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所幻化的火龍,在箭雨的銷蝕之下,漸漸縮小、虛化。不過,這場“箭雨”也已經來勢趨無,最終在大陣之外消散一空。


    這次正麵對抗,雙方算是鬥了個勢均力敵。


    遊離看到跛道人真炁不絕,竟無停手之意,反而一鼓作氣,控製著變回本體的桃木法劍“正身”,直直射向冰紋蟒。


    冰紋蟒全身白光一閃,背部便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鱗甲,四條短小的蛇足虛空一劃,竟搖搖晃晃地騰空而起,以防禦最厚實的蛇背去硬憾那把飛劍的全力一擊。


    天空一聲脆響,百丈方圓內,頓時氣機洶湧如海濤,草木翻飛,群鳥四散。混元無極陣同樣被衝擊得搖曳不定,漣漪陣陣。


    翟弼清手執陣牌,拚命注入真炁,控製著五行陣旗的方位,全力抵禦這驚人一擊。


    足足二十餘息後,這方小天地才恢複原狀。遊離睜開眼,環顧四周,發現已是草頹木折,一片狼藉。


    跛道人麵色慘白,緊緊抓住鷹頭杖;至於那冰紋蟒,同樣沒有好到哪裏去,背部皮開肉綻,鮮血飆了一地,此時正神色委頓地趴在地上。


    遊離放出神識,自己探查了一下,發現那冰紋蟒的傷勢竟在緩緩恢複。


    跛道人輕輕咳出一口血,關照道:“這霧瘴有古怪,似乎能幫助那冰紋蟒恢複。你們快去補上兩刀,盡快斬草除根。”


    翟弼清此時也有些精疲力竭了,氣喘籲籲問道:“怎麽補?”


    跛道人召回桃木法劍,遞給遊離道:“就用這把正身,貧道五行親火,修煉的也是火係功法,頗能克製此妖。”


    遊離會意:“前輩的意思是,要使用克製此妖的攻擊,是吧?”


    見跛道人點頭,遊離就徑直往前出了大陣,直接走近了冰紋蟒。


    翟弼清急道:“喂,劍,你把法劍忘了。”


    跛道人伸手勸阻道:“他應該有了想法,不急,先看看他準備如何做。”


    遊離運轉傳心術,神識緊緊鎖住那冰紋蟒,見其神魂波動極其微弱,稍稍放下心來。


    在距離冰紋蟒一丈遠時,遊離站住不動了。然後以傳心術強心叩開其心門,笑道:


    “你殺意那麽重,以為裝個死就能引我上鉤了?”


    冰紋蟒一動不動,繼續裝死。


    遊離取出一黃一紅兩道符籙,黃色的是火球符,紅色的則是天羅地網符。


    “再不起來,我就把這兩道符籙丟過去了。”


    片刻後,那冰紋蟒果然掙紮著爬起身來,蛇信翻吐不停,警告意味十足:“再過來,老子真要拚命了。”


    遊離笑道:“你莫怕,我隻是想問你兩個問題。”


    “什麽問題?”


    “如果我沒猜錯,你在這霧魔嶺中,應該算是這一片區域內的小領主吧?”


    冰紋蟒道:“上次問本王這個問題的人類修士,已經被本王吞進肚子,化為本王的血水和糞便了。”


    遊離一歪腦袋,皮笑肉不笑道:“再答非所問,信不信你就成為這裏其他獸物的糞便?”


    冰紋蟒齜牙咧嘴道:“人類,你敢威脅本王?”


    遊離直接扔出左手上的火球符,打在了冰紋蟒背部的傷口上,原本彌合得七七八八的傷口,登時被灼燒得再次裂開,散發著腥臭的焦糊味。


    冰紋蟒痛得倒地打滾,嘴上終於服軟,連連求饒。


    遊離便掐訣收起燃燒了一半的火球符,扔到了一旁。


    待滅了火,冰紋蟒這才老實回答道:“沒錯,本王就是這裏的領主,手下管著六隻初等妖獸。”


    “你上麵還有幾級?這霧魔嶺的嶺主是誰?”


    冰紋蟒伏著腦袋,低眉順眼道:“你這個問題越線了,本王沒法兒回答。”


    “嗯?是不能回答,還是不敢回答?”


