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止搖了搖頭,麵上毫無變化。


    傷成這般模樣了,怎麽會不疼。其實顏薰兒不久後才知道,夙止不是不疼,而是感覺不到疼。


    顏薰兒未繼續追問,隻是一雙眸子輕輕淺淺的將他凝著,半響,緩緩道,“想要救人也並非不可,但慕公子可知我是何人”


    他道,“顏薰兒,沉香樓的種蠱人。”


    她點點頭,雙眸半抬,“那你可知我這兒的規矩”


    “規矩”慕藺疑惑看她。


    “我這既非懸壺濟世的藥盧,要救人自然得付出代價。怎麽,不舍”顏薰兒唇角輕揚,似有冷意,凝著那表情謹慎的人。


    慕藺峰眉一挑,“隻要你能救得舍妹,我願百金酬謝!”


    “百金”顏薰兒淺笑,“公子還是自己留著吧。”


    慕藺眸中冷光閃過,“那姑娘想要什麽”


    “要什麽”明澈的眸子緩緩低下,雪色的錦衣下豔紅的繡鞋格外紮眼,緩緩踏下,卻隻兩步即停,清冷悠蕩的嗓音似從淵穀飄出,“我要你二十年壽命。”“壽……壽命”慕藺楞在原地。


    “若想救舍妹,代價即是你二十年壽命,你可能給我”顏薰兒瀲眸凝視,一身雪白的錦衣在三月的清風中幽幽浮動,身後是一頭如墨的長發,還有那根依發而垂的帛帶。


    生與死之間,僅存一念,而這一念中卻有許多需要摒棄,有些人能做到,而有人卻做不到。


    慕藺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好!我可以給你二十年壽命,但你若治不好姝兒,我就拿你的命來給她陪葬。”


    顏薰兒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去往慕府的路途很長,晃動的馬車也讓人靜不下心,閑來無事,顏薰兒將事情細細思忖了一番。


    她覺著這事有些蹊蹺,慕溲姝既向她求了一枚蠱,當不會再去別處求,且據她所知這姑蘇隻有她一位種蠱人,除此以外,要想求蠱隻得去外疆。


    而慕溲姝所求的忘憂穀,即是忘情,既是忘了情她自然沒必要去外疆求蠱。照此推來,這枚蠱應是外人所為。


    隻不過,會是誰呢


    這廂顏薰兒正想得入神,哪知搖晃的馬車突然一停,她一個沒穩住,整個人朝著車門撲去。心頭一緊,這下該是得平撲出個鼻青臉腫,卻發覺腰間被一道大力扣著,她撲出去的半個身子就那樣穩穩的停在了半空,接著那大力一收,即被拉入了她還記憶記憶尤深的懷裏。


    先前出門時,虧了夙止跟了上來,否則她這番摔了,得定疼上好些日。


    平了平不穩的氣息,她感激的將那張俊臉望著。


    夙止亦將她看著。


    兩人對望之際,慕藺的聲音應時自馬車外響起,“顏薰兒姑娘,到了。”


    馬車外的人話落之際,一雙玉指如雪從簾縫中探出,輕輕的挑開馬車簾,露出一張似戎雪半掩的天麗之顏,驚得等候在府門外的一幹眾人,眉眼盛花。


    玉足落地,顏薰兒也未去看那站了一府門的丫鬟仆人,自顧順了順衣擺,轉身看著馬車道,“夙止,出來吧。”


    正欲進門的慕藺身形一愣,他若是沒記錯,上馬車的隻有顏薰兒一人,那她口中的‘夙止’是


    慕藺順著看向馬車,隻見一抹緋紅撩簾而出,紅了一鋪天。


    如果說,顏薰兒是冬日裏的雪,美得冰清,那她身後的就是雪中盛放的朱砂,美得如荼,豔得不可一世。


    隻是他是如何進入的馬車,在他不知的情況下!


    顏薰兒淺淺一笑,看向那發呆的人,“慕公子可是不著急救人”


    慕藺回神,“姑娘請隨我來。”


    看了一眼那鑲金的‘幕府’門匾,顏薰兒隨著慕藺進了大門,身後是一步之距的夙止。


    都說朝臣府邸皆豪氣奢華,她卻從未當真過,想著,既然是識字之人,那自然懂得財不外露之理,雖得撐麵,但多少會收斂些。


    可入眼的這番景致……豈是奢華能夠形容。


    她想過,慕家既然能一出手就是百金,說明很是財大氣粗,隻是她未曾料到的是,會是如此的財大氣粗。


    一路長廊九曲,一路樓閣台榭,一路碧池竹軒……


    終於,在走過第四個碧池後,領路的慕藺停在了一處名清雅軒的院前。


    翠竹颯颯,落葉紛飛。


    紫色倩影獨立院落中,盈盈笑意朝她看來,“來了”


    看到院落中的人時,顏薰兒愣住片刻。


    “芫兒。”慕藺自她身旁走過,走向那院落中的人。


    “慕哥哥。”南芫喊著朝她走去的人,但視線看的卻是站在院門的顏薰兒,“顏薰兒姑娘也來了。”


