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於黑暗中而來,給世間帶來了光明。


    ——序言


    英吉利海峽(又名拉芒什海峽)是分隔英國與歐洲大陸的法國、並連接大西洋與北海的海峽,因它是北大西洋的一部分,連通歐洲陸間海的海域,所以自古即是兵家戰略要衝。


    一座私人島嶼上。


    霧靄重重。


    一道道巨潮衝天而起,不斷拍打著附近那塊伸出山峰的漆黑懸崖的崖壁,形成一副“大水拍崖”的奇妙景觀,許多人如果見到這副情景,絕對會喟歎於大自然的造化鍾神秀。


    但是生活在懸崖之巔那座巨大城堡內的人們則是沒有半點稀奇的神色,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城堡是詭異的哥特式風格,將哥特式建築中獨特的尖肋拱頂、飛扶壁、飛扶券、玫瑰花窗、內陷的尖拱門和陰森怪異的雕塑都展現得很好,給人以一種傲世獨立、孤獨掙紮的感覺。


    就如同一位被流放在與世隔絕的孤獨小島上的君王,而這位眺望著遠方的君王遲早要重新君臨天下。


    新的一天開始,名為露西·貝德維爾的女子在自己柔軟舒適的宮廷大床上醒了過來,露西在貼身侍女們的幫助下穿上了緊身束腰、輕薄長襪和柔軟舒適的絲綢內衣,然後穿上了一件羊腿袖純白禮裙,荷葉邊輕柔飛揚地蔓延在整個禮裙的肩部和胸部,禮裙還綴以藍色點狀花紋和淡藍色飾帶,之後露西自己戴上了一雙白色鏤空花紋薄絲手套,挑選了一頂誇張的白色大禮帽,似乎急著要參加馬術,所以還穿上了一雙不符合禮製的黑色切爾西靴,最後她在胸前戴上了一朵純白蝴蝶結,蝴蝶結中央是茉莉花形狀。


    即使是炎炎夏日,也必須層層疊加,因為現如今的貝德維爾家族隻承認在“日不落帝國”時期下最強盛的英國,也隻欣賞這個時期下的英國服飾,該時代女性的服飾特點是——大量運用蕾絲、細紗、荷葉邊、緞帶、蝴蝶結、多層次的蛋糕裁剪、折皺、抽褶等元素,以及立領、高腰、公主袖、羊腿袖等宮廷款式,這股華麗而又含蓄的柔和風格很是令人耳目一新。


    一整套維多利亞時代的複雜裝束之下,露西儼然成為了一位身形曼妙的貴族公主,而露西本身就長相迷人,五官標致,所以此時此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高貴”的氣息。


    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今天上午露西需要參加一場由叔叔馬庫斯盛情舉辦在城堡內的宴會,來參加的都是一些古老貴族,其中還不乏許多社會名流、高官政要,貝德維爾家族的影響力和人脈可見一斑,可是貝德維爾家族能夠隱隱有如今這番充滿“崛起”勢頭的風貌,不但要歸功於曆代家族族長們嘔心瀝血的經營打造,最重要的其實還是因為強勢上位後的馬庫斯手段了得,頭腦精明,而且心狠手辣,也正是因為馬庫斯明裏暗裏為家族做了許多不可忽略的大事,比如或威逼利誘、或好言相勸拉攏外界關係、收買家族外的人心,甚至不惜弄髒自己的雙手,沾染渾身血腥,比如籌劃暗殺那些個得了好處卻翻臉,阻礙家族發展的權勢人物,比如出麵清除也許會危害家族的商界絆腳石,再比如親自帶人徹底剿滅那個令家族一直頭疼不已的倫敦地下黑手黨,所以現如今他穩坐於這個族長之位才沒人敢覬覦,也沒人有資格坐上,大家都屈服於馬庫斯的淫威之下,害怕哪一天會“死於意外”,正是因為馬庫斯實在太過強勢和強大,所以在那次長老會議上才能力排眾議讓海倫回歸家族。


    歸根結底,現如今大權在握、功不可沒的馬庫斯才是整個貝德維爾家族的主心骨,不管家族內部那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年輕或者老謀深算,半截身子都進了黃土的老不死們承不承認,馬庫斯在背地裏、表麵上都成了家族真正的主人,在黑白灰三道都是一個令人仰止、無法逾越的巨擘,不得不說他確實有成為一位君王的潛質,即使身處亂世也毫無疑問是一位稱霸一方的梟雄。


