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裏的江近月好像被分割成不同性情的人。


    一會兒是幼小的她,被打得遍體鱗傷,卻一臉麻木,不知哭泣;一會兒是長大後的她,出手便是雷霆萬鈞之勢,一掌斬殺惡獸,有萬夫莫開之勇;一會兒是她修煉法術錯漏百出;一會兒是她用錯的法術拘惡獸,反被拘……


    她的記憶太過零碎,君霖將看過的片段拚湊起來,隻知那是小時候和長大後的江近月,再看不出別的來。


    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


    小時候的江近月是生活在人界的。有補丁的舊衣服和隨意紮起的發辮,是村裏孩子的標誌。


    這麽看來,江近月的家極有可能是開啟她記憶的關鍵地。


    但這個姑娘清醒和不清醒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想要在她清醒時套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隻能獨辟蹊徑。


    想到這,君霖就想到了昆悟,他嚴防死守,生怕自己從他那打探到江近月的身世,可他偏就要借他的手。


    不是要他們配合查凶手麽?


    隻消人界村莊走一遭,總會有露出端倪的時候。到時,看昆悟還如何藏!


    時光飛逝,彈指間便到了三日後。


    江近月坐在花架亭子下,一臉生無可戀,被迫接受君霖的貼心照顧。


    “藥,趁熱喝。”


    “別了吧?我的腳前天就好了。”江近月的表情比黑乎乎的藥汁看起來還苦。


    “乖!喝完給你糖吃。”君霖威逼利誘。


    語氣是溫柔的,臉是好看的。可江近月越看越瘮得慌,趕緊端起碗一飲而盡,一邊抹嘴一邊拒絕君霖遞過來的糖。


    “我不喜歡吃甜的。”


    頭一次聽說還有不喜歡吃甜的姑娘。連著被拒絕了三次,君霖便把糖丟在了桌上。


    看江近月的精神狀態還不錯,他問道:“背上的傷還疼麽?”


    “沒什麽感覺。”


    江近月說這句話時的神情,像極了記憶裏挨打還一臉麻木的小兒。


    君霖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忽然間有種急切的衝動,想把她變成發病時有喜有怒的江近月。


    她清醒時待誰都好,唯獨對自己是從骨子裏透出的狠,冷心冷情,渾不在意。


    到底是誰這麽可惡?把這麽漂亮乖巧的人兒逼成了這副德行。


    君霖的目光停留在臉上太久了,江近月道:“看什麽呢?我臉上有東西?”


    “是啊,有東西,別動!”君霖用拇指摩挲著她的唇角,“藥汁。”


    不知是江近月已經習慣了君霖的照顧,還是有心事,連這麽親昵的舉動都沒避讓。


    隨著昆悟一起來的李叔重重地咳了一聲,提醒某人注意言行。


    某人回過神來,看到臉色不好的管家和心情低落的燕遲歸,不明所以。


    見她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李叔就氣不過:“公子,你看她哪像傷重無法行走的樣子?虧得公子不辭辛苦跑那麽遠去尋藥,她倒好,跟這人……”


    “行了李叔。”昆悟打斷忿然的李叔,“藥給我,你先回去吧。”


    原來幾日不見燕遲歸,是去幫她找藥了嗎?


    江近月心裏略感動,正想說句感謝的話,就聽君霖道:“姓燕的,你打算何時去查案?”


    昆悟一臉疲態,沒多餘的精力和兔妖吵,他把傷藥放在江近月手邊:“阿月的腳已經好了嗎?”


    他一靠近江近月,君霖就有種被扼喉的窒息感,正要阻止,眼角餘光瞟見那藥,突然噤聲了。


    江近月:“已經好了,讓你白跑一趟,實在抱歉!”


    “好了就好,也不算白跑一趟,你時常受傷,把藥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多謝。”江近月也不跟他客氣,把傷藥收進了袖袋,與燕遲歸談起了正事。


    “燕公子,我在府上也叨擾了不少時日,冒昧問一句,公子打算何時帶我們去捉拿食人妖獸?”


    “阿月這麽急,是有何事?”


    “確有一些私事尚未解決。”


    她既說了是私事,就沒打算告訴他。這一催再催,也不知是誰的主意。


    但自己這樣拖著她也不是辦法。


    沉吟片刻,昆悟道:“若阿月身體已無恙,明日我們便動身去臨江村。”


    “甚好,那明日我在此等你。”


    她為何這般著急?


    昆悟神色微頓,從這短短的幾句對話裏,感覺出病後的江近月與初見時,略有些不同了。


    似乎她每病一次醒來,性情就會發生細微的變化,就如一杯靜止的濁水在沉澱。


    每隔一段時日看,既似他又非他。


    昆悟很想將江近月禁錮在眼皮子底下觀察,又礙於兔妖心機深沉,唯恐他作妖,隻得作罷。


    “好,今日多休息,有事記得叫我。”


    江近月點點頭,目送昆悟離去。轉回頭時,就看到一隻白淨的手掌朝她伸著。


    “做什麽?”


    “藥。”君霖道。


    江近月沒動,心道這人不會懷疑燕遲歸不懷好意吧?


    “這不是普通的傷藥。”君霖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公子不是那樣的人。”


    霸道又多疑,你不是才怪了!


    江近月在心裏嘀咕一句,從袖袋中掏出細瓷瓶遞給君霖,然後一副我看你要做什麽妖的表情。


    君霖不知江近月對昆悟的信任是早就有的,還是她本身就是這樣,對誰都不設防。


    他之所以要看,是因昆悟給她的藥隻對神界的仙君有效果。


    仙主修神元,外傷用法術即可修複,而這“凝元露”隻對受損的神元起作用。


    他方才突然噤聲,也是因為嗅到凝元露的氣味。


    昆悟能看透魂相不假,但魂相跟神元是完全不同概念的東西。魂相能看見,神元卻不能。


    他甚至都不看江近月有沒有神元,就果斷的送出凝元露,是不是說明,他最早的時候也和自己認為的一樣,以為江近月的病是因融魂之故。


    隻是後來才察覺是神元有損,他才去弄這麽一瓶凝元露來?


    君霖看著隻有掌心大小的細瓷瓶,不知該說昆悟爛好心還是別有用心。


    煉製凝元露的奇品珍材幾百年才出一株,千金難求,能得幾滴都被奉為至寶珍藏,這麽大一瓶,說給就給,眼都不眨一下。


    足見江近月在昆悟心中的地位,勝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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