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河西紫清聖宗聯姻,侯玉霄從河東接回趙清雪,途徑望龍山時,遭法海阻攔,若非林玄感現身,用一手二桃殺三士,保了侯玉霄又坑了一把雷音寺,還將釋天重傷,老實說,後麵雷音寺的覆滅,河西一統半州,都不會有。


    盡管趙清雪不認林玄感這個父親,可侯玉霄對這位老丈人,無論如何,還是心存感激的。


    釋天活了幾千年,人老成精,他不可能看不出林玄感的那手二桃殺三士,寶圖一分為九,天下九家聖地,他雷音寺跑去占了一份,明擺著就是得罪各大聖地的,但他依然還是做了。


    為什麽?


    這隻能證明,那神宗寶圖珍貴到,即便釋天清楚這是林玄感的毒計,他還是心甘情願的踩了。


    一個武道聖人,拚得個重傷垂死,冒著宗門覆滅的風險,也要去拿的東西,到底有什麽魔力!


    關鍵最後,雷音寺還真沒了。


    釋天兵解,法海歸順,第九枚神宗寶圖的碎片自然是落到羅刹聖教,不對,現在應該叫新月神教教主,司空月的手上了。


    神宗寶庫裏,到底有什麽東西,能讓釋天這麽一個活了數千年的老狐狸都犯渾?


    此時此刻,侯玉霄大抵就要看到了。


    晉帝宇文東都輕輕伸出手,八枚散發著晶亮光芒的碎片,懸浮在他的掌心,爾後司空月也伸出了手,拿出了釋天手中那枚最後的碎片,送到了晉帝宇文東都的手中。


    九枚碎片在晉帝手中盤旋了數周,似是感知到了對方的存在,先是散發出一陣陣神暈,爾後九塊碎片緩緩往中間聚攏,一塊接著一塊拚湊,沒多長時間,一塊巴掌大的方印雛形就出來了。


    “敢問魏師祖,這神宗寶庫,是何來曆?”


    侯玉霄直接問了出來,觀禮席上的一眾聖人頓時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包括那武威王在內。


    “大禹曆2832年,神宗暴斃……”


    他問的是魏虛珩,回答他的卻是孟渠,侯玉霄聞言一愣,抬頭看著孟渠,不知他為什麽突然說起神宗暴斃的事。


    “有關神宗暴斃的猜測有很多,其中流傳最廣的一個說法是,神宗在臨死前悟出了破聖之道,觸犯了天地禁忌,被意誌懲處,才會身死道消。”


    破聖………之道!


    侯玉霄神色一滯,童孔驟然收縮。


    武道聖人,是這個世間公認的最高修為。


    破聖之道,武道聖人之後,還有境界。


    這,怎麽可能?


    “不死不滅不朽,是為妖魔前三品,對應武者的修為,卻隻有亞聖和聖人,你覺得,如果此前神州上沒有出現過與妖魔一品相當的武者,那這妖魔九品的劃分,是怎麽來的?”


    這下不止是侯玉霄,總壇的上萬名武道高手,聽到魏虛珩的這番話,全都神色一愣,齊齊的抬頭看向了他。


    “所以答桉是有,而且傳言中,神宗已經找到了那條路,隻可惜最終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功虧一簣,他也身死道消了!”


    “敢問魏師祖,那這神宗寶庫?”


    “神宗寶庫,有傳言是神宗早預測到大禹國運會衰竭,給後人留下了一批複國的寶物,軍械以及海量的玄金,還有一個更為可信的傳言,這寶庫是當年禹神宗的坐化之地!”


    禹神宗的…………坐化之地…………


    侯玉霄這一下子才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這些聖地之主,都會如此熱衷於神宗寶圖,甚至釋天可以無視雷音寺覆滅的下場,都要強行占了那塊碎片。


    禹神宗,那是快兩千多年前,神州當之無愧的頂尖人物。


    天下十三州,化外四海,皆為神朝之疆,巔峰的大禹神朝時期用一句富有四海來形容,完全不夠,莫說四海八荒,即便是星空奇珍、萬界至寶,禹神宗也應有盡有,而且他當年可是暴斃的,身上的東西,可都還在。


    再則,他是在破聖的過程中死去的。


    他的坐化之地,那是極有可能藏著破聖秘密的!


