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燭光下,那脖頸上的細痕卻分外清晰,她也驚訝自己能在這朦朧中看清。


    “疼嗎”她的手素來不暖,且在這冬日就更涼了,但夙止的肌膚卻比她的手更涼,一觸碰上瞬即感覺到一股寒冷直竄指尖,由脈入骨,她不由的縮了縮。


    夙止雙眸異常深邃將她看著,半響唇齒微啟,輕輕然飄出幾個字,“習慣了。”


    ‘疼痛’與‘習慣’這是兩個詞的定義決然不是在一根線上,但顏薰兒此刻卻無暇顧及這詞匯。


    隨著夙止的話出口,一股暖意和水氣的呼吸也從她頭頂拂過,瞬間自頭皮侵入她的四肢百骸,掠膚的涼,入骨的麻。


    顏薰兒被那突如其來的酥麻散得身體一軟,手中失力酒罐也就勢滑落。


    “小心。”夙止手快,接住了脫離的酒壇,順勢將顏薰兒恍惚的身子摟住。


    顏薰兒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摟進了懷裏,她幾乎是慌亂的去推那散發著淡淡桃花味的胸膛,卻無濟於事,反之被摟得更緊。


    她從未與一個男子如此靠近,他身上的桃花味沁得她整個人都有些發暈脫力,而那從腰間隔著衣物朝肌膚蔓延的寒涼又刺得她明台異常清醒。


    夙止眸子微米,盯著懷裏人白裏泛紅的臉,突的又湊近,近得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言語關切道:“不舒服”


    “啊”顏薰兒被夙止的話問得有些蒙,反應過來時萬分尷尬的去推那發讓人暈的胸膛,“沒,沒事。”


    夙止偏瘦,但畢竟是男子,顏薰兒的推搡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定定的瞧著懷裏的人,確定了沒事方才緩緩鬆開摟著的手,但酒壇卻被他不著痕跡的接了過去,“我來。”


    顏薰兒難有慌亂,毫無察覺已經空落的手,不自然的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襟口,點點頭。


    今夜並無明月,但卻落了一地霜色,惑了人心。


    慕藺醒來時,不多不少恰是兩個時辰,一同醒來的還有昏迷了一天的慕溲姝。


    顏薰兒在院落裏即聽到了屋內傳出的的歡騰,不由撫上挽發的發簪,一朵灼灼豔豔的桃花盛開在朦朧的燭光裏,香氣襲人。


    夙止立於顏薰兒身後,自是將顏薰兒的一舉一動盡數入眼,視線緊鎖那發髻上的灼豔,眸深如淵。


    顏薰兒並未察覺到身後之人的視線,看向站在門口處始終背對著屋子的南芫,“不進去”


    南芫看了顏薰兒一眼,笑得苦澀,“去了又如何,我永遠不是他的姝兒。”


    顏薰兒點了點頭,卻又聽南芫道:“即便不能在一起,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一直守在她身邊,而我……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守在他身邊。”


    南芫的聲音小到幾不可聞,或許就連她自己也未察覺到那嗓音裏填塞的渴望與淒愴。


    顏薰兒輕歎,“或許這樣是最適合的。”


    南芫一怔,又突然一笑,抬眸朝顏薰兒看去。那雙平靜的眸子裏沒有一絲的波瀾,她也從未在她的那雙眼裏看到過哪怕是一星點紅塵氣,她所說的適合隻不過闡述事實。


    “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南芫突然道。


    顏薰兒不解南芫這突然一問,將她凝著。


    “果然。”南芫搖著頭朝著顏薰兒走去,“記著,這世上最殘酷的,不是相愛不能白首,而是喜歡一個永遠也不會喜歡你的人。”


    顏薰兒皺了皺眉,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南芫,朦朧輪廓上水痕劃過的痕跡清晰可見,而那唇角卻是微微上揚著,苦澀又淒涼。


    而在擦肩而過時,一塊冰涼的物體被放入了她的手中,耳邊隨即傳來南芫略略沙啞的聲音,“希望你不會忘記將命還給他。”


    “自然。”顏薰兒未去看那沒入夜色悵然若失的身影,隻是抬手將掌中被塞入的冰涼攤開在昏暗的燭火下。


    一塊掌心大小的白色玉石在燭光中散發著幽幽的涼意。


    夙止眸子半凝,將顏薰兒掌中的白色盯著,神色有些晃動。


    顏薰兒似是察覺到夙止的疑惑,解釋道:“在這世上除了龍鳳之權,便隻有這白玄青鳥能護得周全。”說著將東西掛上夙止火紅的鞶(pan)帶上。


    夙止盯著顏薰兒手上的動作,眉梢動了動,“你是趕我走嗎”


    顏薰兒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眸將那擰眉的人看著,反問道:“那你想走嗎”


    夙止沒有回答,隻是眉梢比先前擰得更緊。顏薰兒見著那表情堪比黑夜的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要寬慰夙止,卻被手腕傳來的疼痛打斷,她想掙開,卻反被捏得更緊更疼。她心頭微火,正欲斥責那手的主人,但最終沒也能出聲。