    冰紋蟒哼哼唧唧的,卻無論如何不肯作聲了。


    遊離心想,看來跛道人八成是猜對了。這裏果然不像外界以為的那樣,是一盤散沙,相反,反而內部組織嚴密,層級分明,等級森嚴,是一個自稱體係的妖獸王國。


    隻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這冰紋蟒在涉及這類問題時,就三緘其口,打死不肯再說,與那四臂猿的反應幾乎如出一轍。


    “難道都被下了什麽神魂秘術?一旦向外透露這裏的秘密,就會自爆而亡之類的?”


    遊離心思百轉,腦洞大開,最後說道:


    “那隻四臂猿——就是老叫你‘死蚯蚓’的那隻——它說想幹掉你,然後取代你當這裏的領主,你怎麽看?”


    難冰紋蟒一聽,昂起頭來,惡狠狠道:“一隻雜毛猴,差了本王足足一大境,還敢大言不慚。下回見到這廝,就不是打一頓的事了。”


    遊離笑道:“聽你這語氣,其實你倆關係不錯吧?”


    冰紋蟒又沉默下來。這特娘的就是傳說中的說多錯多了吧?這人類,咋感覺說啥他都能猜到?


    就在這時,躲在不遠處的四臂猿終於藏不住了,自己跳了出來,指著冰紋蟒罵道:


    “好你個死蚯蚓,自以為當了一方小領主,就可以對老子頤指氣使了?老子如今也是化妖大獸了。來來來,現在就做一場,反正上麵一向鼓勵下麵決鬥上位。今天不把你屎打出來,老子就一輩子給你當小弟了。”


    冰紋蟒嗆道:“雜毛猴,沒看到本王正受著傷呢嗎?本王念舊情,看在小時候被你救過的份上,一直對你照顧有加,現在卻胳膊肘往外拐了?等本王傷好了,看不把你毛拔光了!”


    這邊兩隻妖獸口水橫飛,那邊遊離已經與跛道人在心神傳音,商量該拿這兩隻妖獸怎麽辦了。


    跛道人道:“這冰紋蟒有點可惜了,若是生在關內的中土地帶,隨便找條大江大河去走江溯源,都有極大可能進化為蛟龍之屬。這霧魔嶺的霧瘴,對它們來說,可能既是機緣,又是牢籠啊。”


    遊離忙問:“這霧瘴到底是怎麽回事?”


    跛道人笑了笑,並未正麵回答,轉而提示道:


    “你問問那兩隻妖物,願不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隻要他們願意幫忙,貧道可以去跟勇毅公求個情——你還記得先前在朝山鎮南遇到了兩隻地狐精魅吧?”


    遊離聽後,也笑了起來:“勇毅公不愧為一方地祇,比那一教六家的聖人們還有教無類,若是他肯收下這兩隻妖獸,那就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於是,遊離便以傳心術與四臂猿、冰紋蟒交流了一番。


    末了,雙方似乎談妥了,一齊走了過來。


    遊離示意翟弼清關閉大陣,翟弼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依言照做。


    跛道人張手設下一層法度森嚴的禁製,然後才對兩隻還沒有徹底放鬆警惕的妖獸說道:


    “貧道知道你們在忌憚什麽,放心,看破不說破,大家都能相安無事。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需要你們進那太陰真火陣,幫你們煉盡身上的瘴斑。”


    冰紋蟒一改高冷人設,喜道:“你能除掉我們身上的瘴斑?”


    跛道人捋須而笑:“這霧瘴,我們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情況。其本質上,就是一種手段詭譎的水行術法。長期浸染,就會在身體表麵產生類似屍斑的一種斑痕,時間一久,就會沁骨入髓,影響人的心智,最終淪為瘋癲癡傻的行屍走肉。”


    翟弼清說道:“難怪山下幾公裏之內,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家,原來就是為了躲避瘴毒的啊。”


    “不錯。早些年,我們不知道這一情況,導致山下村民大量感染瘴毒,十分淒慘。最後沒辦法,勇毅公上報縣城隍,縣城隍又上報給州城隍,最終由安西州道會司說動了知州,調撥了一個營的邊軍,專門看守此處。”


    跛道人介紹了一番情況,既是為了寬兩隻妖獸的心,也是為了打消遊離二人的疑慮,因此多說了兩句。


    冰紋蟒卻是等不及了,忙問道:“你準備怎麽去掉我們身上的瘴毒?隨著我們修為的增長,這玩意兒已經侵入骨髓、血液之中,必須定期食用我那山泉水中隔一段時間就冒出的一種水草,才能有所緩解。”


    跛道人指著尚未撤去的太陰真火陣,笑道:


    “你倆隻要進得此陣,借助太陰真火的灼煉,至少能去掉七八成的瘴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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