望去是斑斕燈火組成的遊龍,長場的盤旋在地麵上,緩緩移動著,“薰兒,你買紙花燈了嗎”


    “我做了一個,是很漂亮的彩色小蝴蝶。”


    “點上蠟燭有彩色的光嗎”


    “有……吧。”


    “你沒有點過”


    “還沒有,等我點過再告訴你。”


    “好。”


    顏薰兒抱著琵琶坐下的時候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伴舞的舞女簇擁著陸焉柔來到舞台,音樂還未起,顏薰兒看到了她很漂亮的彩色小蝴蝶紙花燈,小蝴蝶栩栩如生,安靜的‘停’在陛下衣擺便上。


    顧齊修坐在正位,座位很寬敞,他把蝴蝶燈放在後身側,攬月台其實很大,舞台離正位有一段距離,顏薰兒看著那隻蝴蝶似乎隻有巴掌大,她視力好,歪著身子朝那邊看,能不能發出彩色的光要點上蠟燭才知道。


    顏薰兒滿意極了,臉上掛滿笑意看的入神,直到一隻水紅色的長袖從麵前飄過她才立刻端好琵琶,纖指一劃,美妙的樂聲傾瀉而出。


    陸焉柔舞姿妙曼,身段輕盈,飄逸的紅裙隨著夜風和舞步陣陣舞動。天色漸暗,樓台上點滿燭燈,火光跳躍間陸焉柔向半空拋出長袖,縱身一躍,像是奔赴天宮的嫦娥仙子,下一刻又落回地麵,一個轉身收攏手臂,雙手交握似在祈禱,眼角流下一顆晶瑩的淚珠,似是所愛不得見的織女。


    舞罷,舞步停歇,音樂驟收,眾人讚歎不已,掌聲如雷,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陸焉柔身上,隻有一人看著坐在舞台邊緣抱著琵琶癡笑的顏薰兒,她也在隨大流鼓掌,看上去也是被陸焉柔的舞姿迷住了。


    “陛下覺得如何”顏虛白問。


    “你安排的”顧齊修眼中有淺淡的笑意。


    “是,臣特地為陛下安排的,陸家女兒不僅貌美舞姿妙,文才更甚。”


    “愛卿的好意,我怎麽舍得辜負。”


    顏虛白頓時不笑了,甚至覺得後背一涼。


    “陸焉柔是吧,過來坐,其他人可以退下了。”顧齊修拿一隻空杯斟了杯酒,親自起身把杯子端到空位前。


    眾人行禮退出攬月台,顏薰兒神色複雜,臨走之前看了一眼顧齊修,卻看了滿眼他的背影,連她的小蝴蝶都被遮住了。


    待從攬月台退出來,過了走道下樓,顏薰兒空蕩蕩的站在走廊一側,緊緊捏著琵琶弦,手心勒出血痕了也沒感到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腦袋裏好像很複雜,又好像一片空白。


    攬月台上正發生什麽,她不知道,但是很好猜。


    不知道過了多久,換好常服的舞女和樂師都已經離開了,隻有顏薰兒還站在那,不知道該去哪裏。


    “該走了。”


    “不知道去哪。”


    “去看燈會啊,時候正好。”


    “我沒有紙花燈,我的小蝴蝶不在拿什麽去燈會啊。”顏薰兒帶著哭腔,對,她在想小蝴蝶,她也可以換了衣服去看燈會,但是她沒有紙花燈,說要陪她的人也在陪別人,她不知道該去哪了。


    “在這兒呢。”


    被紅線拴著吊在木棍子上的小蝴蝶忽然出現在眼前,像是飛來的。


    顏薰兒愣了一下,又哭了,這半天她已經哭兩次了。


    不說顧齊修也知道她為什麽哭,他攔腰把顏薰兒摟進懷裏,顏薰兒小小的一團縮在他懷裏哭的渾身抽抽,他對顏薰兒簡直沒辦法,也不知道要怎麽哄,幹脆隨她哭,隻是一下一下的撫她的背給她順氣。


    等顏薰兒慢慢平靜下來,顧齊修才鬆開她,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很溫柔的哄她:“我說過陪你看燈會,不會食言的。”


    “嗯。”


    “走吧,要換衣服嗎”


    “嗯。”


    “那要快一點,不早了。”


    “嗯!”