    破聖之道,這對天下的武道聖人,不,不光是聖人,凡天下習武之人,無論是什麽修為境界的人,都是無法抵擋的。


    甚至,連侯玉霄都轉過頭,盯著宇文東都手中那九枚還在緩緩融合的寶圖碎片,眼神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絲貪婪。


    放在平常時候,侯玉霄不可能幹這些找死的事,那畢竟是晉帝宇文東都,即便心裏有什麽想法,也不該如此露骨,奈何破聖之道,對他來說,真的太具有吸引了。


    不過也沒事,此刻跟他一樣的人,可不少。


    此刻還站在高台上的上萬高手,上至武道聖人,下到天級大宗師,幾乎都無一例外的跟他做出了一樣的反應,這麽多人,宇文東都就是想管,也沒心思管了。


    “宇文兄,咱們這,是不是還少了個人?”


    倏然,最前排觀禮席上的孟渠,開口詢問了一聲。


    侯玉霄神色一凝,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了。


    當初過來拿碎片的,一共有九大聖地之主,如今並州血靈魔宗已經被滅,按說還剩八個聖地,最起碼要來八個武道聖人才對,可眼下,隻有宇文東都、荀牧、孟渠、荊元修、魏虛珩、玉天真人,司空月七個人?


    少了誰,涼州魔衍聖宗宗主,魔雲子!


    “不用等了,魔雲子沒時間過來。”


    晉帝篤定的回答,讓所有人的臉色,瞬間都變了。


    沒時間過來,這是什麽意思?


    六大聖地之主都同時抬頭看向司空月,發現司空月的臉色依舊澹然自若,沒有一丁點變化,心裏頓時涼了半截兒。


    站在他們身後的侯玉霄,實際上比他們清楚的還要早。


    從晉帝搶在魔雲子前麵現身的那一刻,侯玉霄就猜到了。


    八大聖地之主齊聚雍都,假定司空月要斬龍餘的事,大晉早就知道了,如此天賜良機,他們豈會,什麽都不做?


    無論是誰下的手,隻要龍餘一死,大晉就完成了當年對八大聖地的承諾,立馬就可以開始征伐天下的進程,不趁這個八大聖地之主齊聚雍都的時機動手,還等什麽時候。


    大晉來的就一個宇文東都,宇文洪章、三大皇者,國師諸葛元人可都還在,汾靈皇赫連霸的百萬大軍,早在雍州攻打並州時,就已經駐紮在涼州北境了,不出意外的話,宇文東都這邊前腳一出發,那百萬大軍後腳就已經南下打涼州了。


    前方的五大聖地之主,此刻才意識到都被司空月和大晉聯手給擺了一道,臉上頓時都露出了怒容,就連武威王侯景也是如此,倒是侯玉霄一人神色一丁點變化也沒有,隻是泰然自若的看著眾人。


    首先,涼州大戰,畢竟隔著江,波及不到河西這邊,而且江北那邊大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河西是有利的,大戰就意味著百姓顛沛流離,會滋生出大批流民,還有逃難的武者,這些人隔著江,最近的地方就是河西。


    其次,侯玉霄有信心,大晉和司空月,絕不會聯手。


    他能看出來,司空月和宇文父子,都是一類人,司空月的霸道雖不似宇文父子那般顯露人前,但她每次露出的那副洞悉萬物的澹然表情,恰恰就反映出了她內心深處的那股霸道比宇文父子,甚至還要強盛,準確的說,是她身上那股無時不刻都有的強烈控製欲,強過了任何人。


    這樣的司空月,費盡心思建立的新月神教,不可能跟大晉聯合,即便在龍餘這件事上,她幫了大晉,那也絕對是為了新月神教或是她自己得到更大的利益,這一點他可以肯定。


    這兩家隻要不聯手,天下的局勢,就還有得變。


    最後,涼州即便被大晉拿到手,最該擔心的也不是他,而是與大晉同處北方的琴劍山莊,侯玉霄心裏,可是很希望看見琴劍山莊倒黴的。


    更何況,涼州隻是在挨打,還沒被大晉拿下來。


    有此三點,他當然不擔心。


    其他聖人大抵在憤怒過後,也很快就想通了,什麽也沒說隻是繼續目光灼灼的盯著晉帝手中的那枚方印,也是,要是真能得到破聖的機會,大晉別說六聖,就是六十個聖人,怕也隻能乖乖投降的份了。


    孰輕孰重,大家心裏都分的很清楚。


    眾人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宇文東都,宇文東都也一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手中的神宗寶圖方印,那九枚碎片就在漫長的等待中,最後融合在了一起,最終形成了一枚方印。


    一枚…………殘缺的方印!


    那九枚碎片融合在一起之後,方印的全貌已經出來了,可眾人的臉色,瞬間全都愣住了,不止下麵看的人,就連剛剛控製著碎片融合的宇文東都,此時臉色也呆住了。


    那方印的右下角,居然殘缺了一角!


    什麽情況?


