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隱喜蛛的突然改變主意,無論是遊離。還是印靈童子都很是驚訝。


    “是什麽讓你改變主意了呢?”遊離耐心問道。


    在這件事上,他打一開始就沒有脅迫之意,畢竟事涉自己的神識進境,若是隱喜蛛心懷芥蒂,影響他晉階事小,萬一搞得兩敗俱傷,那就殊為不美了。


    所以,他願意展示善意和更多的耐心,務要與對方充分溝通。


    隱喜蛛的神魂從心字印中躍出,如實相告:“老實說,一方麵是出於愧疚,畢竟得了主人的恩惠,不希望被視為忘恩負義之徒,我們異獸也不全是這等背信棄義的;另一方麵是我覺得,那水蕨妖的神識修煉之法不一定適合主人,至少不會比我更適合。”


    遊離來了興致,笑問:“怎的不比你更合適呢?”


    隱喜蛛偷偷瞄了一眼懸在半空的印靈童子,老實回道:“我雖然不清楚那水蕨妖的本命神通具體是什麽,但它所散發出來的神魂波動偏於陰柔內斂,與主人所修元神法訣的至陽至剛有些格格不入。如果主人長久修習,以後極有可能隻能修煉出陰神,而無法修煉出陽神了。”


    印靈童子麵露異色,“沒想到啊,你竟然還知道陰神、陽神?”


    隱喜蛛低眉順眼道:“前輩說笑了。我們隱喜蛛一族,怎麽說也是從上古之世傳承下來的,本命神通‘蛛絲綴心’更是與神魂密切相關,先祖中也出過不少頂級神獸的。這些修煉之法,便給這些先祖刻錄在血脈之中,一代代傳承下來,掩藏在我們記憶的深處,到了成年期,這些神魂修煉方麵的傳承便會自動覺醒。”


    遊離眨眨眼,看著童子。


    童子微微點頭,認可了隱喜蛛的說法。


    “那就開始?”遊離笑道。


    隱喜蛛點點頭,開始細致講解自己本命神通的一些修煉秘訣。


    遊離聽得仔細,不知不覺就全身心投入進去。


    旁邊的水蕨妖見他時而點頭如小雞啄米,時而低頭沉思、眼神呆滯,漸漸不滿,幹脆變回本體的水蕨狀,一屁股坐到溫泉池中。


    它是妖獸,對於大陣內氣機的運轉十分敏感,第一時間察覺到此間靈氣充沛的程度,比之杏玄洞要強上不少,而且連時間流速的異常也隱約意識到了,於是難得的沒有鬧,而是專心開始修煉起來。


    遊離聽完隱喜蛛的講解後,徹底搞清楚了隱喜蛛本命神通的運行原理。


    簡單來說,隱喜蛛生長到成年期後,尾部會逐漸長出一種特殊的腺體,可以發出一種獨有的音波,不停刺激自己的元神本源,並與其釋放出的神識波動產生共振,最終形成一種水龍卷一樣的神識漩渦,形似鈴鐺。


    這種神識漩渦所散發出的波動極其微弱,一般隻有隱喜蛛自己才能感應到。加上那特殊的腺體就在其尾部的紡器出口,所以它每吐出一根蛛絲,就會附帶一連串的神識漩渦,就像綁了一連串鈴鐺。


    可別小看這些“鈴鐺”,它們其實就是隱喜蛛蛛絲之毒的來源。


    所以遊離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不斷練習,用自己的神識之力凝練出這樣的神識漩渦。


    這種做法看似簡單,實則難度極高,因為它需要以強大的元神為支撐,並且具備極為細致、精準,甚至是妙到毫巔的神識操控能力。


    須知,神識修為的進境,與肉身的晉階大不一樣。肉身走的是皆可能地擴大丹田炁海,積累海量真炁,以期量變產生質變的路子;而元神的壯大、神識的進境,從一開始就走的是質變之路,其難度可想而知。