    這一句‘顏薰兒姑娘’聽得顏薰兒眉梢挑了一挑,而眼角浮著幾分疑惑也再那話後散了個幹淨,隨即抬了繡鞋,踏入院內,“慕公子還是先帶我去瞧瞧舍妹吧。”


    慕藺麵色一凝,“顏薰兒姑娘,這邊請。”


    在慕藺推開房門的一瞬間,一股沁人的風即撲麵而來,顏薰兒抬袖掩麵。


    在她身後的南芫道,“溲姝姐姐很喜歡花,所以房間裏也就放了很多。而這幾日有些寒冷,房間裏便又添了兩盆炭爐,本來不是時令的花也因為溫暖便盛開了。”


    隨著南芫的視線看去,入眼的不是盛開繁茂的花就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但這些都非她掩麵的原因。


    在這沁人的花香中,有一絲不屬於花的氣味,而這個股氣味的來源,正是那躺在榻上的慕溲姝所散發出的,隱隱骨頭腐爛的氣味。


    由於味很淡,又混淆著濃鬱的花香,所以普通人很難察覺。


    慕藺坐在榻沿,輕撫過慕溲姝枯瘦的臉,“姝兒,我把顏薰兒姑娘請來了,她一定能治好你的,我絕不會讓你有事。”


    “慕哥哥不用擔心,顏薰兒姑娘一定能治好溲姝姐姐。”南芫朝顏薰兒看去,“是吧,顏薰兒。”


    顏薰兒看了她一眼,卻並未作答,朝著榻上的慕溲姝走去,本是淡漠的眸子,驚蕩起一圈漣漪。


    原本珠圓玉潤的臉龐此刻枯瘦得嚇人,凹陷的眼窩,深陷的臉頰,菱模的輪廓上就隻有一張麵皮還沒有消失。


    而慕藺則緊緊的握著那隻有一張皮的手,似乎是怕一鬆手就連那張皮都會消失一樣。


    看著慕溲姝此番模樣,顏薰兒平瀾的眸子夾雜了幾分疑惑,轉身看著那站在房屋中央的人,“她是何時變為這模樣的”


    回答的是慕藺。


    “昨夜子時。”


    南芫點點頭,直盯著她,“昨夜子時之前,溲姝姐姐隻是失憶,也還沒有變為這般模樣。”


    顏薰兒眉梢挑了挑,依照南芫所說,從這蠱發作的時間來推斷,應是七日前所種,而七日前,慕溲姝也向她求了一枚蠱,忘憂蠱。可此刻,從她身體散發的腐骨之味來判斷,卻是蝕骨蠱。


    南芫看著沉默的顏薰兒,瀲眉道,“這斬生蠱可有解”


    “斬生蠱”顏薰兒一愣,看著那一臉篤定的人,眼眸半眯,“你昨日所述之人,是她”南芫點點頭,“恩,我說的即是姝兒姐姐。”


    原來如此,她還覺著奇怪,慕藺是如何得知慕溲姝身種蠱毒,又怎麽那番篤定她能救慕溲姝,原來是有位解蠱人在身後。


    顏薰兒冷冷一笑,“她種的非斬生蠱,而是蝕骨蠱。”


    “蝕骨蠱”南芫不解看她,“不是說是斬生蠱嗎,怎麽又變成蝕骨蠱了這蝕骨蠱又是什麽蠱,我怎麽從未聽說”


    顏薰兒輕笑,“蝕骨蠱是枚奇毒的蠱,育成尚難,見過的人更依稀無幾,你沒聽過自然不奇怪。”


    “那,那這蠱有解嗎”南芫眸光閃爍,看向那坐在榻上的人。


    顏薰兒未應,隻是朝她抱了一笑。


    慕藺突然道,“隻要你能救姝兒,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哪怕是我這一世的命!”


    南芫驚愣,“不!慕哥哥你不能這樣做,如果溲姝姐姐知道她也不會讓你這樣做!”


    “隻要姝兒能醒過來,哪怕她恨我,我也願意這樣做。”慕藺悲戚的看著榻上的人,“姝兒,隻要能救你,什麽樣的代價我都願意。”


    “慕哥哥……”南芫欲言又止,卻突然轉向靜靜賞著一盆君子蘭的顏薰兒,“你要是能救溲姝姐姐,我將命給你。”


    “芫兒你不能……”慕藺話未道完,即被南芫阻止,“慕哥哥,溲姝也是我姐姐,隻要能救她,我願意付出我的命。”


    顏薰兒打斷兩人的爭執,“解這蝕骨蠱尚不需要你們兩人的命相抵,所以不需要爭著去死。”


    何為蝕骨蠱,不過是食骨的蠱而已,隻要蠱還未入骨髓,就並不可怕。


    依照慕溲姝種蠱的時間和皮相看來,這蠱應該才食了她的肉,進入骨髓還需要些時辰,所以,解蠱並不難。


    隻是,解蠱需要的東西卻不易找。


    慕藺南芫齊齊看她,慕藺道:“那你要什麽”


    顏薰兒淺淺一笑,“一壇百年女兒紅。”


    南芫疑惑道:“女兒紅”


    她點點頭,“蝕骨食髓,難忘其味。既是食髓食味,那自然得用百年沉香方能解,而這百年沉香中,蠱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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