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不是昆悟的能力變弱了,就是江近月這個人,遠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照此看來,昆悟與江近月或許根本不相識,若真是,那她……究竟是誰?


    同樣的問題,同樣煎熬著昆悟。


    這張神似的臉,越看越讓昆悟有種想不顧一起衝上去問個清楚的衝動,她究竟是不是……是不是……


    昆悟幾次欲開口問,最終是忍住了。


    白衣男子模樣俊秀,風度翩翩,舉手投足皆是一道風景,江近月足足看了一刻鍾,適才問道:“公子為何追著我不放?”


    這話問的,耐人尋味。


    嚴格來說,這是他二人第一次打照麵,這一問,相當於承認當日客棧裏的人就是她。


    “是我們。”君霖糾正她,“都追到這來了,擅闖我的家,打傷了我的人,總得給主人一個說法吧?”


    他想要說法並不是不能給,不過昆悟沒有心思跟他說,堂堂仙君跟一隻兔妖有什麽可解釋的?


    若非她之故,進門時就把它收了。


    聽著兔妖一口一聲“我們我們”的叫著,昆悟皺著眉,立即將視線從兔妖身上轉開,繼而看向默不作聲的江近月。


    江近月捏著尚在麻痛的腿,本想坐下歇歇,冷不防又成了焦點,一時不知該坐著還是該站著。


    局促不安地看了二人一會兒,江近月道:“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麽?”


    君霖接道:“你看不出來嗎?”


    江近月是真沒看出來,這人看著像尋仇又不太像,從臨門一劍之後,不聲不響地站著,也不知到底要做什麽。


    她問君霖:“你看出什麽來了?”


    君霖狀似無意地瞥了昆悟一眼:“看上我了唄!要不然大費周章的追到這裏來是為了什麽?你說對吧燕公子?”


    江近月:“……”


    昆悟:“……”


    昆悟是個有涵養的人,像方才那番話,他斷然說不出口,但他確實是盯上了江近月才追到這來的。


    因近幾個月,江中一帶突然出了一樁怪事,弄得坊間人心惶惶,鄉鄰托人帶信給他,求他相助,他在調查取證的過程中,順著蛛絲馬跡找到了那間客棧。


    那日他們望風而逃,他原本可以輕易找到他們,卻在追出客棧的時候,被突然出現在江中的赤雷軍吸引了注意力。


    等到昆悟救完人,又錯過了追人的時機。


    再之後,黃州府外的樹林響起了處置罪大惡極之徒才使用的九重雷刑,雖說不是正經的九道雷刑的威力,但足以引起昆悟的重視!


    等他找到樹林裏,這二人已經摸到了自己在人界的府邸。


    再然後,他順著留在紅綃衣裙上,和那碎布片上的氣息,從人界追蹤到了這裏。


    久不見燕公子有所動,江近月略感不安,這人可是人界赫赫有名的燕遲歸。


    雖然他沒見過她先前那張臉,但一個正常人突然換了張臉,又留下了線索被他追來這裏,定然不是什麽好兆頭。


    況且,好死不死的,他追著自己是因為死了人,難不成是懷疑她殺了人?


    “那個……”


    江近月思忖著該怎麽問他合適,就聽燕公子突然問她:“紅綃是你嗎?”


    這一問,昆悟用了莫大的勇氣,卻在看見江近月的魂相時,心登時涼了半截。


    這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巧的蠻不講理。距離江近月融魂結束的時日不早不晚,恰恰卡在昆悟問話的時候結束。


    覺魂彌合時,會散出本源的靈力。


    昆悟看見的是恰是一道青芒。


    融魂!


    她在融紅綃的魂!


    此刻,就在他眼前,這個容貌更甚紅綃的女子,當著昆悟仙君的麵,堂而皇之的融魂不說,竟還一副不知所雲的表情。


    “紅綃?公子怕是認錯人了,我不是紅綃。”江近月道。


    聞她言,無數情感在昆悟心中化成一條衝出深淵的蛟龍,攜著攪動風雲的力量,一記擊潰他所有的偽裝和理智。


    喉結滾動,眼中氤氳。


    他拚盡全力,勉強維持著不讓自己衝過去,問她是不是他,大聲告訴他,之所以養著紅綃,是盼著有朝一日他會去找他。


    然而——


    一年又一年,歲歲又年年,他送給自己的黃色鳶尾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卻終究等不到送花之人來賞。


    而被他拾回來的覺魂碎片,一日日的長成亭亭玉立的謫仙,那人還是沒有回來。


    日久天長的愧疚和自責思念裏,他漸漸的明白了一件事,明白了他錯過了什麽,做錯了什麽,可他明白的太晚了。


    於是紅綃成了他唯一的救贖。


    隻要紅綃還在,他遲早會回來的。可是有一天,他還沒等到他回來,紅綃卻沒了!


    那一刹那,巨大的驚喜衝昏了他的頭腦,他頭重腳輕的,手足無措顫抖著,等到他醒神,人已經到了這裏。


    許是近鄉情怯,他用了最極端的方式,隻要是他,定能彈開那劍;隻要是他,紅綃定在,因這世上除了他,沒有第二人能做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抬頭看向江近月,問出沉在心底無人可傾聽的話:“江近月——是你嗎?”


    為何故人相見不相識,你究竟是不想認我還是根本就不認得了?


    江近月聞聲瞠目一愣,正想說他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又聽他顫聲喚道:“阿月……”


    光聽這個聲調就油然而生出一種親切感來,江近月壓著心底竄起的異樣感,疑惑道:“你……認得我?”


    何止認得,差點就……


    昆悟口中泛著苦澀,麵上不動聲色地瞧著,卻在看見江近月連眨兩次眼睛,歪著頭看向自己時,眼底蕩起了漣漪。


    那是……那是他從前喚了無數次的阿月,無論是高興的、生氣的、無奈的、亦或是縱容的,他都會給予自己的回應,獨一無二的回應!


    心中刹那翻江倒海,昆悟真想衝上去問問他究竟是怎麽了,為何變成女子模樣?


    又知此舉不妥,便將所有的情緒加諸在握劍的那隻手上。


    這個人是阿月沒錯,反應和習慣一點都沒有變,可他……確實不記得自己了!


    盡管如此,昆悟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又道:“阿月,玩夠了,該回家了。”


    這是他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既然他連人都不記得了,說再多旁的也無益。


    若他是裝的,定會刻意掩飾,若他是阿月,聽到了這句話,還會給出反應。


    因為一個人的習慣和感覺不會隨同記憶消失,無法改變,也騙不了人。


    果不其然,江近月人雖然沒動,但神情已經變了,嘴唇翕動著,似要說些什麽又沒說。


    “你是不是想說,還早?”


    誒?他怎麽知道的?


    昆悟沒有告訴江近月自己是怎麽知道的,隻抬腳向她那邊走去。


    “你又生病了是不是?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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