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離領著雨桐和欒斐,正在安西城內隨意逛吃。


    五月的時節,以前生活的城市差不多是蛙聲四起的初夏了吧?


    遊離看著熙熙攘攘的市集,一想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快十年了,便有些小小的傷感。


    欒斐此前已經來過一次,對安西城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此刻正慫恿他去香薰巧榭轉一轉。


    就在這時,三人同時有所感應,紛紛看向城中央的城隍廟方向。


    三人麵麵相覷,麵色都出奇地凝重。


    雨桐問道:“得月樓就在城隍廟的對麵吧?”


    遊離點點頭,“欒老哥,我們三人之中就屬你修為最高,可知剛剛發現到什麽了?”


    欒斐翻了個白眼,無語道:“我謝謝你看得起啊。誰不知道我們家耍筆杆子打嘴仗十分在行,但要說到打架鬥法,那可真是無愧於‘九流’之名了。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們呢。”


    雨桐試探著問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遊離搖搖頭,“仙盟長老會,幾乎雲集了修行界最高端的戰力,他們如果搞不定,我們去能幫上什麽忙?既然城隍老爺能在第一時間內封鎖住鬥法氣息,想來事情應該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欒斐也笑道:“你這是因為玄機院長的緣故,關心則亂。得月樓大佬眾多,自然會處理好的。我們隻管放寬心,吃吃喝喝就行了,天塌下來反正還有那麽多高個子。”


    三人計議一定,真就萬事不管,繼續淡定自若地逛起街來。


    隻是到了這時,任憑欒斐怎麽攛掇,雨桐也已沒了逛香薰巧榭的心思。


    五月的中旬,關內大部分地區都已陸續入夏,但西域高原還處於陽春時節,不過由於日頭毒辣的緣故,曬得久了,依舊覺得酷熱難當。


    勸了半天無效,欒斐心中沮喪,不想逛了,幹脆提議請客喝茶。


    有人願意放血,二人自無不可,便擇了一家大茶館,走了進去。


    這是安西城內有數的大茶館,除了供應茶水外,還有書場評書。此刻,大堂中央的高台上,便有一名說書先生正在說一段江湖演義話本。


    三人饒有興致地揀了個角落坐下,點了一壺洞庭春,邊飲茶邊聽評書。


    就在這當兒,陸續又進來幾撥人,對於雨桐和欒斐來說,都不算陌生。因為這些人,都是不久前從關內趕來的各派修士。


    欒斐繼續發揮話癆本性,主動給二人普及那些人的來頭。


    雖然由於欒斐之前的那篇頗有演義性質的采訪,遊離對這貨有些不喜,但也不得不說,這家夥的業務能力著實不錯,對那些修士,不管出身大小,都如數家珍。


    “講台右側靠窗的那三人,看門派服飾,應該是苗州盧氏子弟——苗州知道吧?就是‘天下蠱修出苗州’的那個苗州。”


    “大堂正中央坐著的,應該是玉華洞的一幫子酸臭文人。對,你猜得沒錯,就是老喜歡自稱為‘儒修’的那幫文縐縐、酸溜溜的家夥,搞得好像別人不知道他們其實是八門中的巾門文痞似的。”


    “哎哎,看到大門左側靠牆的那一男一女了麽,他們是牛首山的……”


    ……


    遊離聽得不由得皺眉,“怎麽這麽多修士都不約而同的跑到這間茶館了?”


    雨桐心神傳音道:“看來大家都想到一塊兒了,這裏距得月樓不到二裏,又在城隍廟斜後方,不容易受到那邊的波及,是觀察得月樓動靜的最佳所在。”


    欒斐一口氣將大堂內的幾撥人都念了個遍。有耳朵尖的,直接似笑非笑地轉過頭來,也未能嚇阻這貨。


    少頃,遊離發現城隍廟前的氣機恢複如初,心中暗鬆一口氣,看樣子那邊的事態是平息下去了。


    再看看外麵萬裏無雲的晴朗天空,心底沒來由地生出一絲煩躁不安。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又察覺到得月樓方向發生了更大規模的動靜。


    三人麵麵相覷,再看看場中的其他各派修士,眾人雖然臉色各異,但大體都顯露出驚訝、疑惑、擔憂等情緒,顯然都對得月樓接二連三的大動靜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這時,又鑽進來一個少女,在門後掃視堂內一眼,就徑自朝著遊離這桌跑來。


    遊離一眼認出,正是先前在大街上坑他的那個少女,名字他也聽譚子元說起過,正是玉清穀的元湫。


    眼見著元湫興衝衝地跑了過來,遊離突然意識到剛剛那股不祥預感的來源。


    “哎呀,這位小哥,沒想到又在這裏遇到你。”元湫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


    說話間,屁股同樣沒閑著,早就老實不客氣地在他們這桌的空座上坐了下來。


    欒斐好奇道:“你倆認識?”


    “不認識。”


    “認識!”


    遊離和元湫幾乎同時說出口,不過一個是極力否認,一個則是臉不紅心不跳地咬定認識。


    雨桐疑惑道:“元湫師妹,我也不過是昨天剛認識的道心師弟,你又是怎麽認識的?”


    元湫笑嘻嘻道:“雨桐師兄,你記性真好,竟然還記得我啊。”


    說著,豪不見外地動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一氣兒喝了精光。


    “瞧你這話說的,你是葉老師的師侄,我當然記得了。”雨桐笑了起來,“我記得你這次是和妙花前輩、靈虛聖人一起來的吧?”


