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幫人類?”


    克蘇魯在見識到了真武大帝的真身之後,方才正視起了自己的對手,它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勢不弱於自己,力量也許比自己還更勝一籌。


    北極四聖之一的真武大帝撚了撚自己的胡須,笑了笑,“需要理由嗎?”


    克蘇魯沉默了下去,對方擺明是要跟自己死磕到底了。


    “也不知道我這身專門用以斬妖除魔的神通對付你們這些外國的家夥有沒有效果。”真武大帝隨後忍俊不禁地自顧自笑了笑,“但是看你長得這麽醜,應該有效。”


    刹那之間一拳便至。


    真武大帝橫劍在前,輕鬆擋下。


    隻是可憐了這片作為戰場的海域和海域內生存的生物,一道道滔天巨浪翻起,海底的生物如同正在經曆滅族的危機,身形靈敏逃得快的自然逃竄向了四麵八方,而一些平常在深海作威作福、沒有天敵的巨大生物便就此遭受了災厄,死於旦夕之間。


    而沿海一些捕魚為生的漁民則是岸邊的房屋中驚醒,看到了天上下起了詭異的暴雨,看到了拋錨在海岸邊那一艘艘巨大捕魚船的搖擺起伏,許多人甚至已經穿衣開始了逃跑,以為發生了可怕的海嘯。


    天際再度炸響一道雷鳴,但聲勢卻比方才真武大帝和克蘇魯之間的交鋒還要弱上許多。


    克蘇魯沉入海底,企圖在海裏追擊那艘霎時便不見蹤影的諾亞號,自己此次的任務就在那艘船上。


    “你這家夥怎麽這麽討嫌,非要打擾人家兩情相悅的小兩口幹嘛?”真武大帝一掌對著腳下遙遙的海麵拍去,海麵頓時凹陷下了數十米,呈現出了一個囊括百丈的掌印!


    克蘇魯在百丈的掌印之中掙紮著,最後隻能破海而出停止了追逐,重新浮於海麵之上。


    克蘇魯快速念出發出了一連串的古怪聲響,整片本就不寧靜的東海海域變得更加“瘋狂”起來,滔天的巨浪一浪高過一浪,其中還帶有各種各樣凶猛的海洋生物,紛紛砸向空中那道持劍身影。


    真武大帝嗤笑一聲,“你這廝居然在我麵前玩弄水法,真是班門弄斧,可笑可笑。”


    真武大帝腳踏罡步,身下展現出一幅壯闊的北方星宿圖案,手持北方黑馳袞角斷魔雄劍朝著克蘇魯遙遙一指。


    東海之水皆立!


    由此引發的黃海、菲律賓海和日本海的海水瘋狂湧入這片區域。


    四海之水中還隱匿有無數條身長百丈,在古時興風作浪的水中蛟龍。


    二者術法剛一接觸,孰優孰劣便立見分曉,克蘇魯所使出的海嘯被一拍即散,水中蛟龍瘋狂地進食著那些海洋中的凶猛生物,很快便將整片混雜了四海之水的海域全部染紅。


    “我不僅是道教戰神,還是水神哪。”真武大帝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就連天上所下的暴雨都徹底掌控在了手中。


    奇異的現象發生,一滴滴迅猛落下的水珠先是驟然懸停,然後急速匯聚在了真武大帝的頭頂,最後形成一顆巨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水彈。


    真武大帝一掌拍去。


    當頭砸下。


    克蘇魯在驚駭的情緒之中被重重砸在了海底,掀起海底一陣巨動,如同發生海底地震一般,令某個海域的死火山都微微有了複蘇的傾向。


    真武大帝神色平複,海麵也重新歸於平靜。


    兩道猩紅血液從真武大帝的鼻腔中流出。


    “我的身體狀況真是每況愈下···”真武大帝伸手抹去鼻下血液,回憶起了那天,那位自稱“真主”的家夥找上門來勸服拉攏自己,被拒後隻是對著自己輕輕揮出一掌,竟令自己的真身破裂,趨於毀滅,隻能苟延殘喘度日,等待隕落的到來,如果後來不是天上那位幫助自己盡力修複完善了分崩離析的真身,那麽這世間便早已沒有真武大帝了。


    但是目前的自己仍舊是重傷在身,時日無多了,當然這所謂的“時日無多”還是比凡人的百年壽命要多上不少的。


    “也罷,既然如此,那麽就讓我打得盡興吧!”


