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梟劈斬而下的羽翼宛如一柄鋼刀,帶起一股狂暴的罡風,瞬間就抵達遊離的後頸處。


    眼見就要一擊建功,青梟的眼中不免閃現出一絲喜色,然而下一刻,遊離就從原地消失了。


    待它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出現在其身後,同時打過來一道紅色符籙。


    青梟一邊縮小身形,一邊往前方急掠而出,試圖逃過這一劫。


    不過,那道專克妖獸的紅色天羅地網符,在空中變為一張大網之後,再度加速,瞬間就攆上了青梟,將其穩穩罩在其中。


    青梟想繼續使用本命神通“收放自如”,縮小身形,試圖鑽出天羅地網的束縛。


    然而,就在它即將突破天羅地網時,又一道紅光飛射而至。


    青梟見狀,沒奈何,隻得返回大網之內,另覓出路,朝著相反方向逃去。


    這時候,天羅地網卻仿佛自有意識一般,也跟著縮小了一半,原本大如升鬥的網眼已經能完全網住其身子了。


    青梟不甘束手就縛,企圖繼續縮小身子,鑽出網眼。


    此時,那道紅光已經激射而至,直直飛入其腦袋之中。


    原本振翅加速的青梟,身形登時一僵,隨即戢斂雙翼,一頭栽了下去。


    那道紅光,正來自一道八品百解符。


    隨後,天羅地網符繼續收斂,直到完全網住了隻剩拳頭大小的青梟身體。


    “噗通”一聲巨響,青梟狠狠墜落在地上,濺起一片鬆針和塵土。又繼續掙紮了一會兒,最終兩眼翻白,口吐白沫,不省鳥事。


    遊離緩緩走近,掐訣念咒一番,青梟耷拉下去的腦袋再次抽搐起來。


    片刻後,鳥首的頂門處飛出一縷黑煙,赫然正是那重蒙!


    遊離微微眯起眼,心道“果然!”


    原來,就在遊離放棄那縷意念,退出碧瞳鼠識海空間之時,重蒙就已經跟著一起出來了。它一出來後,就第一時間對遊離施展了幻術,隨後按照早就擬好的計劃,對青梟下了陰手。


    青梟對於碧瞳鼠識海中的爭鬥情況並不了解,以至於糊裏糊塗地就中了招,加上自身神魂又弱,直接被重蒙控製住了識海的主導權。


    那團黑煙此時卻有些萎靡,難得地破口罵道:


    “他娘的,居然簽了主仆靈契。老子就說,剛剛那一下你怎麽反應過來了,難道你真的收到這小畜生的示警了?”


    遊離以心神意念哼了一首搖籃曲,安撫著青梟受傷的小心靈,然後麵無表情地說道:


    “主仆靈契不可忤,就算你神魂再強,依舊沒辦法做到在不被我察覺的情況下解除靈契。所以,你就隻能繞開靈契,強行控製它的體魄,主導了它的肉身,再利用我對它的信任來偷襲於我。”


    重蒙不覺間恢複了話癆模式,饒有興致地問道:


    “分析得倒是大差不差了。不過,老子好奇的是,我明明封住了你倆的靈契感應,按說它隻能單向地接收你的信息,應該不可能向你發出示警信息——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的?”


    遊離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青梟是個小吃貨,以它的性子,剛剛早就會迫不及待地開葷換口味了。對它來說,吃那碧瞳鼠的屍身不過是一口的事,又浪費不了多少時間,怎麽可能那麽乖,會主動要求等到後麵再吃?”


    重蒙聞言,身體所化的黑煙瞬間漲大了三分之一,竟是歎了一口氣說道:


    “沒想到啊,居然是在這麽個小細節上疏忽了。嘸嘸嘸,你這小家夥心思這麽縝密,老子都有點舍不得吞噬掉你的神魂了。”


    “你要舍不得吞,那就幹脆別吞唄,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而且,你一開始預備的奪舍對象,其實是華生收的那個小徒弟吧?如果我猜得不錯,華生之所以帶著這麽個‘累贅’,十有八九是你暗中慫恿的?”


    黑煙在距離遊離三丈外的空中來回晃了兩圈,興奮道:


    “你這小子果然洞察力非凡!如此優秀的神魂,當真適合成為老子的補品,嘸嘸嘸嘸——你說得一點沒錯,的確是老子在華生的腦海中種下了一點念頭,誘發他同情心泛濫。你可知道山下那小家夥是什麽體質?”


    遊離搖搖頭。


    “嘸嘸嘸嘸,那可是無垢之體!”


    無垢之體?


