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我還應該感謝你,是吧?”言媞明明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穩,可她還是掙脫出了九越得懷抱,也不顧身上還有生產時帶出得血,她看著九越道:“最後問你一遍,殺不殺我?”


    那語氣太冰冷了,冷到九越有些害怕這樣子的言媞真的會做出他無法應對的事情。可放她走是他說的,他也隻好再重複一遍:“你走吧。”


    言媞便走了,顫顫巍巍地走過宮殿,從眾魔獸之中走過,腿下的血跡瘮人,可她像感受不到一般,她隻記得這屈辱的一天,記得讓她感受到這樣屈辱的人,並在心底發誓,要毀了九越。


    九越在言媞走後就策劃了戰爭。他先是瘋狂的攻擊人族,以此挑釁神族。普通人族根本不是魔獸的對手,不消幾月,便被滅了一半。神族一直被人族供奉,見此也不得不出手。因此便有了大戰。從那時造下的孽,一直延續了很多很多年都沒有得到根治。


    大戰打起來也是詭異。天帝與九越對打,安寧愜意的神仙生活讓天帝都懈怠了,而此時的九越練就了魔煞功,天帝竟不是他的對手。都以為要湮滅在九越手裏了,卻不曾想,躲在暗處的言媞在最關鍵時刻擋在了天帝麵前。


    那魔煞功的最高一層,本就是帶著想要摧毀天帝的功力,作為人族的言媞硬生生接下。若不是芭拉族公主的體質護著,早就在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吊著最後那口氣,言媞滿嘴的血還瘋狂的笑,她同情地看著錯愕的九越,一句話都沒施舍給他,轉頭對身後同樣傻眼的天帝撐著最後一口氣道:“神族若有餘力,求天帝救救人族...保我芭拉不滅......”


    九越看著自己的雙手,是這雙手殺死了自己的魔後。他有些不可置信,不可置信言媞為何會出現在天宮,不敢相信言媞會死在自己手裏,更不可信他為什麽會有這種在乎的感受。


    在九越呆怔之時,天帝得以喘氣,他用了近乎同歸於盡的方式,集終身神力於一身,給了九越重擊。


    卻沒能把九越打死。


    天空被這兩掌打出了一個窟窿。天宮搖晃坍塌,彩霞傾瀉,大地一片狼藉。天帝不得不派人補天。


    乘勝追擊,幾下把九越打下了天宮,趕緊回了大殿召集還剩下的神應對。


    魔王九越都被打下了,剩下的魔獸無主也就隻有匆匆退下。


    除了女媧後人滿世界尋找補天石外,天帝召來剩下的神,發現這次浩劫中,神也殞落了不少。神族遭受多少萬年來的如此重創,再修煉也來不及與魔獸對抗。


    恰逢此時天後誕下一女,天帝為女取名星矢。天帝看著滿殿的殘兵敗將,無奈出一下下策。魔界此次也沒有討好到哪裏去,大軍被狼狽打下,魔後又被魔王親手打死,估計會亂一定的時間。抓緊機會也許還能給他們一次一鍋端,但是就目前的剩餘戰鬥力,也實在難以去拚一拚,若是在戰鬥中元神俱滅,神族就完了。


    天帝一揮袖,殿前擺滿了整整齊齊的一排排透明的罐子。“這是上神太上老君煉的儲藏器,危難當頭,我首當表率,傳我萬年功力於星矢之身,將元神存於器內,若是神族得以險勝,星矢再將元神寄予人類之身,以此重新修煉,再造神族輝煌。”


    “這......”


    “這恐怕.....”


    眾神麵麵相覷,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星矢以嬰兒之軀,匯集了萬神之力,頓時以百倍速度生長,轉眼間從一皺巴巴的小嬰孩長出少女模樣,而後身體上的變化定格。長得太快來不及換件衣服,星矢身上的繈褓也隻能短短的遮住關鍵部位,天帝見此,忙脫下象征天帝的朝服,手一揚,便蓋在了星矢身上。


    “吾以天帝之令宣布,星矢為我神族新任天帝……”


    天帝宣布完神令,形體便化為了透明,隻剩了一顆泛著金光的元神飛入了儲存器裏,眾神接收到這最後一道命令,紛紛幻化元神效仿天帝。


    一時間天宮金光閃閃,是為最後一道殘忍又無奈的美麗風景。


    ——


    九越被打下天宮,一直到眾魔將他帶回魔寧山的結界宮殿,他滿腦子都是言媞忽然衝到天帝麵前硬生生接下他的那一掌,不知道是受這打擊還是天帝對準他的攻擊,九越感覺自己存放魔丹的左胸口疼得不行。


    同時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他快不行了,他開口道:“十易呢?把十易抱來。”


    骨蝕抱來了還是嬰兒的十易,放到了九越懷裏。


    九越看著小小的、還茫然不知的十易,回想起言媞對他下的詛咒:“魔王九越,不得善終,屆屆魔王,為情所困……罪魁禍首,皆為女子。”


    他笑得無奈:“詛咒應得真快,我現在也是為情所困了嗎?若是當初選擇殺了你,是不是就會改變一些事情?”


