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花送來筆墨紙硯的時候還在笑,一轉身看到小紅雙目通紅,眼眶盈淚,登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倆說話嘴上從來沒個把門的,當即就問君霖:“公子,小紅怎麽哭了?是不是你又欺負她?”


    小時候因為當康獸太悶了,又因為小紅是公的,所以他總是喜歡捉弄小紅,沒少逗哭她。


    所謂惡行,不管你長到多大,變成怎樣的人,那些親眼目睹過你劣跡的人,第一時間總能想到是他在作惡。


    狀如此刻。


    君霖依舊是麵無表情,沉聲斥責姐妹花:“目無尊長。這是一個下屬對主人說話時該有的口氣?”


    姐妹花聞聲麵色微變,再聯想到小紅的神情,恍然明白了其中因由,忙不迭退後一步,俯身請罪:“請公子恕罪!是我們忘懷了!”


    “哼!”君霖冷冷掃了三人一眼,“自此刻起,沒有本公子令任何人不得踏入攬月小築!更不得在江近月麵前仗勢!退下!”


    這一聲“退下”隱含尊者威壓,這讓她們想起,這是初入魔君座下,那些老人曾教過她們的君臣之禮。


    公子是尊,她們為卑!


    因幼時的公子全然沒有魔君的架子,又因時隔多年不曾在一起生活,她們漸漸地忘卻這個曾經的“玩伴”不僅僅是玩伴、主人,還是魔界至尊!


    人是會變的,主人又變了……


    這句話她們聽得多,卻從來沒把當康獸的提醒放在心上過。


    因為留存在她們心裏的魔君是那個笑起來眼中有光的小男孩,不是這個性情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的男子!


    姐妹花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眶隻比小紅的更紅,難以置信地看了君霖數眼,見對方根本沒有言笑的意思,便知當康獸所言非虛!


    主人是真的變了!


    變得為了一點小事兒就跟她們斤斤計較,為了一個相識不久的凡人竟要棄她們而不顧了。


    姐妹花中的一個狠狠地咬牙,緊攥著拳頭,忽而挺腰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後背被人用力壓了一下,而後聽到小紅哽著嗓子回道:“尊公子令!”


    話音未落,她一手拽一個,拉著姐妹花快速離開了攬月小築。


    君霖負手立於石桌前,目送她們走遠後,始終繃著的一張臉倏然垮下。


    垂眸半晌,當他再抬起眼皮時,眼中微紅一片。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那些動搖人心的情緒盡數壓了下去。


    如此也好。


    靜默須臾,君霖拿起了筆……


    ……


    翌日。


    “歪了,往左一寸!”


    當康獸立即將匾額往左移了些,問道:“是這裏嗎?”


    “過了,往右來一點。”


    當康獸立即又往右來了一點,再問:“是這裏嗎?”


    君霖負手仰頭看著並沒有歪的匾額,和當康獸那雙打顫的手,仍然覺得不痛快。


    不懲罰這隻豬,難消他心頭之恨。


    “公子啊。”當康獸顫巍巍的喊了一聲。他實在是舉不動了,又不敢把公子視若珍寶的匾額放下來。


    “喊什麽喊?”君霖不耐煩的說道,“舉好了,本公子去叫江近月來看,她滿意了才能掛上。”


    “啊——公子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君霖丟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當君霖的長袍掃過花枝發出窸窣響聲,躲在另一麵牆的五顏六色立即屏息斂聲,紛紛緊貼著牆根,低眉垂眼,恨不能把自己變成壁畫。


    隻可惜這壁畫太過惹眼,君霖不可能發現不了,可他就像沒看見似的,目不斜視,步履不停如一陣清風拂過。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牆上的壁畫像被人用力撕下來,“嘩嘩嘩”撲落在地上。


    五顏六色跌坐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目光呆滯的看著君霖遠去的方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公子這回是真的鐵了心不要她們了!


    還是阿糯沒忍住,扁著嘴,欲哭不哭的說道:“嗚嗚嗚,公子又不要我們了。”


    “閉嘴!”花花心煩意亂的喝道,“公子又不是第一次說這話了,你當什麽真?!”


    “可是公子也沒有哪一次像方才那樣對我們視而不見嘛。”


    “公子在氣頭上,不礙事的。莫哭了。”小紅安慰阿糯,讓她不要哭。


    “真的不礙事嗎?可我們怎麽覺得公子這次是認真的!”姐妹花再次無情補刀。


    話音未落,登時被一道刀尖樣的目光鎖定。姐妹花目光閃爍,不與花花的視線接觸。


    花花追著姐妹花看,見二者始終避開自己,無奈之下,她將目光轉向小紅:“怎麽回事?”


    小紅叫她看得心裏發虛,嘴上卻說著:“什麽怎麽回事?你不都看到了嗎?公子不想讓我們留在這裏。”


    “是嗎?昨日阿糯不還說公子同意我們留下來,怎麽今日又……”


    花花看向阿糯求證,阿糯連連點頭:“對,公子就是這麽說的。”


    “說了又怎樣,自古以來‘君心難測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小紅站了起來,一手拉起阿糯,一手伸向花花。


    花花掃了一眼她的手,伸手握住,慢慢站起來,又默默地伸出手去拉姐妹花。


    待幾人都站齊整後,小紅認真地說道:“君始終是君,隻要公子還是魔界的帝君,隻要還是我們的主人,我們就得遵主人令。別仗著幼時的情誼和寵愛就覺得自己不同於他人。”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而今的公子不再是那個隻知玩鬧的少年郎;如今的世道亦不是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能肆意妄為的世道。我相信他這麽做不是所謂的拋棄,更不會是被某個人同化,而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一點,不管是我們中的誰,請牢記在心!”


    這番話早在她們吵鬧著逼問當康獸的時候,小紅就想說了。


    可當時的花花情緒太過激動,根本不聽進她的話,接受不了公子的區別對待,嚷嚷著:‘她一個凡人憑什麽讓公子護持,憑什麽心安理得享受著?’


    憑什麽?


    就憑江近月在公子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出現了,僅此而已!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世人皆知的淺顯道理,花花不是不懂,她明知這麽做是錯的,還要無理取鬧。


    為什麽這麽做?


    她問了好幾次,終於得出結論來——


    因花花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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