    也正因為如此,世間肉身修為高絕者數不勝數,但神識修為突出的卻少之又少。


    原本按照印靈的計劃,是讓遊離直接吸收、煉化了隱喜蛛的三魂七魄,然後再修煉其神識操控之法,才會事半功倍。


    但遊離有感於隱喜蛛的心意,不肯這麽做,堅持要求獨自完成這種堪稱地獄難度級別的修煉。


    於是,他正式開啟了事後自述為“慘絕人寰”的神識修煉之旅。


    首先,是從凝聚神識蛛絲開始。


    按照隱喜蛛的教導,遊離將心神意念集中於一處,然後不停地壓縮、再壓縮,直至變成芥子大小,才算完成目標。


    光是這最基本的一點,就花了他足足兩個時辰。每次強行壓縮時,很多念頭就奮起反抗,四處遊散,完全無法長久地集中,更別說壓縮到芥子大小了。


    最終,還是他偶然睜眼間歇時,看到水蕨妖露出水麵的小腦袋,才急中生智,將雙眼半睜半閉,以水蕨妖那形似盤香的腦殼為觀想對象,才漸漸摸到了收攏神識意念的竅門。


    待得終於將分出的那一縷神識壓縮成芥子大小,遊離一刻不肯歇息,繼續使用分心控念術,分出另一縷散亂的神識意念,繼續凝聚神識芥子。


    一粒,兩粒,三粒……


    漸漸地,心湖上空的神識芥子越來越多,在達到六粒後,遊離終於支持不住,險些暈厥。


    心神撤出心湖後,順道探查了一下丹田,發現炁海中的補炁丸已經不知不覺被徹底煉化掉了。於是,遊離毫不猶豫地又服下一顆。


    遊離分秒必爭,趺坐在水蕨妖身後,一邊放鬆心神,一邊煉化補炁丸的藥力,盡快補充心湖的消耗。


    一刻時候,待他睜開雙眼時,雙眸中已經是神采奕奕。


    這就是在靈氣濃鬱之地修煉的好處了,加上摛雲錦袍得到封印大陣的反哺,自己等於是得到雙重加持,所以恢複起來特別快。


    這時,印靈童子提醒道:“第一階段的凝練神識芥子,操控的數量能達到六粒,已經足夠了,接下來進入第二階段,凝練神識蛛絲。”


    遊離聞言,也不去多想,隻管按照他的建議去做。


    說起來,在自己師父璿玉子閉關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遊離絕大多數時間的修煉都是在印靈的指導下進行的,師兄劉在太忙了,給的建議並不多。正是這樣,他漸漸與印靈建立了信任、默契的關係。加上印靈見識非凡,他的建議遊離一般都會給予充分的信任。


    接下來,遊離深吸一口,很快就凝聚出一粒神識芥子,然後以其為起點,向外釋放神識。


    一開始,他還能將緩緩往外延伸的神識操控得如蛛絲一般纖細,但隨著神識越放越長,那蛛絲慢慢就變成了蛛腿,隨後又在變成蛛腰後,驟然崩散。


    遊離登時頭疼欲裂,痛苦地揉揉眉心和腦仁,心有餘悸。若非印靈及時出手,操控福獸犀犬,建立起一道神念之牆,那他就不隻是腦仁疼了,搞不好腦漿都能給崩出來。


    隱喜蛛在一旁打氣:“主人做得已經很好了。我當年在肉身上那個蛛絲毒腺的輔助下,都要花上兩三個月才能初步掌握蛛絲與神識漩渦的結合。”


    遊離打坐完畢,定了定神,繼續潛心於第二階段的修煉。


    ——————————


    踇隅山,山腰向南處的杏樹林中,指玄觀的護觀大陣已經全麵開啟。


    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大陣結界反射出一陣陣五彩光芒。遠遠看去,顯得美輪美奐。可若是在近處細看,卻是由各式各樣的法兵和法術的攻擊導致的。


    大陣之內,劉在手持陣牌,正瘋狂往其中灌輸法力,將大陣的防禦力拉滿。饒是如此,仍舊難以抵擋結界上的彩光迅速黯淡下去。


    一旁,範厘正氣喘籲籲地往外砸符籙。


    可這麽點攻擊,麵對大陣外兩個小隊、三四十人的圍攻,就顯得杯水車薪了。


    範厘反擊之餘,擦一把汗,嚷道:“在哥,我雖然弄死了五個築基期的敵人了,可對麵的兩個金丹、十個凝丹都毫發無損,這麽下去可不是辦法啊。這特麽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幫人!”


