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低頭看著桌上茶杯,雙眸微眯。


    半晌,口中有輕聲呢喃,“好一個才見嶺頭雲似蓋,已驚岩下雪如塵!”


    右手雙指捏著茶碗沿壁,輕輕旋轉片刻,心裏驀然升起一股憂鬱,抬頭向站在身前女子看去,一張臉龐雖算不上絕美妖豔,卻稱得上精致玲瓏,一雙清澈無雜的眼眸,如青山綠水,讓楚凡有幾分恍惚追憶。


    少女看見楚凡目光,臉色更羞澀幾分,含羞低頭,偷偷拿餘光瞥了瞥楚凡。


    “你們徐家和鄭家關係很好?”有一念在腦海閃過,楚凡把玩著手中茶杯,突然問道。


    少女一怔,抬頭一雙秋水眼眸看著楚凡怔怔出神,呆了呆才小聲道:“算不上至交,但一直都有關係往來。”


    楚凡眯著的雙眼微微開闔,突然露出一抹笑容:“你那位朋友過來了。”


    楚凡說的很是輕巧,也很準確,並未說‘你那幾位朋友’,而是隻有‘那位朋友’。


    “啊……”叫徐雪的少女微驚,旋即臉色嬌羞回頭看去,不過下一刻她一張清秀雙眸頓時驚悸,旋即泫然欲泣,一陣恍惚,連忙向那正走來的唯一一名青年跑去。


    一把扶住已是搖搖欲墜的青年,看著他胸口腳踝大腿處血肉模糊景象,觸目驚心。


    不知如何僥幸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小命的青年勉強扯了扯嘴角一笑,艱難道:“不用擔心,還死不了。”


    少女這才壓抑住哭聲,連忙取出幾枚療傷丹藥給青年服下,隻是看著青年胸口如柱血水,還是忍不住小聲抽泣。


    青年也從未想過,他跟鄭家幾人一起前往長青道觀竟會招來如此殺身之禍。


    楚凡起身看了眼麵色因疼痛而扭曲的青年,想不到這家夥竟能在白塔那家夥手上撿回一條命。


    在少女說起另外幾人前往長青道觀時,楚凡心裏便早已有了預感。關龍鄭家,恰巧是白塔丟給自己那枚血殺牌所標注家族勢力,依白塔所言,乃是三千年前血祭餘孽之一。


    楚凡見青年精氣神已開始渙散,皺了皺眉頭,踟躇片刻還是慢步走了過去。


    隨手取出一枚六級療傷丹藥育靈丹,臉上微笑交給少女道,“他識海被殺意侵蝕,你的療傷丹藥沒什麽用處的,我這恰巧有一枚育靈丹,或許能起些作用。”


    少女猶豫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感激,擦拭去臉頰淚水,這才向楚凡道謝了一聲將丹藥接過來給青年男子服下。


    一股難以描述的清涼侵入骨髓,融入識海,讓青年近乎渙散的識海陡然清晰穩固幾分,隻是他心中愈發震撼,並未露出感激之色,而是眼神冷厲的看向楚凡。


    身為徐家核心子弟,徐朗並非沒有見識的人,他相信自己吞服的這枚育靈丹絕對是六級丹藥中最極品的存在,眼前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陌青年,為何要兩次出手相救?


    看見青年臉色好轉,並未有徐朗那般涉世深厚明悟人心險惡的徐雪臉上終於升起一抹如釋負重的笑意,再次轉身向楚凡柔聲道謝。


    數十息後,感覺從鬼門關逛了一圈的青年向楚凡抱了抱拳,將眼中冷厲掩蓋起來,這才抱拳道:“多謝道友救命之恩。”


    楚凡自然早就感受到了青年男子身上的一絲冷意,隻是微微一笑,輕聲道:“你是徐家子弟?”


    徐雪心思單純,對於楚凡出手相救更是感激,不待徐朗說話,連忙低頭小聲道:“嗯,這位是我哥哥徐朗。”


    徐鳳年嗬嗬一笑:“我就說你如何從白塔那家夥手裏逃得一命。”


    聽見白塔二字,徐朗臉上猛然閃過一絲陰霾,盡量讓自己心情平複,皺眉道:“道友是何人?你如何知道我是被白塔所傷?”


    哪怕不曾涉世經曆風波的少女也感到一絲冷意,一臉不解的看向自己大哥和眼前俊逸公子哥。


    楚凡毫不在意一笑,道:“很不巧,我之前正與那家夥一起在這喝茶。”


    楚凡說著,手指了指剛剛起身的茶坊木桌。


    徐朗目光露出一絲警惕之色,臉色也凝重許多,死死盯著楚凡。


    楚凡卻是微微一笑,聲音淡然道:“你倒是不必擔心,鄭家在死亡名單之列,不過你們徐家運氣還算不錯,否則你不會有機會走到這裏。倒是我與白塔那家夥什麽關係,其實也隻是第一次相見,覺得脾性相投,便答應他幫忙殺幾個人而已。”


    楚凡眉宇挑了挑,看了眼臉色逐漸難看的青年公子哥,“所以你們也應該清楚了,我並非你們想象中的好人。”


    少女神色呆滯,心裏如墜冰窟,徐朗臉色難看,隻是死死看著楚凡,“你既然花費一枚六級丹藥救我,不會再殺了我們。”


    楚凡微笑搖頭,慢步向市坊外走去,少女攙扶著徐朗跟在身後。


    走到一處青草土丘前,楚凡一屁股坐下,目光向水晶湖看去,眯眼向青年男子看去,“你不會向鄭家報信?”


