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威對野兒的來意,並沒有覺得奇怪,孩子也確實到了上學的年紀,來家裏求教問題,屬於理所當然,所以他並沒有過多的追問什麽,直接就進到自己的書房,拿出了幾盤磁帶和一台半舊的收音機遞到野兒手裏。


    “拿回去聽一聽吧!不理解的可以過來找我,不過,你可不能弄壞了,開學前還回來就行。”孫威微笑的摸摸野兒光溜的腦袋,寵溺的吩咐。


    “謝謝孫老師!”野兒高興的鞠了個躬,明媚的笑容燦爛而又嬌俏。


    站在一旁的劉美婷忍不住點了點野兒小巧的鼻頭說道:“如果我的孩子,也能像你這麽漂亮可愛,就好了!”


    “是啊,村裏的娃,就屬野兒長得最是周正出挑,假若是個女娃呀!將來追求的男生起碼能繞咱們村三圈!”孫威樂嗬嗬的調侃。


    劉美婷沒好氣的斜了自己男人一眼說道:“你呀!在娃娃麵前,淨說些烏七八糟的話,也不嫌臊得慌!”


    “嘿嘿!我這說的可都是大實話,等咱們得孩子出生了,如果是個女娃,將來我就要找像野兒這樣乖巧懂事又長得好看的女婿。”孫威摸著自個兒下巴篤定的說道。


    “瞧你越說越沒個正行了,給我一邊涼快去,這時間不早了,野兒也該回去了,省的晚了,又被老和尚處罰。”劉美婷錘了丈夫一拳說道。


    本來在一邊正專心研究收音機的野兒,驀然回神,看了看天上的日頭,精致的眉毛不由得皺了皺,再次鞠躬謝了孫老師夫婦二人,道了聲再見,就拔腿往回趕。


    野兒路經山腳下的清月湖時,一陣歡快的嘻鬧聲,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副小娃戲水圖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炎炎夏日,山裏的孩子都喜歡到清月湖來玩,這裏湖水清澈,青山環繞,水產又特別的豐富,在這兒可以遊泳嬉戲,還可以抓點魚蝦回去解饞,是個納涼消暑的絕佳之地。


    野兒本來對這些都習以為常,因為她也經常來這裏捕魚捉鱉,這些玩鬧的孩子不論大小她都認識,而且相處的也特別好,可就是這看似再正常不過的畫麵,卻讓野兒的心靈籠罩上了一個大大的陰影。


    平時爺爺對野兒管教的特別嚴格,規矩非常的多,其中最為看重的一條就是禮法,要做到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這種在人前寬衣解帶,袒胸露背的事情,是絕不允許發生的,雖然她還隻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像這種男孩子們三五成群,集中聚在一起,脫光衣服,下湖洗澡的事情,野兒就從來沒有和村裏的孩子們參加過,每次都是刻意避讓開來,以免壞了爺爺定下的戒律。


    這次無巧不成書的被野兒撞個正著,讓她驚愕的發現自己和他們有著巨大的差別,恐懼瞬間就席卷上她的心頭,讓她如遭雷擊。


    同樣身為男孩子,為什麽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呢?難道她是個怪物嗎?野兒小小稚嫩的心靈惶恐不安至極,她無法想象自己被世人厭棄與排擠的慘魄境地,這讓其後怕不已,拔腿就往山上跑。


    這時的她,唯一想到的就是爺爺,現在也隻有回到爺爺的身邊,她才能尋求到一絲絲溫暖與安全感了,不需要獨自害怕和不知所措。


    看著埋入自己懷中,不斷抽泣顫抖的野兒,歸一無奈的歎息一聲,伸手從自己打坐的蒲團下麵,抽出一本略顯破舊的線裝書籍,遞到野兒手上,並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丫頭,在爺爺心裏,你可比男孩子強多了!”


    野兒淚眼看著手上的書籍——《人體穴位圖解》,眼中透出迷茫與不解,從她記事起,爺爺就讓她熟記身上的各處穴位,因為這是練功的必備課程,早已爛熟於心,現在爺爺給她這本書毫無意義,根本解決不了自己是怪物的事實。


    “回房仔細研讀,你的難題自然就迎刃而解啦!”歸一的精神有些不佳,隨即揮了揮衣袖,就將野兒送出了禪房。


    七八歲的孩童,還處於懵懵懂懂的年紀,野兒捧著爺爺給的書籍,就這麽研究到深夜,連晚飯都忘記做了,等到幡然醒悟時,她趕忙跑進廚房下了一碗陽春麵,端去爺爺的禪房,老人家卻早已經熟睡了!


    事實上房裏的歸一,又何嚐有一絲睡意,看著月光下投射在窗簾上的小小身影,他多年來心中的執念,仿佛一瞬間豁然開朗了起來。


    野兒就這麽坐在爺爺房門口的石階上,捧著那碗麵,想著屬於自己的單純小心思,直至天明。


    “野小子!今兒個一天別想吃飯!”歸一的嗓門少了往日的古井無波,多了一絲煙火氣,變得洪亮和氣急敗壞起來,震得屋頂的瓦礫咯咯作響。


    “完了完了,水沒挑,柴沒劈,飯沒做……”野兒渾身汗毛倒豎,手上的那碗麵,雖然已經糊成了麵疙瘩,但她抓了就啃,這說不定就是她今天一整天的口糧了,抓緊時間先吃上幾口才是這會兒最明智的選擇,她一邊努力咽下嘴裏硬邦邦的麵條,一邊含含糊糊的叫嚷:“爺爺手下留情……”小小的身子飛速騰挪開來。


    等到野兒伺候完爺爺用完午飯,利用洗碗的空擋,她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卻猛然想起,昨天在清月湖,由於自己太過震驚害怕,把孫老師借給她的磁帶和收音機都落在湖邊了!


    崩了一上午的神經才稍稍鬆弛了點,立馬又扯緊,野兒丟了手裏的碗,拔腿就往山下跑,想著當時她所在的位置,還算比較隱蔽,希望東西不會趕巧被其他人撿走才好。


    但往往事與願違,野兒差不多將清月湖周邊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那幾盤磁帶和收音機,隻能哭喪著臉,準備回去找爺爺商量,看看能不能拿一點錢出來,可以賠償給孫老師,但自己一頓皮肉之苦是在所難免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野兒還是沒有放棄,昨天在清月湖玩鬧嬉戲的孩子不少,她必須去逐個的詢問一下,以她平日在村子裏麵的好人緣,希望還能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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