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這一滴鸞涎鳳津的混合液,便如石沉水塘一般,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於是,原本相對平靜的心湖,從漣漪陣陣變成驚濤駭浪。


    心字印就像一葉扁舟,在浪濤中搖曳起伏,隨時都有翻轉傾覆的危險。饒是如此,這貨竟然還是沒有醒轉的跡象。


    遊離持守心神,勉力控製心湖的波動。


    然而,那一滴玉液卻似一條乳白色的遊魚,在其間翻滾跳躍,攪擾得湖麵久久不能平靜。隨著動靜越來越大,整個心湖秘境都跟著搖晃不已。


    遊離直感覺到頭疼欲裂,心神被搖撼得厲害,這種感覺,比之先前的那場本命法兵之爭,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見自己再怎麽努力都顯得徒勞無功,遊離便有些抓瞎。


    因為那遊魚隻在心湖外圍活動,並不敢往心字印所在的湖中心靠近。然而,心字印仿佛毫無知覺的死物一般,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主人,讓我來試試。”


    卻是玉筆自心竅中“飛升”至這心湖秘境之中來了。


    說完,隻見其化作一道黃光,徑直飛向在心湖之中鬧騰不已的遊魚。


    那遊魚原本優哉遊哉,歡暢欣悅,這時突然感覺到一份危機臨頭,比之湖心那枚玉印給它的危險感,毫不遜色。於是,本能地就想往心湖深處躲避,卻已被一束黃光攫住。


    遊離的意念通過玉筆的牽引,控製著那束黃光,引導遊魚放慢速度,沿著逆時針方向,在心湖中緩緩遊動。


    每遊完一圈,那遊魚的身形就縮小一點。至於被剝蝕而出的些許玉液,並未浪費絲毫,已悄無聲息地融入心湖之中。


    數十圈後,原本約有指甲蓋大的遊魚,變得隻剩芥子大小,最後徑直衝向心字印,融入“蛛”字篆文之中。


    隱身於篆文中的隱喜蛛靈魂,適時地散發出一點意念波動,表達了感激之意,隨即和那心字印一樣,繼續沉眠。


    “這是養了兩個隻吃飯不幹活兒的閑漢啊。”


    遊離暗歎一聲,將玉筆喚回心竅之內。隨即又仔細感受了一下心湖,發現不僅“水位”有了明顯的增長,“水質”也得到顯著改善,可謂氣象一新,形勢喜人。


    又繼續搬運了三十六個小周天,遊離這才收功。


    看了一下銅漏,時間正是午夜時分。泥丸竅內剛得到鸞涎鳳津的滋養,遊離顯得精神十足,便起身在桌邊坐下,繼續研習《玄真符道詳解》。


    符咒術作為當今修行界最知名的三大外術之一,已經發展到十分成熟的階段。眾多符籙門派,各展所長,各擅勝場,蔚為大觀。


    “符籙之道,粗可分為四部:鬥法、衛道、功德和雜部。本門初不重符道,及至中興祖師心摶老祖橫空出世,精研符咒,於鬥法、衛道、功德三部符道中浸淫日久,終能結合本門功法,於雜部一項中別開生麵,獨創神魂符法。若非此術高邈難成,或能自立山頭,別開一部,猶未可知也。冀待本門後學將之發揚光大,不負心摶老祖之期也。”


    每次翻開《符道詳解》一書,遊離都會溫習開頭這段,給自己加油打氣。


    相較於憑借符咒術立世揚名的正一一脈,玄真門隻能算是奮起直追的後-進。在已經漸臻完善的鬥法部、衛道部和功德部這三部符法上,基本已經無法與正一道的符籙四派,以及朝廷道錄院等勢力相比。於是,經過心摶師祖的銳意進取,最終在雜部一項上,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所謂雜部,顧名思義,就是除鬥法爭勝、除魔衛道、治病助人等符法之外的所有其他雜項類符法。


    雜部符法,特點就是雜而不精,不成體係。比如,像清心符一類輔助修行的符籙,驅蟲符一類的靈植符籙,等等。


    玄真門在雜部符法中,主要改良了神魂類的符法,並且劍走偏鋒地集中於元神之術的修煉上,使之成為可資傳承的符法體係。因而,在《玄真符道詳解》中,將本門的神魂符法單列成卷,作為鬥法、衛道、功德和雜部之外的第五部,命名為“神靈部”。