    徐朗盡量讓自己內心平複下來,看著眼前不知深淺的楚凡,沉聲道:“我們徐家與鄭家並非莫逆之交,還犯不著不顧生死給他們報信。”


    說到這裏,徐朗皺了皺眉,緩緩道:“鄭家在白靈礁島雖說隻算做三等家族,卻也有兩名乾坤境修士坐鎮,除此之外還有輪回、神嬰境修士數十人。”


    楚凡嗬嗬一笑,眯眼向徐朗看去。


    後者看見楚凡再次向自己看來,握了握拳,繼續說道:“我們徐家雖然也是三等家族,但比起鄭家底蘊弱了一籌,不過我保證徐家絕對不會插手此事。”


    楚凡搖頭微笑,臉上露出一絲戲謔,“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既然是聰明人,便應當知道這些大路邊的消息換不來你活命的機會。”


    徐雪至始沒有說話,突然鼓起勇氣取出一枚玉簡遞給楚凡道:“這是我知道鄭家的所有消息。”


    楚凡點了點頭,這少女也並非完全不諳世事。


    神念向玉簡掃去,隻見主要人員名單,主要祠堂,家族護陣陣基,家族主要長老修為信息曆曆在目。


    楚凡滿意點頭,起身向晚霞餘暉映照的水晶湖看去,淡聲道,“回去向你們家主傳話,若是同我一起拔了鄭家,關龍城以後便是你們徐家獨掌,至於你們家族的命運,自然得看你們家族的表現。”


    徐朗低沉的臉色突然煥發出一絲光彩,向楚凡鄭重道:“徐朗必定會將公子的話如實帶回。”


    楚凡譏諷看了眼徐雪,冷聲道:“女人天真幻想不是你的錯,大千世界便是生死之間患難與共的情愫都少有經得起推敲琢磨,何況素不相識空有一副皮囊和那些花言巧語,若非我心情不錯,你可知自己今日的下場?”


    說罷,楚凡眯眼向徐雪戲謔看去。


    叫徐雪的少女一臉委屈並未說話,徐朗倒是看向楚凡多了一絲感激,至於先前那股埋藏心底的陰冷殺意也是慢慢退卻,對方既能說出覆滅鄭家這等話,想殺自己怕易如反掌。


    比起徐雪,徐朗自然經曆過更多人情世事,楚凡的話是尖酸刻薄了些,但他感覺得出並沒有惡意,經此一事,自己這個妹妹該成熟不少。隻是他不清楚,楚凡願意出手相救,還真不是單純想要問一些鄭家的底細,更多是對這單純少女有不少好感。


    少女天性單純並不是壞事,可也隻限於那些止步於高門大院內,或者世外山野間,就像思嫻妹妹,曉染那丫頭,當然還有未走出家門的沈清。


    可無論是誰,既然生在了仙界,總不能一輩子單純下去,否則一個死字都不會知道如何寫的。


    一路向北行走,路上偶然能遇見一些在外曆練或前往南嶼荒原尋找機緣的三倆修士,有傭兵大漢,有家族子弟,也有散修遊勇,直到天色完全昏暗下來,楚凡這才隨地刻畫了一道防禦護陣,靜坐下來閉目思索。


    距離關龍成還有千裏地,楚凡並不急著趕去滅了鄭家那座龐然大物。


    先不說自己輪回初期修為遠不是乾坤修士對手,便是玉簡上所介紹鄭家那七級困殺大陣便不是他目前所能應付了的。


    一個不慎,何止喝上一壺那般簡單,便是粉身碎骨都不無可能。


    楚凡隻盼著這一千裏路程緩步慢行,盡量過多完善一分心境,或者修為更進一步。


    根據玉簡介紹,鄭家是白靈礁島土生土著傳承萬年家族,底蘊實力不可小覷,便是白塔也提及過,鄭家乃是三千年前隱匿至今的血祭餘孽之一,暗地裏沒少做搜羅童子處女,以精血為引灌頂血祭慘無人道的勾當。


    至於數千年來,鄭家為何沒有元靈寂滅境強者出現,倒不是說灌頂血祭出了問題,而是被那個叫白靈的島主暗中以神通鎮壓了對方的家族血脈。


    一路上楚凡都隻是漫無目的向北行去,並未按照以往的固定路線,也並未以最近路途行走,期間還有一次偶遇那一對徐家兄妹。


    隻是相較於前兩次,徐雪那少女顯然沉默了許多,哪怕眼裏還是有暗暗的情愫升起,卻隻得咬著嘴唇壓製下來,向楚凡頷首施了個萬福,輕聲叫了句楚公子。


    徐朗雖說也是輪回境修為,可卻絲毫看不出楚凡的深淺,加上第一次相遇時風輕雲淡卻威勢駭人的出手,事後對楚凡更是心存畏懼。


    一路北行,仙元道訣緩慢運轉,如春芽抽絲,緩緩從天地間汲取一股靈韻氣息。


    修心境重在養精氣神,其中又以紫氣東來與沆瀣西去為最,上古有春食朝霞,夏食沆瀣一說,傳聞此乃蘊含一絲天地初開之時的本源氣息,最為玄妙珍貴,隻是如今萬界少有人能參悟其中玄妙奧義,即便楚凡以先天道訣衍化剝離,也隻得抽絲剝繭循序漸進。


    精氣神,放在普通世界聽起來好似玄而又玄的箴言玄語,但楚凡知道天地間卻有其存在,明悟心境,這些天走來,即便沒有那般風生水起的明顯功效,卻也感到不時間有靈犀所至,自己心境道念更是隱隱上升。


    又是兩天過去,一道淒慘淅瀝的慘叫聲打斷了楚凡雅致心情,猶豫片刻還是神念祭出向遠處掃去,頓時愕然,舒展眉宇微微蹙在一起。


    前方五六裏處,若兩軍對峙,氣勢駭然,好大陣仗。


    ………………


    ps: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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