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有禹,天俾萬國。


    列祖應命,神宗順則。


    申錫無疆,宗我同德。


    曾孫繼緒,享神配極。


    這是千年前大禹神朝鼎盛時期,人人都會念的一句祭祀樂章。


    實際上,哪怕是今日,天下十三州百姓都還記得這篇祀章。


    遙想1500多年前,禹神宗在位時,大禹神朝執掌天下十三州,設郡縣開州道、行文武科舉、攬天下人才,敕封山川河流、開化草木精怪、立德行、重人道,威壓寰宇內外。


    彼時的大禹神朝,無論是妖魔邪祟、正邪綠林、外道方士,亦或是域外異族強國,莫敢不從。


    大禹神朝以武治國,改人族為武族,警醒世人時刻牢記修武強身的同時,也打破了天下十三州的區域隔閡,彼時人人都以武族武人自居,並以此為傲。


    天下蒼生都認為,如此鼎盛的大禹,會這麽千秋萬代的持續下去,他們也樂意如此。


    但誰也沒想到,極盡繁華的盛世圖卷下,隱藏的卻是致命的危機。


    大禹曆2832年,禹神宗突然暴斃,禹武宗薑天命繼位,短短一百五十年,天下大亂,大禹跌落神壇。


    爾後短短不到百年,天下十三州就各自為政,大禹走了,十大聖級勢力接過了這片天下,開啟了一個嶄新的時代,世人謂之雲:新禹曆。


    為什麽叫新禹曆?


    一來大禹並未完全消失,爛船還有三千釘,何況是扛過鼎的大禹神朝,當年天下大亂後,武宗薑天命見無力繼續收拾爛攤子,便保全力量,龜縮在天州自保。


    等大亂過去之後,大禹依舊保全了不少力量,雖不能跟前朝相比,但卻也位列當今天下十大聖級勢力之一,並且還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


    二來世人也是為了紀念神宗那個偉大的時代,彼時的大禹有太多開創性的東西,至今仍然還在沿用,比如現行最重要的郡縣製與官道製,就是承襲大禹。


    新禹這兩個字,實際並不應景,因為按常理來說,世人都言喜新厭舊,新肯定要比舊好,可放在新禹時代和大禹時代對比的這個問題上,這條常理顯然並不適用。


    若是問天下蒼生,覺得新禹曆好,還是大禹曆好,幾乎人人都會回答後者!


    ………………


    新禹曆1321年十二月十七號


    南嶺山北側輔道,先是鋪天蓋地的塵土飛揚,緊接著一陣馬蹄聲響起,三十多個身著黑衣,麵目冷峻的武者,縱馬疾馳於林道間,為首的正是侯玉成與侯非兩人。


    “從年初開始,田嶺縣那邊的正道江湖人士越來越多,鐵錠需求量突然變大,鐵錠價格已經由年初的四兩漲到六兩,咱們四家的鐵礦產量都相差不多,每月能有一千塊鐵錠左右,大概能賣到六千兩銀子!”


    侯玉成對族中的生意雖然了解不多,但對銀錢多少還是很敏感的,聽到多賺這麽多錢,眼睛頓時就亮了一下。


    說起來,田嶺縣跟昭陽縣毗鄰,但到底一個屬雍州魔道,一個屬徐州正道,按說連往來都很少,生意上,就更談不上什麽關係了。


    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商人一旦看到了足夠的利益,什麽恐懼什麽正邪,都給拋到腦後去了。


    雍州畢竟屬魔道本就不善經營,而昭陽縣又處在雍州東側邊緣地帶,因長期不受重視,經濟貿易極其落後,跟隔壁的田嶺縣相差太遠。


    故此不光他們這些有正經生意的小勢力,就是那些散修武者都經常鋌而走險,到田嶺縣去做生意。


    諸如元罡珠這類物品,作為開身十重武者突破罡氣境必備的物品,偌大的一個昭陽縣居然買不到,還要侯玉霄去田嶺縣買,這就是雙方差距的一個鐵證。


    “那近期趁著鐵錠這段時間漲價,四家應該都增大鐵礦開采量了吧?”侯玉成摸了摸下巴,眼中升起一絲精光。


    侯非點了點頭,道:“不錯,咱們的礦場那邊新買了五百礦奴,跟原先那五百礦奴兩班倒,鉚足了勁兒,準備把這個月產量突破到三千去,其他三家應該也跟我們差不多!”


    “這麽說,他們三家的礦場裏,現在應該都有不少成品鐵錠了?”


    侯非一聽侯玉成這句話,頓時就會意了,眼中升起一絲驚色,道:“二爺想去搶?”


    “搶多難聽,我去借點……借點……”


    侯非臉色躊躇了一下,本想開口勸說兩句,可回頭看了自己身後的葵部三十人一眼,又沒說話了。


    六個六重武者,二十四個五重武者,外加自己這個八重武者,還有二爺這麽個開身十重高手,確實是有借的資格了。


    南嶺山鐵礦的儲備量是公開的,二十年前四家聯合出資,請堪輿師來查探過,當時那位堪輿師是說,將南嶺山蘊藏的鐵礦完全開采出來,煉製成鐵錠,大約在四百多萬枚。


    這可就已經價值1600萬兩了,哪怕刨去成本利潤起碼也在1000萬兩以上,當時可惹得銅陵郡不少人眼紅,幸虧侯通機智,把任峰給拉進來了,不然這鐵礦的主人是誰,還真不好說。


