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德取出一幅五彩繽紛的聖山縣堪輿圖,橫陳在桌案上。


    隨後,緩緩注入一縷真炁,原本平整的圖畫中,山川、林木、房屋等紛紛躍出畫麵,變得立體起來。


    方立德指著安化鎮邊的踇隅河,說道:


    “踇隅河全年不結冰,且水量很充沛。從安化鎮所在的河段開始,往西北方向的中下遊河段,即便在冬季,水深也足夠五百料的中小型船舶行駛,汛期則可以走上千料的大船。”


    洪帆一點即通,說道:“原來上頭早就想好了,要在安化鎮建立河港?”


    方立德指著圖中安化鎮的位置,再沿踇隅河往西北方向移動了半指距離,然後在此位置輕輕點了兩下。


    “就在這裏。起初純粹是為了將金烏石礦運出去,才就近考慮利用踇隅河。但是虞部郎中沈福明,在大戰間隙,就已悄悄勘驗完了邊境方圓上千裏的地界,這幅堪輿圖便是出自他的手筆。並且,他在奏呈官家的密信中特別提及,安化鎮周邊礦產資源極為豐富,但儲量究竟如何,尚不能斷定。”


    洪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麽,這個金烏石礦其實還隻是個引子?”


    方立德點點頭,“光是這種類豐富的各色礦石,就足夠朝廷下定決心在此加大開發力度了。為此,官家與內閣幾位宰執已有定論,要在安西路暫時恢複監司製度,新的轉運使人選,很快就會確立下來。”


    洪帆露出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笑道:“那這安西州可要熱鬧了啊。國朝與匈奴人的和談,也是定在安西州舉行吧?”


    方立德道:“不錯。所以,你我身上的擔子不輕啊,因為匈奴那邊肯定會派遣修士先潛進來。接下來,我繼續負責外圍,你要辛苦一下,深入采礦一線了。”


    洪帆摩拳擦掌道:“義不容辭!不知這邊金烏石礦的競購事宜,進展如何了?”


    “遇到了一些意外。朝廷的本意,是誘之以利,乘機拉攏安西路的幾家仙家門派,結果半路殺出個墨匠來,說是既能預先探測石礦儲量,又能立馬拿出大型的采石器械,讓總管此事的李知州頗為意動。”


    “墨匠?有意思。”


    “意外吧?再考慮到墨家此前的作為,你我的任務就更重了。”


    二人密談了足足兩個時辰。末了,方立德特別提道:


    “方才所說的朝廷動向,乃是絕密。多餘的話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洪帆抱拳笑道:“屬下知道輕重。”


    話說遊離出了望京酒家後,便頂著日頭在村子裏閑逛。


    看著一個個在新家園裏或納涼或忙碌的民眾,遊離分明能從這些人的臉上看出些新氣象來。


    遊離瞅準其中一戶人家,隔著低矮的籬笆牆,朝正在院中翻土的一位老漢抱拳道:


    “老伯伯你好,最近家中可是有什麽不順?”


    那老漢放下手中的鋤頭,皺著眉頭,用一口不清不楚的聖山縣土白說道:“你這小娃娃,怎麽說話呢?俺們都是老流民了,戰爭饑荒,啥莫經曆過,哪一天順過?”


    遊離被這劈頭蓋臉一頓抱怨,尷尬地搖搖頭,心想,這家雖然有煞氣盈堂,但短時間內也沒什麽大礙,等以後得空再過來一趟吧,然後就灰溜溜地繼續趕路了。


    出得村子,便進入鸞鳴山地界。鸞鳴山是三座儲藏著金烏石的礦山之一,裏裏外外被數營邊軍圍了個水泄不通,守衛極其森嚴。


    遊離遠遠看見那一排排斜插向天的鹿砦,便識趣地折上新修建的通往縣城方向的官道。


    溽暑時節,官道上除了偶爾來往的商隊,幾乎沒什麽人。天氣實在太熱,饒是已經是開竅境圓滿的遊離,走了三四公裏路後,也經受不住這高原地帶的毒辣日頭,便離開官道,到路邊不遠處的溪澗邊洗把臉。


    溪水潺潺,拘一捧清涼抹臉,心也漸漸平靜下來。遊離抬眼望著高聳入雲的鸞鳴山,想起這地界曾有鸞鳳和鳴的傳說,老百姓口口相傳,說得有鼻子有眼,也不知是真是假。


    隨後,他沒有再返回官道,轉而跨過溪流,鑽入前方的森林之中。


    片刻後,遊離先前所在的大石邊,站著兩個人。


    “師兄,那小鬼頭怎麽突然跑對溪林子裏?不會是發現我們了吧?”