    露西走在通往一樓宴會大廳的路上,粗略欣賞了一下城堡構造,四周都有大麵積的花窗玻璃(由於飛扶壁和飛扶券用來支撐受力的原因,所以不用擔心牆壁太薄承受不住,就可以在牆上開窗,使得采光通風也比較好),柱子都是靠在一起呈現“一束束”的形式,最後在頭頂散開形成星形,特別是頭頂的尖肋拱頂結構,有種“向上”的暗示,顯得城堡內部更加高聳明亮,神聖之感自然而然流露了出來,不得不說發明“哥特式”建築結構的家夥真是個天才,審美水平相之高。


    露西一路上還見到了許多的侍女和仆人,都穿著工整樸素的服飾,動作整齊劃一,神色畢恭畢敬,因為他們都十分忌憚家族的主人馬庫斯,進來服務於這座城堡前都經曆過了堪稱嚴酷、折磨的教導培訓,還因為這座城堡所給予的金錢實在是太過誘人,所以都簽了期限從十年到三十年不等的賣身契,甚至還有人簽訂的期限為終生。


    其實露西並沒有心思進行這些對自己未來在人類社會發展毫無疑問大有裨益的所謂上流聚會,不然她也不會穿著方便進行馬術活動的切爾西靴,在跳宮廷交誼舞的時間接連拒絕了數位覬覦自己美色的其他權貴家族年輕俊彥的盛情邀請,其中一位英俊男子甚至想要擅自親吻她手背,露西機敏地縮回了手,但是那位英俊男子依舊不依不饒的,最後被露西直接丟過去一巴掌給扇得天旋地轉,心裏都留下了陰影,再不敢得寸進尺。整場交誼舞會露西都一直孤單地坐在位置上,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黑色靴子,想著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場無聊聚會,去見一見自己在馬場結識的那位“天馬”朋友,實則那確實是一匹馬,而且毛發潔白純淨,不摻雜一絲雜色,不似人間馬匹,想來血統同樣高貴,所以才被馬廄內的其他馬屁所排斥,而且一直沒有主人,所以露西便選擇了它,露西認為它與自己有著一樣的憂愁,所處之地其實並不是自己真正的歸宿,但是由於眾多交織錯亂的原因卻不得不待著。


    宮廷交誼舞會之後便是觥籌交錯的進餐時間,馬庫斯舉起酒杯,高聲發表了一些言語,引得到場的古老貴族和現代高官政要、社會名流們點頭拍掌,輕聲叫好。


    露西認為這一切都太過虛情假意,隻是因為家族如今風頭一時無兩,這些個見風使舵、趨利避害的家夥們才會攀附過來,最終隻是互相利用罷了,該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時,他們絕對不會猶豫,火上添油、落井下石正是人情味淡薄的上層人士們的日常手段罷了。


    高坐主位的馬庫斯自然知道這點,隻不過他想的更遠,他不但要利用這些到場的家夥們出錢出力援助自己的宏圖霸業,最終還要他們身敗名裂,墮入深淵,用鮮血和白骨給自己鋪就一條登天之路,成為自己稱王稱霸的座下亡魂,知道自己計劃的有關人員一個都不能留。


    陽光透過玫瑰花窗上的彩繪玻璃映射進來,碎落了一地,形成一副美麗奇異的畫麵,玫瑰花窗前身著黑燕尾、白肚皮西裝的馬庫斯一隻手撐住那根鑲嵌有十三顆小水晶的權杖,一口飲盡了杯中如血紅酒,在五彩紛呈的光線下,就如同一隻古老時代的吸血鬼一般,他擦去嘴角留下的酒漬,露出了攝人心魄的邪魅笑容。


    宴會很快落下帷幕,賓主盡歡,期間一個個在外界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紛紛走到馬庫斯身邊去敬酒,和這個合作夥伴談好了一些所謂“生意”上的往來,實則連等價交易都算不上,一些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不急於一時的利益,決定加大對於貝德維爾家族的投資資助,一些則是為了憑借貝德維爾家族已經展現出的實力幫忙處理一些事情,同時願意給予超過事情本身的相當豐厚的報酬,好讓這個家族對自己心生好感,促成日後野心更大的合作,而馬庫斯則是來者不拒,應對得遊刃有餘,歸根結底大家不過都是有心地互相利用而已。


    露西終於如願回到了自己位於城堡二層的房間,迫不及待地要換上一身馬術裝飾,準備去見自己那位新結識的“天馬”朋友,將一身層層疊疊的複雜裝束脫得到處都是,特別死那件令人胸悶喘不過氣的束腰,露西是直接將其甩在地麵上的,可以說是對這種反-人類發明深惡痛絕。露西沒有脫掉切爾西靴,直接套上一件駝色傳統老式馬褲,換上符合現代英倫風格的馬術裝扮,露西手腳麻利的樣子讓人覺得她根本不需要侍女們幫忙寬衣換裝,實際上她也確實不需要,早上讓那些侍女幫忙不過是因為姑姑伊麗莎白在一旁看著,所以得裝得淑女貴婦一些罷了。