    那一雙從空洞變為不安的眼睛,讓她提不起一絲怒意。


    顏薰兒歎了口氣,忍著手腕傳來的疼痛,看向頭頂那微微張啟卻沒有出聲的雙唇,淺淺一笑,又抬起另一隻沒有被捏住的手,撫過夙止臉頰旁垂散的青絲,撩至耳後。


    “夙止,我說過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歡或你想做的事,包括留在沉香樓。我不會趕你走,除非你自己想離開。”她從未想趕他走,不論是現在還是任何時候,她都尊重他的選擇,所以,“你想離開嗎”


    夙止眸光波動,浮著一絲難以平定的情愫,就在顏薰兒收回那撩發的手時,一聲如玉如琤的嗓音傳入她耳間,而那剛被撩到耳後的青絲再次垂了下來,晃過她的鼻尖。


    夙止搖了搖頭,動作微不可查,但那青絲卻似被人撩著,掃得她鼻尖至心間都似被人勾挑著。


    “如此,便是了。”顏薰兒慌亂的移開視線,幾乎是逃也似的收回了手,轉身背對著夙止,“這白玄青鳥你要好好收著,切莫丟了。”


    夙止並未察覺到顏薰兒的不對勁,隻是看著自己空落的手,呆了呆。


    今夜的她很不對勁,直到跨出慕府大門,冷風籠身,那些飄忽的神思才找回了些清醒。然而卻不等她梳理,一陣眩暈就將她僅尋回的清醒散了個幹幹淨淨。


    待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在夙止的懷裏。


    “怎麽了”顏薰兒動了動,想推開那讓人昏沉的胸膛,但反被對方摟得更緊,臉頰直貼在那心髒跳動的地方,漸漸染上了一層紅暈。


    此刻的夙止渾身散發著令人生畏的寒意,連帶著那桃花香味都淡了許多,不過也足夠讓人發暈。


    她拎了拎呼吸,抬頭將那冷意四散的人看著。


    夜色承托下,夙止的輪廓清豔又冷傲,即便是怫然不悅也能透出幾分豔色,但這樣的豔,卻是要人性命的。


    “夙止”顏薰兒察覺到夙止的不對勁,倒也沒再掙紮,隻是夙止的力道著實大了些,她難受的動了動,不過沒能移一分便是了。


    而夙止似是聽到顏薰兒的喊呢,低頭朝懷裏的人看去,而原本就冷厲的麵色在對上懷裏人的瞬間,更瘮得人心寒涼,眉宇也擰得如同百穀深川。


    “撞到了”夙止迅速的將懷裏的人細細的瞧了一遍,速度快得顏薰兒都未察覺。


    “沒事。”顏薰兒搖了搖頭,推了推那讓人發暈的胸膛,“你摟鬆些,疼。”


    夙止頓了頓,隨即便將手從顏薰兒腰上移開。


    得到自由的顏薰兒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未咽下就被打斷。“你們是什麽人”顏薰兒身後,慕荃停矗在大門正中,表情甚是威嚴。


    而對這樣的質問,顏薰兒本無心理會,但對方下一句話,卻讓她眉梢挑了又挑。


    “你怎麽會再這裏”


    震驚!慌亂!這是顏薰兒在那嗓音中聽出的情緒。


    於慕荃的身份地位,顏薰兒自是清楚,但這並不代表對方知曉她,且這燈火昏暗,又未彼此照麵,所以她確定慕荃口中的‘你’並非是指她。


    既然不是她,那這在場的人中,便隻有一人符合。


    “夙止,你可相識”顏薰兒抬了抬視線,恰好讓自己對上昏暗中那雙似明似暗的眸子。


    “不識。”夙止也未動,泠泠吐出兩個字。


    顏薰兒將那一雙沉靜得如一麵鏡子的雙眸對視著,片刻,轉身邁下台階,“如此,便走吧。”


    夙止看著顏薰兒的背影愣了愣,跟了上去。


    大門處,慕荃回過神時,盯著漸漸消失在月色的身影,眉頭皺得頗深,聲色俱厲:“他們是什麽人”


    掌燈丫鬟顫顫巍巍的回道:“是,是少爺請來為小姐治病的大……大夫。”


    “大夫”慕荃眉心擰得更緊,盯著那早已經沒了身影的路口,“世上怎麽會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


    離開幕府後,顏薰兒步子雖是不疾不徐,但卻也未停留過。


    眼下是初春,雖沒有冬日那般寒冷,但入夜後的涼,也堪比深冬冽風。


    她素來不是怕冷的人,但夙止還帶著傷的身體卻未必能承受得住,故此又加快了回樓的步子。


    街道上,人群雖沒有白日裏的摩肩接踵,但卻仍是熙熙攘攘。


    夙止走在顏薰兒身後,不知在想些什麽,視線落在顏薰兒若隱若現的紅繡鞋上,眉頭皺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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