    “五雷正法。”真武大帝單手掐訣,竟是道教殺力最大的雷法!


    天際烏雲密布、湧動翻滾,就像是一方沉重的硯台,隨時都會砸下,烏雲之中電光閃爍,眩目電絲飛速遊移竄動,雷聲隆隆作響,降雨量也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程度。


    隨著真武大帝指間動作不斷變化,天上閃電威勢暴漲,紅色的、白色的、綠色的、紫色的、枝形的、珍珠形的、火箭形的、球形的,簡直猶如一場恐怖的自然災害——雷暴。


    一隻巨大的手臂從海麵破水而出,單手撐在海麵之上,似乎要將整個龐大身軀給抬出海麵。


    “去。”


    真武大帝輕輕拍下手掌,九重天上,每一層天空都降下一道雷電,最後九九歸一,顏色絢爛、威勢絕倫的粗壯雷霆攜帶著毀滅一切的恐怖壓迫感直接轟下,在海麵炸出了一大團絢爛的雷電光芒。


    一時之間激起千層巨浪,海麵布滿了細密的各色雷電絲線,就如同一副支離破碎得不能再碎的鏡麵,海麵之下傳出痛苦的哀嚎,不但響徹了天際,也響徹了方圓千百裏的海域。


    整片東海瞬間蒸發了大量海水,海麵下降了數米有餘,漆黑的海水暫時化為了血紅,似乎無論多少來自其他海域的海水湧進也無法洗刷幹淨。


    一道龐大如同山嶽的身形從水下浮出,仰躺著漂在海麵之上,遍體鱗傷,通體焦黑,背後那對破爛未成形的、蝙蝠似的翅膀更是已經隻剩下了兩截斷裂的骨架。


    克蘇魯的氣息越來越弱,再也不複這場戰鬥開始之初的那種氣焰囂張,它已經深深感受到了對手的強大,同時也感受到了對手似乎有傷在身,而且還不輕,肯定是在硬撐著一副風雨飄搖、行將就木的真身,所以克蘇魯並沒有今天逃離改日再找回場子的想法,也沒有邊打邊退將一邊倒的局麵專為勢均力敵的鏖戰,消耗對方精力,加重對方傷勢,等到破綻出現再傾盡全力的打算,而是將自己的氣息再度壓抑了一些,示敵以弱,等待時機。


    真武大帝居高臨下俯視而去,如同天上君王俯瞰人間,見到克蘇魯似乎放棄了掙紮反抗,於是又開始話癆了起來。


    “我真武大帝有兩願。”


    “願世間相愛者相濡以沫。”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真是抱歉,不應該跟你這頭章魚談什麽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真是對牛談琴了。”


    真武大帝笑了笑,然後殺機驟現,“起來吧,別裝死了,幾句廢話的時間應該足夠你思考對策,調整休息了。”


    克蘇魯果然暴起,雙腳都離開了海麵,帶起了大片海水,身形如同火箭衝上雲霄,然後朝著那道明明小如芥子,卻強如真龍的身影雙手握拳砸下。


    真武大帝輕聲呢喃道:“玄武。”