    這個時候,一陣敲門聲響起,露西偏頭看到一位帶著貝雷帽的男性侍從走了進來,看長相年齡才十三四歲的模樣,但是個頭卻和露西差不多了,令露西想起了一位為名穆念慈的小女孩。根據伊麗莎白阿姨的說法,這位叫做喬治的侍從是因為家庭貧寒,酗酒吸-毒的父親和賣-淫剽竊的母親拋棄了他和妹妹,而他為了補貼家用,才進入城堡內服務的,小小年紀便自力更生,扛起照顧家庭的重擔,所以露西對其印象其實很是不錯,她小時候也經曆過一段無父無母,與妹妹相依為命的生活。


    “what''sthematter(有事嗎)?”露西問道,用碧藍色的雙眸看著那位小男孩。


    “hereisyourfruitdy(小姐,這裏是您的水果).”小男孩緩步走過露西身邊,一眼都沒有看向露西,甚至眼角餘光都不敢瞥去,因為他怕自己會被對方的美色再次震撼到呆愣,然後被城堡的主人馬庫斯發現後給再度訓斥鞭打、嚴懲不貸。


    其實欣賞美好的事物,比如美女,而心生向往,這是人之常情,更何況隻是一個可能是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呢?


    但是在城堡內,馬庫斯似乎是出於保護的目的,所以明令禁止為了金錢而服務於城堡的下人們與自己的侄女有太多攀談和接觸,更何況是心生愛慕?他就如同神一般,掌控者一切的規則和刑罰,無人膽敢逾越規矩,否則就是那些前輩們“血淋淋”的下場,在這座島嶼上,馬庫斯哪怕是剝奪他人的生命,事後也不過是利用一些黑白灰三道的關係人脈去妥善地處理罷了,連被殺之人的消息都會被完全封鎖,事後那人的親人朋友也不會有那個膽子挑事,不然就是一家團圓、好友相見的結局,說不定是整個家族和所有相關人員的覆滅,畢竟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小男孩畢恭畢敬地將一盤解暑水果放在了梳妝台上,有切好的冰鎮西瓜,有剝好的水嫩荔枝,然後低頭緩緩倒退出去。


    “thankyou(謝謝).”露西看著那位緩緩退去,從頭到尾都沒看自己一眼的貝雷帽小男孩,覺得有些好笑,拿起了兩顆新鮮荔枝吃了起來。


    露西出了房間走下樓去,經過了舉辦宴會的大堂,看見隻有叔叔馬庫斯一人高坐主位,正在吞雲吐霧地吸著一根煙鬥,滿臉嚴肅神色。


    馬庫斯最喜歡的便是抽煙喝酒,甚至到了一種癲狂狀態,除了那次去接露西回家族,為了給對方一個好印象,所以幾天忍著煙癮酒蟲外,其餘時間都是煙不離手或者酒不離身,所以曾被親妹妹伊麗莎白調侃這座小島上空的霧,都是他吸的煙,他後來還加了句自己體內流的血都是伏特加、威士忌這些烈酒。


    “uncle(叔叔)?”露西走了過去,似乎有些擔心對方的身體,“areyounotfeelingwell(您不舒服嗎)?”


    馬庫斯從思考中回過神來,表情一變,笑著擺了擺手,看了眼露西身上蓬勃朝氣的馬術裝扮,“nothing.areyougoingtothehorsefarm?(沒什麽,你這是要去馬場)?”


    露西點了點頭,然後說道:“thankyouforallyouhavedoneforme(謝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


    馬庫斯笑著搖了搖頭,“noneed.youaremyniece,andihaveanobligationtotakegoodcareofyousincemyeldestbrotherdiedearly(不必如此,你是我的親侄女,而且大哥死得早,我有義務好好照顧你).”


    “inaword,bigbrothertookcareofmealot(說起來,大哥也照顧了我很多).”馬庫斯的思緒似乎飄進了回憶之中,露出了慚愧和自責的神色,覺得自己虧欠了大哥實在太多。


    馬庫斯被煙鬥內的烈性煙草嗆到,突然咳嗽了兩聲。


    “smokeless,watchyourbody,uncle(少抽點煙,注意身體,叔叔).”露西流露出擔心神色,出於對親人的關心,善意提醒道。


    馬庫斯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欣慰一笑,“well(好的).”


    露西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走出了這座城堡的大門,前往另一座島上貝德維爾家族投資的馬場。


    馬庫斯等到露西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再度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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