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程寰和魏知隻是消失了一早上,回來的時候就多了一個人。


    雲平秋的目光在阿樂身上多看了幾眼,卻沒有多說什麽。


    對他而言,任何不危及劍宗的事情,似乎都不重要。


    淩霄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阿樂,就差把他從地上拎起來了。


    阿樂十分緊張地看著地麵。


    “程寰啊。”淩霄嘖嘖稱奇:“你和魏知怎麽這麽快就把孩子生出來了。”


    魏知沒有什麽表情的臉“騰”一下紅了。


    “別胡說。”他瞪了淩霄一眼,嘴角偷偷揚了起來。


    程寰就沒那麽客氣了,她衝淩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羨慕的話不用多說了。”


    淩霄心懷鬼胎地看向雲平秋。


    雲平秋直視前方,端端正正的樣子襯托得一旁的其他人像幾隻從山上放出來的野猴子一樣。


    唐衍好奇地望著程寰帶回來的人。


    “師父,他是……”


    程寰看向阿樂,征求他的意見:“叫爹?”


    阿樂張大了嘴。


    程寰想了想,阿樂好歹把唐衍孵了出來,叫爹有些奇怪了,不由改口:“那叫娘?”


    “不不不,不合適。”阿樂慌張地擺擺手。


    他結結巴巴地對唐衍道:“我,阿樂。”


    唐衍迎著他慈祥的目光,臉色瞬間白了:“師父。”


    “嗯?”


    “你……你實話告訴我吧。”唐衍欲哭無淚:“我我我我我是不是不是我爹的孩子啊。”


    程寰一愣,完全沒看出來唐衍怎麽突然開了竅。


    唐衍顫抖著手指著阿樂:“他看我的眼神,好像看兒子啊。”


    阿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我不是!你別亂想!”


    唐衍小心翼翼地望向程寰。


    程寰丟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揚長而去。


    唐衍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手足無措地看著阿樂:“我不想有個便宜爹。”


    阿樂:“我真的不是。”


    淩霄笑得滾成了一團:“他是,他是。”


    唐衍一會兒看著淩霄,一會兒看著阿樂,一會兒又想起程寰那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一顆心懸在半空,遲遲放不下來。


    程寰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壞事。


    一路上唐衍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每天對著阿樂的臉和自己的臉悄悄比劃。


    阿樂跟他解釋了無數遍,唐衍都是將信將疑。


    不說別的,阿樂看他的目光實在是比唐富貴還要慈祥。


    一直到入了妖界,唐衍心裏的疑惑依然沒有放下。


    淩霄這個看熱鬧的不由都同情起唐衍了。


    他拿著一串烤好的兔肉湊到程寰麵前:“你也太不是人了,自己的徒弟都坑。”


    程寰躺在樹枝上,順手一薅,就拿走了淩霄手裏的烤串。


    “你大爺——”淩霄頓時跳了起來。


    程寰眼疾手快地在兔肉上麵咬了一口,這才笑眯眯地開口:“還給你?”


    “誰要和你吃一根啊!”淩霄氣衝衝地轉身,重新拿了一串兔肉放在火上烤。


    程寰樂得個清閑,慢悠悠地吃完了手裏的烤串。


    她正要跳下去洗手,自己那髒兮兮的爪子就被人憑空抓了過去。


    程寰側頭看見了不知何時爬上樹的魏知:“你怎麽來了?”


    魏知不答話,他使了個法術,程寰手上的油漬瞬間就一幹二淨。


    程寰看著他的動作,輕聲道:“你想起來的東西好像越來越多了。”


    “師父倒是連簡單的煥新術都忘了。”魏知說。


    程寰的笑容一僵。


    魏知仿佛隻是隨口提了這麽一句,並沒有追問下去。


    他坐在程寰旁邊,望向不遠處那座高聳入雲的孤峰,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那就是帝山嗎?”


    “嗯。”程寰點點頭,她坐起身來,看著那座靜默的大山,似乎想到了什麽,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魏知默不作聲地陪著她,或許是盯著那帝山太久了,魏知居然在自己雜亂無章的記憶中翻到了熟悉的一角。


    幾乎不受控製的,魏知徹底掀開了那一角。


    腦子一陣暈眩,魏知一頭栽了下去。


    暈頭轉向中,魏知倉惶地看向帝山,一時間,什麽都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帝山遠沒有現在這麽寂靜。


    黛青色的濃雲包裹著山頂,遠遠看著,也有一股涼意襲來。


    山腳下湊滿了四麵八方趕來的正道中人。


    程寰懶得跟他們擠在一起,就抱著魏知坐在樹枝上,變戲法似的從儲物袋拿出一根糖葫蘆,湊到魏知麵前。


    魏知伸出爪子要拿,程寰有意逗他,就舉高了手。


    “師父……”


    魏知軟綿綿地喚著她。


    程寰頓時繳械投降:“給給給,師父給你。”