    海麵異象叢生,浪花翻滾,一隻龐然大物從海下竄出,是巨龜馱負著巨蛇、巨蛇纏繞著巨龜的模樣。


    玄武示敵以厚重堅硬的背甲,穩如泰山。


    克蘇魯毫不猶豫地重重爆錘了下去。


    一拳之威,天地清明,重重烏雲散開,層層電光散去,露出皎潔月色和點點繁星,但是玄武依舊巋然不動,毫無損傷。


    克蘇魯感覺一陣吃痛,重新落於東海,對著玄武用盡餘力拳打腳踢起來,玄武也是不甘示弱,巨鼇以強壯有力可以咬碎山峰的下頜進行嘶咬,巨蛇則是以粗壯堅硬的頭部和尾部進行抽打和撞擊,時不時也用尖牙利齒死死咬住克蘇魯的手臂,協助身下巨鼇發起致命攻擊。


    兩隻立於海麵的龐然大物糾纏搏鬥著,拳拳到肉,口口破骨,很快便分出了勝負,也分出了生死。


    克蘇魯的身軀支離破碎地隨著海浪起伏,玄武則重新沉寂於海底。


    真武大帝輕輕咳嗽兩聲,笑了笑,“要讓敵人高估你的弱點,這點我倒是做得不錯,你真以為我有無法根治的重傷在身,就能夠是我的對手了?即使你想要和我打消耗戰,我也能夠耗得起,隻不過你是早死晚死罷了,而我本就是即將隕落之軀,根本不虧。”


    然後真武大帝吐出了一口血水,抬頭看向了前方,慘笑道:“還有?我可真是個烏鴉嘴。”


    隨後收斂了笑容,豪言壯語道:“嘿嘿,也罷,老子最擅長的便是那極限一換一!”


    一團團旋風凝聚在距離海麵之上,旋風中現出了一道身著黃衣、帶著麵具的類人軀體,雖然從襤褸破碎的黃衣之下可以看出其身材瘦骨嶙峋,但是其一舉一動都透露靈活和優雅,而且全身都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可名狀的恐懼感。


    原來此次任務那位真主並非隻派遣了克蘇魯一個發起行動,還有一位名聲沒有克蘇魯顯赫,但是地位卻與其同樣尊崇,同為舊日支配者之一的家夥——“黃衣之王”哈斯塔。


    哈斯塔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周身旋風陣陣,黃衣飄搖,柔弱無骨得像是鬼魅一般。


    距離它被幽禁在古代都市卡爾克薩廢墟附近的哈利湖中已經不知度過了多少歲月,這次行動真主將其釋放了出來,讓它和死敵克蘇魯一同完成擊殺某位少女的任務,終於能夠看一眼外麵這個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毀滅的世界了。


    “怎麽一直隱藏在附近無動於衷?而且現在你的同胞被我殺了,就沒有一點憤怒嗎?”真武大帝有些疑惑,這個家夥的立場真是有點捉摸不透。


    柔軟詭異的麵具下傳出陣陣笑聲,如同大風刮過耳畔。


    “你這個外人不懂的,我們這個族群的同胞之間可沒有那麽和睦,一見麵可就是得兵刃相見的。”


    真武大帝倒持北方黑馳袞角斷魔雄劍於身後,不去思量對方的話語,總而言之它剛才沒有和同胞聯手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現在有一個已經死亡,這便是不錯的結果。


    “我們此次的目標不是你,你就此離去吧,這樣還能苟活一段時日。”哈斯塔那雙隱藏在柔軟麵具之下的視線躍過了金甲玉帶的真武大帝,望向了那艘諾亞號離去的方向,風就是它的信使,而大街小巷、高樓大廈、山林田野、海角天涯,無時無地不存在著風在咆哮,所以它能通過風獲得一切信息。


    “那就謝過你的好意了,但是我還沒有打過癮。”真武大帝抹去了鼻下重新留下的兩道新鮮血跡,屏氣凝神強撐著已經搖搖欲墜的真身,倒不是說克蘇魯對其造成了什麽傷害,其實一丁點都沒有傷到真武大帝,隻不過接連使用強悍術法,給本就情況岌岌可危的真身又帶去了巨大的負荷。