    顏薰兒趕緊往更衣室跑,這會倒是不迷路了,精確的找到下午換衣服的房間,迅速把衣服換回來,把琵琶裝好提著。


    摘星樓的樓梯是盤著建築外緣修建的,主場的宴席已經開始了,他們下樓時暢通無阻的出了門。


    摘星樓門前的路是南北向的,往南走一小段就匯入了和安街,宋喬和五月正在路口等顏薰兒,各自捧著一張糖餅在路邊站著吃,抬眼便看到小姐提著花燈走來,身邊竟然還跟著……齊王!


    顧齊修在她們欲行禮前說了免禮,宋喬趕緊把他手上拎著的琵琶接過來。


    五月餅也不啃了,拉著宋喬就準備閃人,“小姐和陛下逛吧,我和宋喬姐就先走了,那個,晚上還去吃飯嗎小姐”


    對哦,顏薰兒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她麵露難色看向顧齊修,想著怎麽簡單解釋一下,“就是,每年七夕我們都會去阿山家吃飯,有我,有宋喬五月,阿山周大娘,我還叫了阿寶和他妹妹,阿山有時候也會請朋友……”


    “我也可以去嗎”


    “啊”


    三臉震驚。


    顏薰兒睜大眼睛點點頭,“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為這個,顏薰兒開心了一路。


    顧齊修拿出來時現買的火折子給顏薰兒把燈點上。


    “是彩色的!”紫色的翅膀上間接分布著藍綠色的花紋,顏薰兒畫的很用心,身子像螢火蟲一樣發著暖黃色的光,放眼過去找不到比它還好看的,顏薰兒沒走幾步就吸引來了不少羨慕的目光。


    顏薰兒圍在人堆裏看裝扮的嫦娥仙子時被一個姑娘拉著問,“你的花燈好漂亮,在哪裏買的”


    “在壽喜店自己做的。”


    “你夫君給你做的”說話的姑娘看了一眼顧齊修耳垂都紅了,更羨慕了。


    “不是……是,也不是。”是這位公子做的,但不是,不是夫君。


    天呐,太尷尬了。


    “不是他做的”


    “是他做的。”


    “還沒成婚”


    “……”顏薰兒一把抱住顧齊修的胳膊拉著他跑開了。


    一直跑到人少的楊柳道上才停下,顏薰兒背對著顧齊修,大口喘氣。


    現在的人怎麽總愛問這種令人尷尬的問題。


    顧齊修倒是悠閑的往樹幹上一靠,昏暗的天色裏隻有星點燈火和已經遠離的鬧市喧囂。


    “顏薰兒。”顧齊修的聲音很輕。


    “嗯。”顏薰兒應了聲。


    “跑什麽”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顏薰兒扭頭睜大眼睛看他,“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我要是如實回答了,她一定會接著問更多問題。”


    “說假話我也不會揭穿你的。”


    “假話什麽假……”已經成婚了,是夫妻。顏薰兒呆了,小臉一會悲一會驚一會羞都能去扮臉譜了,“我哪裏說的出口。”


    “我見過陸焉柔兩次。”顧齊修很突然的轉移了話題,說到陸焉柔時語氣很淡,沒什麽表情,靜靜看著顏薰兒,“她確實相貌出眾,舞跳的也好看,但不是我喜歡的。”


    小蝴蝶安靜的亮著,將他們包裹在黑夜裏的一方寧靜中。


    其實伴樂結束從攬月台退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勉強接受了阿爹和各部大人有意推舉陸焉柔為後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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