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β星的行政中心距離星海學院三百公裏, 正值中午, 室外體感溫度無端偏離預期, 直線上升, 逼近二十度,石頭似的冰層泛起生機勃勃的濕潤, 持續了兩年多的隆冬似乎有了點複蘇的意思, 好似突然從宇宙盡頭來了一陣春風, 吹得天空湛藍如洗。


    這是星海學院“論文周”的第三天,三天前的傍晚, 學生們已經下課了,突然接到通知,隻有一個校長的學校教學安排果然非常隨意,校長大概是想放年假, 臨時把這一周改成了論文周,他開放了圖書館權限, 列了一打書單, 留了一個非常大的題目——我覺得人類未來將會走向何方。


    此時,距離交作業的時間還有四天,大多數學生沒有思考人類未來,而是在思考無故失蹤的懷特等人,整個學院成了快樂的謠言製造廠,關於那四個人誰和誰私奔的辯題已經引起了兩輪群架。


    薄荷居住的孤兒院得到了一筆生活費——她設定好了,每個月的助學金到賬,都會自動轉走四分之三給“家人”, 不過這一次,隨著助學金到賬的還有一封告狀信。


    信誓旦旦說要開除他們的陸校長連處分都沒舍得記,隻是采取了幼兒園的管理方式,臨走時匆匆寫了一封信,向幾個學生的家長告狀。孤兒院的大孩子們正圍著這告狀信牽腸掛肚,懷特的父母則已經往空蕩蕩的校長辦公室跑了兩趟,鬥雞維塔斯的母親比較不負責任,看完以後大筆一揮,回了一封信,簡潔明快四個字:“讓他去死。”


    而按照入學信息寄到黃靜姝家裏的信沒能送到,在整個星球漂泊了一圈,又被係統退回了校長信箱。


    這天,已經辭職的信息學院老院長收拾了行囊,準備要離開北京β星,臨行,他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星海學院,遠遠望見禮堂那片恢弘的穹廬頂和滿學校喧囂鬧騰的猴孩子。老院長沒料到學校裏還有這麽多學生,他雙手扒著圍欄,探頭往裏看,隻見兩個少年正打打鬧鬧的經過,男孩子正在搶女孩子手裏的表格。


    “給我看看能怎麽樣,我又不一定非得追著你,少自作多情了!”


    女孩子一腳踹在他小腿上:“走開。”


    “我也可以給你看我的呀,三個學院我哪個都沒報,我還提了個新的專業方向——星際走私向導,怎麽樣?聽著牛逼吧?哎,你等等我!”


    老院長聽完,愣了半晌,感覺這神聖的知識殿堂裏,飼養的還是一幫智力感人的大猩猩,於是扶著校園的欄杆,緩緩地走了。他已經兩百六十歲了,居無定所,在第八星係的每個高校裏都任過教,目睹了無數次門庭冷落,學校關門。星海學院是他最後一站,終於還是讓他失望了。


    他忽然有些灰心,低頭看著自己手背上幹澀的老年斑,覺得自己這一生,可能是做了一場白日夢,走了一條執拗又錯誤的路。


    兩百六十年,也該結束了。


    前不久,他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在凱萊星的一個有產權的養老院裏,給自己置辦了一席之地,打算在那安度晚年,這在第八星係,算是相當體麵的晚年了,今天就要出發。


    老院長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難得的風和日麗,沒有北風,溫暖得不像北京星的冬天,他覺得這大概預示著自己的路途會很順利。


    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們過節似的從各自藏身的地方鑽出來,快樂地和擦肩而過的老教授打招呼,互相慶祝著又熬過了一個冬天,即將迎來長達四年的好季節。


    不遠處,不知是誰家養的鴿子成群地飛過天空,落在星海學院六百萬的穹廬頂上,不客氣地降下“天糞”數泡,表達著對莘莘學子們無盡的祝福。


    佩妮打開破酒館的門,給酒館的吉祥物大蜥蜴帶了一包新鮮的麵包蟲,然後打開窗戶通風,挽起袖子,擦起破酒館的桌椅板凳——四哥的地方幹淨得很,活不多,日常維護即可,她幹脆自己幹了。


    佩妮認識他五年,以一個女人的標準來看,四哥其實並不是一個邋遢的人,除了他那不修邊幅的個人形象,再沒有其他不良習慣了,他喝酒,從來不喝醉,用過的東西會放回原位,無論是他常來的破酒館還是他的家,都充斥著一股幹淨冰冷的秩序感。


    “你家主人什麽時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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