    任峰隻占幹股兩成,不負責出人,開采的事全都由四家來幹,故此二十年前四家就把南嶺山鐵礦區一分為四,分別占據一方,其中侯家占東側,青狼幫占南側,西側跟北側礦區則歸飛鷹門和快活林。


    侯玉成帶著三十餘人快馬加鞭,直奔青狼幫所在的南部礦區而去,很快就看到了一處簡易木板搭建的三米高大門。


    武者行走江湖,離不開馬匹。


    馬匹不是什麽便宜玩意,哪怕是最便宜最劣等的駑馬,也要三十到五十兩銀子不等,再貴些品種好的駑馬價格都快一百兩銀子了。


    侯非這葵部三十人,都是家族目前的中堅力量,侯玉霄對他們的待遇可不差,給他們配的是一種名為黑鱗的駑馬,單匹價格在百兩左右。


    三十多匹馬一同奔來的景象本就足夠嚇人了,何況騎著他們的人,各個都是不低於開身五重的強大武者。


    侯玉成等人一靠近,值守在門口兩個的青狼幫幫眾就發現了,趕忙走進去稟報了。


    “籲…………”


    眾人見侯玉成停下馬匹,便也跟著他一起勒住韁繩。


    這些馬跟主人都待在一起超過半年,彼此之間默契十足,一個指令,三十多匹馬便全都筆直的站在原地,頂多也隻是昂昂脖子,彈彈腿,不會挪動方位。


    剛剛還聲勢不小的一行人,瞬間就沉寂了下來,隻是沉寂下來過後,一幹人馬不言不語,氣氛倒顯得更加沉重了。


    那獨自留在門口的守衛,看到這幅肅殺場景,頓時心裏一咯噔,可想到青狼幫跟侯氏的敵對關係,盡管心裏懼怕,還是咬了咬牙,走上前指著侯玉成道:“侯老二你……”


    啪……


    “我讓你開口說話了嗎?”


    侯玉成這句話其實是句廢話,因為他這一巴掌過去,那開身一重的守衛整個人已經跟脫線的風箏一般,把大門都給砸塌了。


    看著那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守衛,臉已經腫成了豬頭,侯非臉部猛地一抽,順帶著身後葵部三十人,不少回想起那道耳光的人,都打了個激靈。


    二爺這脾氣……


    “侯老二,無緣無故到我青狼幫礦場打人,你今日不給我一個交代,休想活著走出去!”


    一道暴怒的蒼老聲音傳來,礦場內一行約莫三十來個,進階身著青色狼紋短打的人走了出來,打頭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神情凶狠的老者,剛剛那道暴怒聲,顯然也是他發出來的。


    青狼幫雖幫眾過千,但能身著狼紋短打的核心幫眾,卻隻有九十多人,南嶺山鐵礦作為幫內較大的產業之一,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譚剛不但讓副幫主譚飛駐守在此,還給他派了一大半的武者人手。


    隻可惜上次跟侯家老四打個照麵,人就被殺了十多個,如今也隻剩下這三十多人了。


    想到上次侯玉傑的事,譚飛頓時眉頭一皺,猛然意識到了侯玉成今天過來是為什麽了!


    “你確定是我給你交代,而不是你給我交代嗎?”


    侯玉成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譚飛,神情霸道至極。


    看著他這幅囂張模樣,譚飛隻覺得胸腔都快要氣炸了,拳頭捏的緊緊的,可看著侯玉成身後那三十多人,再看看自己身邊的人,還是強忍下怒火,沉定道:“你家老五毫發無損不說,侯老四那日還殺了我幫內十多人,你侯氏如此咄咄逼人,真以為我青狼幫怕了你侯氏不成!”


    譚飛這幅明顯怒火已經攀升到腦門的模樣,不但沒能讓侯玉成有半分收斂,他甚至還騎著馬往前靠近了他兩步。


    侯玉成思索了片刻,依舊還是那副霸道的神情,低頭看著譚飛。


    “難道……你們不怕?”


    “你找死!”


    當著這麽多幫眾的麵,被侯玉成如此羞辱,譚飛終於是忍不住了,暴怒出聲。


    氣血鼓噪之間,譚飛雙掌頓時泛出一層青色,爾後高高躍過馬身,狠狠朝著侯玉成的身體拍了過去。


    “青狼幫三流絕學,狼毒掌!”


    侯非看著那譚飛雙掌詭異的青色,瞬間就道出其來曆。


    昭陽縣目前已知的三流武學共有三門,他們侯家的黑龍十三式,青狼幫的狼毒掌、以及飛鷹門的浮屠刀決。


    侯家除了侯玉霄一人,其他人對長棍都沒什麽天賦,故此都沒有修煉黑龍十三式。


    侯玉成愛刀在昭陽縣出了名,隻修煉了一門名為快刀決的不入流刀法,他與譚飛都是開身十重洗髓境的修為,實力相當,比拚的無非就是武學造詣。


    不入流刀法跟三流武學碰撞,結果很明顯……


    此時譚飛卻看到侯玉成呆愣在馬上一言不發,還以為他是嚇傻了,獰笑一聲,掌風更加狂暴。


    “你侯老二也算個天才了,隻可惜空有一身修為,卻隻練了一式不入流的刀法,老夫今日就送你歸西!”


    侯非聽到譚飛這番話,頓時臉色緊張,正欲上前搭救,耳邊卻傳來侯玉成一道輕描淡寫的聲音,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不入流的刀法,照樣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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