    據師父璿玉子的回憶,三百年前,心摶、心相師兄弟二人,雖然一走符道一走丹道(內丹術),但都萬變不離其宗,皆是圍繞本門最為精擅的煉心法門,對修行界大多數人都望而卻步的元神之術進行了深度開發,為玄真門的中興和長遠發展,奠定了基礎,指明了方向。


    當年若非遭遇仇敵,玄真門極有可能躋身當今頂尖宗門之列。


    可歎世事便是如此,從來沒有如果可言,一著不慎,便往往是個滿盤皆輸的局麵。


    好在玄真門的傳承終究沒有斷絕,先輩們未竟的事業和心願,薪火相傳,仍然跌跌撞撞地傳遞給了後輩們。


    遊離相信,玄真門終有複興的那一天。而且最美好的情形,就是崛起在自己這一代。


    “為了明天!”


    在心底豪情壯誌地大吼一聲,遊離心滿意足地躺倒在床,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數日,遊離一直深居簡出,潛心修煉。


    鸞涎鳳津對元神的滋補效果格外明顯,藥力也頗為強烈,所以並不能頻繁服用。


    遊離按照玉筆的建議,每五六日才服用一滴,中間的間隔正好足夠他煉化藥力。


    兩旬後的一日,經過不間斷地搬運周天,遊離的丹田之內終於出現了一滴凝實的乳白色真炁玉液,算起來正好是一銖的量。


    一銖,折合約等於十分之一刀圭。


    按照修行界的普遍認知,真炁玉液一旦凝練出一銖的量,便意味著煉精化炁正式入門了,是進入築基初期化炁境的標誌。


    但玄真門略有不同,因為主修元神的緣故,對於真炁的需求比一般門派的修士更大,因而本門規定,隻有丹田內的一半精氣轉化成真炁,才算進入化炁境。


    萬事開頭難,第一銖真炁玉液已經凝練出來了,後麵的修煉便變得輕車熟路,速度會大大加快。


    修煉取得階段性成果,遊離心情大好,便不想成天悶在地下室修煉,決定到外麵走走。


    密室的外門設在後院角落一棵巨大榕樹的樹幹上,幾乎與樹幹融為一體,極為隱蔽。遊離推門而出,發現外麵正是傍晚時分,彤雲滿天,霞光萬裏。


    遊離站在樹下看了會兒彩霞,便踱步來到中堂。


    掌櫃的見到他後,便笑眯眯走來:“遊公子,兩位東家陪同坑冶司的幾位大人去了青雲山。方東家特地囑咐老朽,您出來後不要隨便亂走。請您先在二樓雅間坐會兒,我讓後廚準備些飯菜。若有事,且等東家們回來再說。”


    遊離本想出門散散心,聽到這話後,略作沉吟,便抱拳笑道:“那麽就有勞掌櫃的了。”


    隨後便跟著掌櫃的來到二樓靠裏的一個雅間。在等待上菜的間隙,遊離隱約聽見隔壁雅間內有幾人正在談話。說的是半生不熟的大隨官話,夾雜著明顯的西域口音,遊離聽得有些吃力,但還是能聽懂大概的。


    暗暗運轉傳心術,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遊離大致搞清了這幾人的根腳。


    這幾人來自安西路其他各州的仙家門派,雲集於此,所為的自然也是那競購金烏石礦一事了。


    一個粗獷的聲音說道:“趙兄,我們這幾派都是小門小戶的,來這裏多為長見識,順便看看邊境局勢究竟發展到什麽程度。你們金瀾宗是咱安西路唯一能與蒼穹派相抗衡的大派了,我們都會堅定地支持你們。”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附和道:“那吾兄說得沒錯,蒼穹派仗著有金丹老祖坐鎮,在安西路囂張跋扈慣了。我們烏盟海和甘藍海兩寨,一定會唯金瀾宗馬首是瞻。”


    這時,那金瀾宗的修士不知是被捧得飄飄然,還是酒喝得醺醺然了,大著舌頭道:


    “蒼穹派算個屁,我家金瀾老祖,可是出身淨靈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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