    看著宇文東都和其餘六個聖人的臉上,全都露出了憤怒之色,注視著方印殘缺的部位,侯玉霄心裏猛地一緊。


    “好一個林玄感,居然還在這留了一手!”


    “不止九塊,他在自爆寶圖之前,就已經拆解了一塊。”


    “釋天這個蠢貨,當初居然沒看清楚。”


    “依我看,這傳言就是假的,根本就是大禹自己弄的。”


    ………………


    各大聖地之主都還沒開口,他們身旁的人情緒倒都變得暴躁了起來,有怒罵林玄感陰險的,有責怪釋天瞎了眼的,甚至還有人覺得這神宗寶圖,可能是假的…………


    這是能理解的,他們大老遠的跑這一趟,本來就是為了神宗寶圖的,寶圖還沒出現,就先給司空月立教大典作了一波背景板,然後又親眼看到司空月幫大晉完成了十年之約,宇文東都現身後,更是親口說出,大晉已經開始攻打涼州了。


    白跑一趟,什麽好處沒撈著,全都便宜司空月和大晉。


    他們心裏能舒服,那就是怪事了!


    可生完氣過後,終歸還是要解決問題的。


    “諸位,少了一塊,該怎麽辦?”


    包括司空月在內,其餘六大聖地之主的視線,全都匯聚在那枚神宗寶圖方印上,雖說嘴上在罵著林玄感,可即便是殘缺了的方印,他們也是不可能放棄的。


    殘缺,又不代表一直彌補不全。


    林玄感人雖然死了,但誰知道他把最後那枚碎片放到哪兒去了,萬一哪天又找到了,神宗寶庫又不會消失。


    “諸位既然沒辦法,那這方印,索性就繼續留在本帝手上吧,待有朝一日最後一枚碎片重現天日,本帝再取出來補齊與諸位共享,如何?”


    宇文東都開口了,這個提議似乎也不過分,畢竟之前的八枚碎片就是由他來保管的,這次再歸他保管也合適。


    然而,司空月這時,卻開口了。


    “上次就是由晉帝保管,這次再由晉帝保管怕是不妥,不若交給本教主來保管,雍都數千萬教眾此刻都在看著,本教主也不至於壞了自己的名聲,這寶圖隻是保管,無論最後那枚碎片是由我找到,還是由諸位找到的,開啟寶庫那天,本教主一定通知諸位,如何?”


    侯玉霄這時候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可心裏卻是已經樂開了花,他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宇文東都此刻的臉色,肯定變得很難看了。


    司空月的提議,看似和氣叢生。


    但無需質疑,這就是一次對大晉霸權的挑戰。


    而且,是一次赤裸裸的挑戰。


    望龍山一戰時,為什麽晉帝一開口,其他人都同意?


    因為當時天下其餘的八大聖地中,沒有一家,敢質疑大晉敢公開帶頭,跟晉帝唱反調。


    可這一次,有了!


    而且是剛剛成立新月神教的司空月。


    上一刻還跟大晉是聯合狀態的司空月,下一刻態度就開始發生變化了,這就是司空月,行事總是令人,捉摸不透。


    “不錯,司空教主所言極是。”


    “老道也同意,晉帝畢竟已經保管過一次了。”


    “這次理應換人。”


    “善也,孟某覺得,亦當如此。”


    …………


    當霸權一旦被公開挑戰,而又沒有做出強勢的回應,那造成的連鎖反應,將會是很驚人的,眼下這一幕,就很好的印證了這個道理。


    宇文東都的臉色很難看,可即便再難看,他也沒有去拂司空月的麵子,準確的說,是忍住沒有對司空月的挑釁,做出應對,可就是這一下忍讓,就讓其他五大聖地之主,全都緊跟其後,紛紛對他發出了質疑。


    神宗寶圖,這一次,輪不到你晉帝來掌管了!


    “那照諸位的意思,這寶圖,要交由司空月來掌管?”


    果然,晉帝的語氣,從這一刻就開始變了。


    連對司空月的稱呼,也從此前的月兒,變成了直呼其名。


    司空月倒是神色依舊,沒有一丁點的懼意,反倒是觀禮席上的五大聖地之主,聽出宇文東都語氣裏的震怒,悄悄對視了一眼,都閉上了嘴,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由司空教主掌管,怕也不妥,老道建議,找一個無關緊要的第三方來保管這神宗寶圖,諸位意下如何?”


    無關緊要的第三方?


    侯玉霄眉頭猛地一凝,繼而發現觀禮席上的五人,還有半空中的司空月,以及另外一頭的晉帝,七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頓時神色一愣。


    合著自己,就是這個無關緊要的第三方!


    怎麽感覺,這麽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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