    “師父會友去了,我自己出來逛逛。”元湫抹一抹嘴,為自己成功地岔開話題暗自得意。


    雨桐被她繞了進去尚不自知,正待繼續閑聊,不想元湫突然一個翻身,瞬間就翻到了遊離旁邊。


    遊離嚇了一跳,正想與她保持距離,沒想到她卻泫然欲泣道:“道心小哥,剛剛是我不對,但我也沒有辦法呀,我又打不過那譚子元,隻能靈機一動,把鍋甩給你了。你看看,你接鍋的本事可不小,竟然也沒少根汗毛,掉塊肉。”


    你這麽會說話,難怪會被那譚子元滿城追著討債!


    遊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後麵無表情地說道:“沒什麽事就好。”


    話音未落,門口就走進來三個老熟人。


    譚子元遠遠一愣,旋即啞然一笑,大步走了過來。


    元湫一臉緊張,也不管自己說話是不是漏風,尖叫道:“譚子元,你敢這麽大欺小,男欺女,信不信我也不講江湖道義,直接讓三位師兄聯手揍你一頓?”


    這邊動靜不小,很快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遊離、雨桐和欒斐三人莫名其妙地被拉出來擋箭,都有些無語,幹脆眼觀鼻鼻觀心,同時當起了木偶人。


    元湫兩眼一轉,伸手在遊離腰側一抹,手中便多了一塊巾帕。然後帶著柔弱地哭腔道:“道心小哥,你方才用了我巾帕拭靴,明明說了受我之惠,要幫我一把的,現在可不能不認啊!”


    遊離臉一黑,餘光瞥見欒斐和雨桐的忍俊不禁,暗道一聲“苦也”,無奈道:“元湫道友,快些把東西還給人家吧。”


    元湫擠出兩滴清淚,嘟囔道:“那鬆風羊脂玉明明是我撿的,憑什麽給他!”


    遊離心中一動,暗暗運轉傳心術,傳音問道:“怎麽回事?”


    元湫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傳音回道:“我今早出門去找我師父,在鬧市口發現有人行竊,就一路跟上去,發現那人偷了一個女子的玉佩,就反偷了回來。誰知道被譚子元撞見了,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堅稱這塊玉佩是他的。”


    遊離直勾勾地看著她,問道:“真的?”


    元湫眨眨眼,重重點了點頭。


    遊離從大氅內的腰帶上取下一塊玉佩,對譚子元道:“譚兄,可是這塊?”


    譚子元掃了一眼,笑道:“實不相瞞,那玉佩乃是我的一位朋友的,我隻聽她描述過,卻未見到原物,故此不能確定。”


    “那就是了。”遊離拋了過去,“物歸原主,譚兄若有興致,可以坐下來一起喝一杯。”


    譚子元接過還帶著體溫的鬆風羊脂玉,笑道:“沒想到道心小友倒是爽快,譚某還真是看走眼了。告辭。”


    言畢,帶著一胖一瘦二人徑直離去。


    元湫全程張大了嘴巴,喃喃道:“那可是鬆風羊脂玉啊,連包漿就盤出來了,你就這麽舍了不要了?”


    這塊鬆風羊脂玉,正是當初方懷遠送給遊離的,具有溫養神魂之效。不過,自從他念識化神之後,隨著神識修為的提升,功效就越來越低,變得頗為雞肋了。


    遊離淡笑道:“此物是我的一位老大哥送的。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有些用不上了,就當是花錢保平安吧。”


    “上千靈啊,就這麽扔出去了?早知道你有,我還搶個什麽勁……”元湫話音未落,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我就知道!”


    遊離露出絲毫不意外的笑容,然後從腰側取出一塊髒兮兮的巾帕,放到元湫麵前。


    “喏,你的鍋……巾帕。”


    元湫怏怏不快地收起巾帕,嘟嘴道:“真沒勁!”


    說著,取出那塊明顯比遊離交出去的小了不少的墨玉,輕輕放到了他的麵前。


    “這塊個頭小了一圈,價值比不上你那塊。不過,我身上的符鈔都被師父管起來了,剩下的差額等以後再補給你。”


    遊離搖頭笑道:“我看你挺懂事啊,怎麽會想著竊玉呢?”


    “你當我是采花賊的,還卻竊玉,我還偷香呢!”元湫翻了個白眼,“譚子元那廝是出了名的城府深,那羊脂玉根本就不是他那個相好的,十有八九是他用來騙人家小姑娘歡心的。”


    欒斐八卦道:“你這麽了解譚子元,難道是被他騙過?”


    元湫瞪了他一眼,氣呼呼道:“你誰啊,舌頭這麽長?”


    欒斐不以為意地笑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上一屆仙盟大比中輸給了譚子元,這次難道是想私下報複?”


    “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看來被我猜中了吧?哈哈……”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來回互嗆時,遊離心有所感,透過窗戶望向得月樓方向。


    整個茶館內,多以中低階修士為主,神識境界比遊離高的著實不多。因此,隻有包括他在內的兩三人,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得月樓那邊的新動靜。


    其中一人,是個麵如傅敷的年輕男子,丹鳳眼,薄嘴唇,正是欒斐口中所說的玉華洞“儒修”。


    隻見他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著旁邊的一幹文友笑道:“夥計們,信號來了。”


    言畢,手中折扇一動,瞬間湧出數列金色篆文,沿著腳下的地麵迅速蠕動,最後在遊離所在的桌邊飛射而出,迅速結成一個由雲篆文字組成的牢籠,將四人囚禁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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