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楓打不過薛淩,又出自京中正統,不會汙言穢語。聽著薛淩百般侮辱魏熠,越發氣憤,狠戾叢生。


    薛淩本不懼他,偏偏屋裏的老李頭聽見動靜跑出來,喊了一聲“小少爺”,而後站在門口老淚縱橫。


    他認得薛淩,即使在平城從未見過薛淩女裝模樣,他還是在兩人纏鬥之際認出了他的小少爺。


    薛淩剛好在這個當口是背對著老李頭的,聽到背後有人喊,驀然就停手回看。能喊自己小少爺的,一定是平城出來的人。是誰是誰從平城活著出來了


    她停手,江玉楓卻沒收住,手掌拍至薛淩後背,薛淩被直直拍飛至老李頭麵前。


    喉頭一甜,薛淩卻扶著門框趕緊站了起來,驚喜的喊:“老李頭”。她頓了頓又趕緊喊“李伯伯”。喊完嘴角才有血跡流出。


    薛淩拿袖子擦了一把,自己手下留情,江玉楓這狗居然出手這麽重。她喘了兩口氣問“李伯伯怎麽在這。”


    “小少爺”。老李頭不知二人怎麽打起來了,看薛淩受傷趕緊把薛淩扶進屋。燈火之下細看,真的是他的小少爺。


    其實在平城的時候,薛淩與老李頭並不親熱。主要是老李頭畏懼薛弋寒,不像其他人那麽慣著她。所以她喊“李伯伯”都喊的不順口,純屬在平城喊“老李頭”喊慣了。


    老李頭扶著薛淩坐下,長長歎了一口氣。以前薛淩一喊他“李伯伯”,大抵就是剛被薛弋寒罵完,其他時候都是一副飛揚跋扈相,跟著那群將士沒大沒小的喊自己老李頭。


    當日明朗少年一別,今日再見,小心翼翼的喊自己“李伯伯”。他看著長大的娃啊,怎麽不心疼。


    江玉楓站在門外半天沒進去,一時防著有人過來,二來他也不想進去。他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剛剛薛淩講的那些話,是對的。


    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注定了必須做某些事。不做,隻有死。不僅自己要死,還會連累一大批人跟著死。


    他江玉楓不過區區國公之子,尚不得不違心行事。如果江家當年沒有陷害薛弋寒,不知屍體要被哪隻野狗啃食。魏熠身在皇家,卻再三回避人心險惡,最終避無可避。造成的後果,起止是薛淩說的那些。


    公主慘死異鄉,西北數城流民,鮮卑以此為由,數十年不納貢。始作俑者,說是魏塱。難道,沒有魏熠就能置身事外他享受了數十年太子身份,大亂之際,卻從未扛起過一刻太子責任。


    柔,不監國。君王若不監國,除了死,別無出路。


    江玉楓站在門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挑個時間,去魏熠墳前上柱香。


    “李伯伯歎什麽氣,當年平城怎麽了,宋柏去哪了”口裏還斷斷續續的有血沫,薛淩邊咽邊問。她終於抓住個平城活人,她立馬就要知道當年之事的真相。


    即使那個真相,自己已經猜測了千萬遍,但一朝沒有證實,那就一朝是個迷。


    “宋將軍,宋將軍不曾…”。老李頭想說宋柏不曾造反。


    薛淩卻不耐煩聽這些廢話。“我知道他不曾,他去哪了。”薛淩打斷老李頭的對話,她以為老李頭是事後從平城出來的。既然老李頭能活著出來,肯定還會有其他人在,他們都去哪了


    為何薛家獲罪之日,無一人站出來。宋柏滿門抄斬之時,也就她薛淩孤身一人營救


    “小少爺,宋將軍,應該是戰死,將軍治下十餘位,應該盡數戰死”。老李頭年歲已高,嗓音沙啞,這會話題沉重,更催人淚下。


    當年宋柏遣散守軍,老李頭走時,薛弋寒餘下心腹仍無一人肯撤,非要死守平城。後來拓跋銑大軍過境,那些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戰死,薛淩已經來不及咽下翻湧上來的血沫,拿手狠狠的擦了一把嘴角,袖口染上一片鮮紅。老李頭心疼不已,道:“我先找些藥給你。”


    “不用”。薛淩按住他道:“城裏可還有其他人與你同行。”


    “沒有了,小少爺。”


    “你可知道無憂公主死因。”薛淩盯著老李頭,生怕聽漏了任何一個字。這件事,是置薛宋兩家於死地的罪魁禍首,是她薛淩夜夜噩夢的根源所在。


    “被人從城牆上方推下,當時我並不在場。按宋將軍所言”。老李頭停了片刻,道:“是當今天子”。


    說完老李頭卸下了一塊心頭大石。三年的時間,對於他這種深藏秘密的人來說,太過難熬。且天下之大,沒有半點薛宋兩家人的蹤跡。他還以為,要把這個秘密帶到墳墓裏麵去了。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老李頭是個大夫,胸中半點權術也無。他猜不透皇帝為什麽要千裏迢迢送個妹妹去死,又把這件事栽贓到了薛宋倆家頭上。但他不信皇帝,他更信任自己呆了數十年的平城。


    他可以放心去死了,那座城裏的塵封過往,終會被人揭開。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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