    魏知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程寰一顆心軟成了仲夏的夜空。


    “程師妹。”雲平秋突然落在了樹上。


    程寰頓時警惕地把魏知往自己身後一塞,像是生怕被雲平秋搶走了似的。


    雲平秋:“……”


    她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


    “他們都在討論如何攻入帝山,擒拿妖將,你不下去聽聽?”雲平秋問。


    程寰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雲師兄不也沒去。”


    雲平秋難得沉默了一下,實話實說道:“太吵了。”


    帝山出了個妖將鴉邪,抓了不少凡人與修真人士入山,吸取精血以提升自己的修為。


    原本隻需要各宗派聯手將其誅殺即可,偏偏人齊了,卻拖拖拉拉始終沒有一個主心骨。


    誰都想成為那個擊殺妖將的英雄。


    可惜沒有一個人敢單挑妖將,他們都盼望著其他人上前圍剿,最後自己一擊擊殺,揚名立萬。


    就這麽扯來扯去,一群人硬是在帝山外徘徊了大半月。


    直到妖將鴉邪趁亂,偷偷摸摸從來的弟子裏麵抓走了數十人,啪啪打臉眾人的臉,他們才不得不再次開始商量進山的事情。


    程寰從儲物袋裏摸出一壺酒。


    她一條腿斜立在樹枝上,一條腿懶懶地垂在空中,晃來晃去。


    月光隨著她的腳,在空中蕩成了一個暖金色的圈。


    雲平秋眉頭微皺:“程師妹,江掌門讓你少飲酒。”


    程寰一想到江月白那念念叨叨的樣子,撇了撇嘴,不甘不願地把酒又收了回去。


    她倏地從樹枝上站了起來,不等雲平秋開口,程寰突然站在樹上拍了拍手。


    突兀的掌聲讓下麵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有羨慕,有不屑,有好奇。


    程寰歪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嘴角挑起一個張揚無比的角度:“喂,我說,你們再這樣磨蹭半年也沒用。一百多個正道弟子,一人一口痰都能把鴉邪噴死。何必虛情假意地商量什麽對策呢?”


    此言一出,下麵的人頓時不樂意了。


    “程道友修為高,不需要計策,我等自愧不如,不過你要是覺得隨隨便便就能斬殺,你怎麽不自己衝進去。”


    程寰的視線朝著那人看去。


    她的目光清清冷冷,默不作聲看著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被什麽東西盯上了的怪異感。


    “你是通神院的?”程寰問。


    眾目睽睽之下,那人不願露怯,硬著頭皮答道:“在下通神院,劉別。”


    “唔……”程寰歪著頭想了想,隨後不耐煩地道:“不認識,通神院我隻知道唐星河。”


    劉別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唐星河是通神院大師兄,他在通神院裏,就處處被唐星河壓了一頭。


    這次好不容易唐星河不在,他帶著通神院弟子前來,本以為是大逞威風之時,卻被潑了一盆冷水。


    其他眾人對他雖然彬彬有禮,但遠不如見到唐星河時那般恭敬。


    “不過——”程寰忽然再次出聲:“你的提議不錯,我打算今晚就進帝山救人。”


    “程師妹……”雲平秋愣住了。


    眾人也被程寰大言不慚的發言震住。


    要知道,哪怕程寰在近幾年的天榜排名中次次高居首位,但妖將鴉邪是個修煉了近兩百年的老怪物。


    “怕不怕?”程寰居然還有心思低頭逗魏知。


    魏知握著糖葫蘆,認認真真地搖著腦袋:“師父去哪,我就去哪。”


    “乖。”程寰摸了摸他的腦袋。


    她再次看向眾人:“等我救出了被抓的道友,我會告訴他們,隻有我願意救他們。”


    劉別冷哼一聲:“你要是沒救出呢?”


    程寰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那我就告訴他們,除了我,沒人願意救他們。”


    劉別的臉色跟被人揍了一拳一樣難看。


    魏知吃著糖葫蘆,一動不動地盯著程寰看。


    程寰說完,扔下眾人,居然真的朝帝山飛去。


    雲平秋想也不想地跟在他身後。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回想著程寰留下的話,最後咬咬牙,隻能跟上去。


    不然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別想繼續頂著一張名門正派的臉了。


    不知什麽時候,山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蒙蒙細雨。


    雨霧氤氳,夾帶著周圍樹葉搖晃的聲音,宛如濤聲重重。


    魏知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人間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太過奇妙。


    “怎麽了?”程寰注意到他的動作,小聲問他。


    魏知抓著程寰的衣服,聲音和人一樣小小的:“十方境沒有雨。”


    程寰笑了。


    她幹脆撤去了自己和魏知身上的避雨咒。


    魏知伸出手來,細細密密的雨爭先恐後地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眼睛彎成了兩泓懸月。


    雲平秋忍不住道:“小師弟也喜歡下雨。”


    程寰頓時狠狠地瞪他一眼:“魏知是我撿的。”


    雲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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