    “放心,師父賜下的這兩件法袍,具有收斂氣息的功效。我們一直保持一裏的距離,那小鬼不過煉氣後期修為,不可能發現我們的。或許是貪玩,跑對麵林子裏掏鳥窩了。”


    二人當真就篤定遊離還會回到官道來,躲在溪邊的一棵大樹上,靜靜等候了一會兒。


    眼見左等右等不來,二人對視一眼,便跳下樹,幾個起落,鑽入對溪樹林中。


    追著追著,卻發現,完全失卻了遊離的蹤跡。兩人心中驚訝,更是懊惱不已。


    “難道那小鬼真發現我們了?不應該呀。”


    “師兄,這下可咋辦?跟丟了人,可不好跟玉龍山交待啊。”


    “師妹稍安勿躁,以那小鬼的腳力,不可能跑太遠的。我們分開找,但要注意安全,雖然隻是個小鬼,但境界畢竟與我們相當,要注意安全,隨時保持聯係。”


    二人約定好碰頭地點,便開始分頭行動。


    不遠處,貓在一棵大樹上的遊離,看著一向南一往北的二人,心中頓時明白了很多事。略作沉吟,便選中往北而去的那名女修,悄悄地跟在後麵。


    說起來,還真是無巧不成書,這二人他正好都認識,正是年初在安化鎮上要打殺史鬆寒的秋微山修士。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瘦高個好像是姓李,女修姓陸?”遊離邊不遠不近地跟著那個名為陸金花的女修,便琢磨著該如何行事。


    陸金花雖然極為警惕,但還是不小心撞見了幾隻攔路野獸,不得不快以最快的速度斬殺掉。


    遊離眼見這師兄妹二人已經離得足夠遠了,便落身在地,故意弄出大動靜,裝作斬樹枝做魚叉。


    十幾丈外的陸金花聽聞動靜,果然被吸引了過來。發現遊離後,便要第一時間發送消息給自家師兄。


    剛剛取出傳信符,卻見到遊離突然轉過身來。陸金花心中一驚,便待有所行動,卻發現自己的心神沒來由地一陣恍惚,再回過神來時,眼前已經多了一堵人牆,脖子上更是架了一柄寒氣逼人的匕首。


    “小姐姐,我們好好聊聊吧。”


    陸金花嚇得花容失色,一動不敢動。這是她修煉有成後,頭一回跟著兩位師兄下山執行師門任務,像這樣被人刀架脖子,還是平生頭一遭,於是顫聲問道:


    “你想聊什麽?”


    遊離一把抽出她手中的傳信符,輕道一聲“得罪”,便將其腰際荷包樣式的佩囊扯了下來,然後順手一點其肚腹,封住她的丹田之門,阻抑了其體內靈氣的運轉。


    遊離收起匕首,退後一步,然後笑眯眯道:“小姐姐莫慌,你我非親非故,非仇非敵的,沒必要搞得跟生死仇敵似的,你說是不是?”


    陸金花見這小道童一副人畜無害模樣,看言行又挺有禮貌,有心想抵抗一下,便道:“仇是沒什麽仇,不過我沒什麽好告訴你的。”


    遊離聽後,突然一甩手,抽過來一嘴巴子,笑眯眯道:“這是身為俘虜該有的態度嗎?”


    陸金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打懵了,下意識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是玉龍山的華長老找到我們,許以厚賞,讓我們秋微山幫忙盯著踇隅山指玄觀的一舉一動。”


    然後又期期艾艾哭了起來:“除了這些,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遊離一直運轉著傳心術,根據神魂波動確知陸金花並未撒謊,於是打暈對方後,不再逗留,收起匕首和荷包,直接加速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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