    說著,忽然猶猶疑疑地心神傳音道:“在哥,不會是那事暴露了吧?”


    劉在平靜道:“你想多了。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標應該是山後的牛妖王。之所以選擇現在攻山,就是看準了仙盟缺人手,所以隻讓築基期的小輩頂在前麵,盡量消耗護觀大陣。等大陣不行了,才會全麵攻打。所以真正的決戰還在後麵呢,你給我先頂著。法力若是不夠了,就先用靈石快速恢複,事後我加倍重賞。”


    範厘苦著臉,欲哭無淚,暗中罵娘:“特娘的,我本來想抱個大腿,沒想到大腿被更大的大腿給圍攻了,自己還被牽連,這特麽到哪兒說理去?”


    想了想,他又不甘心地問道:“前輩,按說咱們山上動靜這麽大,山下的小孤山、安化鎮那邊應該能感應到吧?”


    劉在麵無表情道:“你覺得對方這明顯是有備而來的樣子,攻山前不會遮蔽氣息,掩蓋動靜嗎?”


    範厘的臉更垮了。


    這時,堂屋中匆匆跑來一人,卻是遊明達。


    隻見他手中抱著一函玉匣,來到劉在身邊,“劉道長,這是小離以前留給我們的,說是萬一有歹人攻山,可以拿來開啟護觀大陣。”


    劉在聞言,伸手接過玉匣,隻稍稍感應了一下,便將其收入佩囊中。然後吩咐道:“知道了。遊叔,你和嬸嬸、大山就安心躲到祖師堂中,沒有我的信號,千萬別出來,明白了嗎?”


    遊明達擔憂道:“外麵人那麽多,也不知道小離現在在哪裏。”


    劉在笑道:“放心吧,小師弟吉人自有天相,現在應該正在青雲村呢。那裏有仙盟一眾高修在,比我們安全多了。”


    遊明達點點頭,說了一聲“有事您就吩咐我們”,然後又匆匆返回後院去了。


    範厘又扔出一連串符籙,氣喘籲籲問道:“在哥,遊老爺子送的什麽呀?”


    劉在白了他一眼,“保命的好東西。”


    範厘立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喜道:“真的?”


    劉在手持陣牌,掐訣念咒,隻見中院煉丹房頂白光一閃,便有一道劍光飛射而出。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哀鴻遍野。


    攻山隊伍立即大亂。


    “好!”範厘忍不住拍手稱快,大笑道,“在哥果然還有底牌啊,那我就放心多了。”


    說著,還不忘用法眼一掃,打一聲報告:“這一劍下去,又幹掉了十一個築基期的敵人,還傷兩名凝丹期的領隊,賺大了!”


    話音剛落,山門外便傳來一個洪亮的嗓音:“指玄觀裏的人聽著,你們若是現在放棄抵抗,繳械投降,我保證不害你等身家性命。如若不然,還想負隅頑抗,定叫爾等片甲不留,死無葬身之地!”


    範厘聞言,當即破口罵了回去:“你是哪兒來的孤兒,當爺爺是嚇大的呢?孫賊,盡快放馬過來,看爺爺不削死你!”


    劉在道:“對方既是孤兒,你這個爺爺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範厘一愣,頓時無語:“在哥,陣前叫罵,哪有像你這樣拆自己人台的?”


    劉在瞥了他一眼,炁運丹田,朗聲示範道:“劉某從不斬無名之輩,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大陣外,攻山隊伍中,領頭的兩名金丹期修士對視一眼,主事的那個冷笑著回道:“大丈夫行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都派蕭元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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