    可是無人能回答他,言媞早已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王,”骨蝕見九越自言自語,問道:“此後我們應當如何?”


    “此後?”九越看著十易,道:“以後的事情便去問新魔王吧。”


    話畢,九越手間一反轉,十易就被立在了空氣中,骨蝕似乎看懂了他要做什麽,忙道:“王,不可,小殿下還太小了,他承受不住……”


    “我會讓他承受住。”九越手裏的黑色魔氣越發濃鬱了,他猛然灌入了自己全身的力量,並引發了催生術,十易便被這強大無比的黑暗力量撐著不得不提前成年,他的身體以肉眼可及的速度生長,不消一會兒便從嬰幼兒變化長成了一個少年。


    九越見自己使命已成,自己的所有力量都已傳於十易,便就放心的自滅了,臨消散前,他眼前竟一直都是言媞的臉。


    美麗的,溫婉的,崇拜他的,傷心的,絕望的,隻剩恨意的,都是言媞。


    終於還是罷了,罷了。


    這兩邊繼承人都出世,都因為一些不可逆的原因都被拔高生長,太相似的出身,又因為注定是死敵的相吸相斥,偏偏因此造就了一段孽緣。


    “星矢,汝要時刻牢記,身擔覆滅魔族之重任,重建我天宮神威。”


    “魔王十易,永記使命,打敗神族,統治三界。”


    天宮裏的星矢與魔寧山裏的十易從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就注定背負著各自的使命,站在了命運天平的兩端。


    神族隻剩了幾個諸如要補天的女媧後人,和就算獻出神力也沒多大用的月老還在努力不讓整個世界變得更糟糕,其餘的有戰鬥力的都已經把力量傳給星矢了。


    而魔族裏,雖然魔獸們都多少帶了傷,可那幾個最厲害的永生魔一直隨著魔王存活著,從總體來說,首戰是魔族占了上風。


    可魔族的敵人是兩界,神族雖敗,可還有人族在反抗。


    在對付魔族餘孽時,人族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和諧,包括鍾離和藍氏在內,連同有奇人異寶的巫族等隱秘族落都空前大團結,靠智力,竟打敗並燒死了除永生魔以外的其它魔獸。


    十易見此狀況,安靜了下來,帶著永生魔隱藏在了魔寧山裏的結界宮殿裏。此後魔族不再有動作,人類以為自己大獲全勝,沒過多久,又回到了先前各顧各的局麵。


    在這段隱藏自身的時間裏,十易在想辦法把自己的赤目白發給換成黑眼睛黑頭發,魔獸們的覆滅讓他明白了隻靠硬拚勝算不高,如果人類靠智取,他也可以。


    從人類那些學來的第一招,叫離間計。


    可以在不施展魔功的時候把發色和眼珠幻成人類一般模樣之後,就離開了魔寧山,獨自去往了人間。


    十易是打算去人間離間各大勢力的,可是他沒想到人間實在是太好玩了。


    那些山水,人情,食物,金銀,玉石,雜技,賭場,妓院……


    那種逍遙快活總是令十易流連忘返。


    星矢帶著全神族的希望也來到了人間,她幫著人族打敗了進擊的魔獸,可十易帶著永生魔逃跑了,連她借著千裏眼的眼睛都找不著,隻好來到人間碰碰運氣。


    眾所周知魔族勢力一直在魔寧山,星矢去往山裏搜尋時,見到了到人間尋歡作樂喝得不省人事找不到家莫名其妙倒掛在魔寧山裏的一棵大樹上的十易。


    兩人雖從出生就是死敵,可一直沒有正麵交戰過,變換了魔王標誌的赤目白發,星矢並不知道麵前這個人是十易。


    她見十易醉得糊塗,此處又是魔寧山,擔心這個白麵書生樣的男子被魔王抓走殘害,便背著他躲了起來。


    十易迷迷糊糊間,看見眼前有個泛著光的美麗女孩,他在脂粉間流連時習得了一些女子受用的招數,也嚶嚶嚶的去蹭星矢,皺著眉頭,拖著長音:“姐姐我好難受……”


    星矢看著躺自己腿上的男子生了一副好皮囊卻如此沒有男兒氣概,眉頭也皺得老深:“你最好老實點,不然就把你扔水裏清醒清醒。”


    十易瞬間便老實了,乖乖地躺好不再亂動,不一會兒就陷入了睡眠。


    聽到清清淺淺的呼吸聲,星矢忽然也覺得這一刻好像很美好。她抬手撫了撫十易的臉,心裏道:“這世間竟有如此絕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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