    遊離倒是挺師父提起過,無垢之體乃是天下聞名的“三無”體質之一:無垢之體、無漏之體、無量之體。


    這“三無”中,唯有無垢之體是先天所生,然後經過後天的勤修苦練,可漸次達成無漏、無量之體。其最大的特點,便是比普通修道之體的晉升速度要快得多。


    順便一提,“三無”之體中的無漏之體,至少是金丹中後期才有可能修成;至於無量之體,則是傳說中的真仙之體了,一般人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


    而擁有無垢之體的人,無疑都是上根器的資質。


    “原來病無是無垢之體?難怪他比我大了四五歲,修為境界反不如我。看來,重蒙的確很看重他,為了防止他控製不住修為提升的速度,導致根基不穩,應該是施展過秘法,刻意壓製了他的修為境界啊。”


    遊離暗中喟歎一聲,又皺起眉頭發問:


    “既然有上根器的體質供你奪舍,你為什麽又臨時更改主意,盯上了我這個下根器?”


    重蒙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中盡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嘸嘸嘸嘸,無垢之體當然是上佳之選,但還需要等到他晉階築基後期養神境,修煉出元神本源之後才能奪舍,不然於我無益。老子這縷殘魂,其實已經日薄西山,支撐了不了多久了。何況,無垢之體雖好,終究還是比不了氣運之身啊!”


    聽到這裏,遊離皺著的眉頭,擰得更緊更深了,於是又不動聲色地強調了一遍:


    “可我隻是個下根器。”


    “嘸嘸嘸,老子早看出來了,隻是後天因素,並非先天的毛病。雖然暫時搞不清情況,等老子奪取了你的肉身,有的是時間慢慢琢磨。氣運之身啊,嘸嘸嘸嘸,真是天助我也,等老子有了氣運加身,大仇何愁不能報?”


    遊離退出數丈,左右手各取出一道禦神符,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重蒙見了,嘿嘿大笑道:“你這符籙老子可是在幻術中見識過了。”


    說完,它果然沒再像先前幻境中的那樣,化作氣旋風暴籠罩住遊離,恰恰相反,反而是往中心內部收縮,漸漸凝聚成一顆龍眼大小、黑得仿佛能滴下墨來的墨團。


    隨後,墨團沿逆時針方向旋轉起來。其後越轉越快,不過眨眼工夫,就攪弄得天地氣機紊亂不堪。


    然而,這種混亂狀況並未持續多久,僅過了四五息,天地氣機便開始圍繞著墨團旋轉不休。


    一時間,山崗中狂風大作,林鳥驚飛。


    遊離見狀,兩手並用,分別向兩道禦神符中注入真炁,隨後全力運轉傳心術,控製兩道禦神之牆融合為一道,再在麵前形成了一麵高約兩尺、寬約三尺的紅色盾牌。


    做完這些準備後,遊離再次取出最後一道錐心符,瞬間打向那顆墨團,試圖憑此打斷對方的施法。


    空中紅光一閃,顯現出一柄兩尺來長的血色鐵錐,瞬間刺入墨團之中。


    然而,那墨團隻是略一聳動,表麵泛起了一陣氣機漣漪後,就再沒了動靜。


    遊離見一擊未湊效,心裏一沉,再也不敢有所保留,又取出最後一道禦神符,迅速注入真炁,小心翼翼地將之與眼前的紅色盾牌相融。


    盾牌立即發出一陣紅光,再次增加至一尺厚。其上的顏色,同樣凝實得如同要滴下血來一般。


    頃刻間,雙方便被一紅一黑的兩色光團籠罩。四周靈罡溢散,方圓數裏之內的鬆樹林也不知所措地來回搖擺不定,然而空氣中卻安靜得出奇。


    原因無他,此乃神魂之爭,除了天地氣機受到較大的攪擾外,實體世界所受的影響其實很有限。


    但見重蒙大喝一聲:“老子來了,小子接招!”


    遊離自認鬥法可以輸,輸完大不了就去死,但輸人不輸陣,氣勢可不能弱下來,於是毫不客氣地反唇叫罵道:


    “尼瑪三句話不離一個‘老子’,你全家才是‘小子’!老子是你大爺!”


    兩人話剛落音,紅黑二光就已先行撞擊到一處,四溢的罡風登時炸裂開去,攪碎了流轉不定的天地氣機,竟是由虛向實,直接化作一陣恐怖的風暴,毀壞鬆樹無數!


    一擊之威,竟至於斯!


    遊離落了下風,瞬間倒飛出去,眼前的紅盾,登時裂紋如雷蛇一般四處遊躥,瞬間布滿整麵盾牌。


    “哢啦”一聲,紅盾的崩碎聲隨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他完全顧不得痛惜三道上好的九品禦神符,直接在空中全力運轉傳心術,在眉心前麵七八寸的距離凝聚成一道神念之牆。麵對那威勢幾乎沒減的墨團,做好了螳臂當車、垂死掙紮的準備。


    墨團撞擊在神念之牆上,透明的牆體瞬間碎如冰塊,竟是連半息的時間都沒撐住。


    眼見著那來勢洶洶的墨團越來越大,遊離心中竟是意外地平靜,喃喃道:


    “剛來這世界沒幾年,啥事都沒做成,這就要撲街了嗎?”


    千鈞一發之際,他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臭小子,這就要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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