    哈斯塔隱藏在麵具之下的眉頭皺了皺,心中想道:“哼,真是嘴硬。”但是它並沒有直接說出口,因為自己隱隱感覺對方確實還有著一戰之力。


    “難道你真的想要和我同歸於盡?”哈斯塔皺了皺眉頭,方才戰鬥的一切它都看在了眼裏,自己的宿敵克蘇魯完全是被對方碾壓著施暴一般,所以哈斯塔的心底其實還是十分忌憚真武大帝的,並不認為現在的自己就是對方的對手,即使對方已經身受重傷,氣息微弱,在不低估對手也不高估自己為前提的思考下,便認為最好的結果是自己解決掉本就重傷的對方,最差的結果當然是與其一同毀滅了,所以認真權衡利弊一番,哈斯塔才打算讓對方離去。


    但是真武大帝接下來的一句話,令哈斯塔當場有些繃不住了,感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你可沒那個資格。”


    “你可真是囂張啊!”哈斯塔攤開雙臂,大袖飄搖,頃刻間狂風大作,一隻隻拜亞基使徒出現在狂風之中。


    拜亞基使徒們的翅膀在空中上下拍打著,身形微微浮動,詭異的叫聲詮釋了黑暗和寂滅,隨著哈斯塔的指令撲向了真武大帝,就如同一場淡灰色的暴雨一般,而這場暴雨所蘊含的氣息是死亡的、恐怖的。


    真武大帝神色平靜,左手掐訣,手中亮起一團明黃色和猩紅色相交雜的火焰,天地之間的溫度仿佛驟然升高。


    “心者君火,亦稱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腎者臣火,亦稱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臍下氣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


    “三昧真火!”


    真武大帝推出手中的灼熱火焰,那火焰迎風暴漲,轉瞬間便化作了一片火海,將那淡灰色的暴雨吞噬得一幹二淨。


    哈斯塔揮出兩道颶風,卻完全無法吹滅那神奇的火焰,反而更加助長了火勢,於是身形化作了一道風,飄開了火海肆虐的空中區域。


    就連天上的雲都被燒成了火焰的顏色。


    “別跑。”真武大帝神色平靜,淡淡說道,腳下海麵射出兩隻由海水組成的手掌,一隻追著哈斯塔身後掠去,另一隻則將哈斯塔的去路阻擋。


    兩隻手掌拍打在一起,濺落下大片水珠,同時也將“深海星空之主”哈斯塔牢牢禁錮在了其中。


    “你這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被束縛在水牢之中無法動彈的哈斯塔的語氣充滿了恐懼,沒曾想自己同樣也被對方的恐怖實力給完全碾壓得無法還擊。


    “孫子哎,吃我一劍!”


    真武大帝用北方黑馳袞角斷魔雄劍遙遙指向前方那座水牢之中的哈斯塔,橫眉怒目,大袖鼓蕩,劍意磅礴,氣衝鬥牛!


    天空和海洋之間有一線的間隔,而這一線即是一劍!


    令哈斯塔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它本就沒有低估的高估,還是低估了對方。


    於是哈斯塔就這樣在悲鳴之中,被那道和天地海洋同樣龐大的劍氣給磨滅得灰飛湮滅。


    天地之間最後隻剩下了一道久久沒有散去的哀痛之聲。


    真武大帝已經七竅流血,神魂激蕩,他收起了北方黑馳袞角斷魔雄劍,頹然坐下,擺出了盤坐姿勢,坐忘於空中,一粒粒粉末般的光芒從他的真身上飄散離去,反哺於天地。


    身死道消。


    這一夜,所有道觀的報時大鍾都怪異地自動響起,壯闊宏大的鍾音久久都沒有散去。


    遠在美國的唐人街中,幾道身影心生感應,同時站起身來望向遠方,默契地念誦道:“福生無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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