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近三年功夫,和蘇遠蘅關係不好不壞。當時說他人前人後兩幅麵孔,現在瞧來誰又不是呢。雖無舊要敘,但蘇夫人這般說,薛淩便接了點心隨口道:“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


    獄裏什麽光景,她並無多想,現來也不想與蘇夫人太過糾纏,隻趕緊撿了正事道:“我須得進宮一趟,江玉楓讓我來問你。”


    “落兒還是這般事事著急”,蘇姈如先笑著嗔怪了一句,又道:“急也急不來的呀。你且安了心住下,等到了時候,自有人帶你進去。”


    按著往日脾氣,薛淩怕是覺得蘇姈如有意拖延。現她對京中這些人一概了無指望,反而無所謂的緊。


    蘇家賠了大筆銀子在霍家那,現在霍準死了,肯定是巴不得趕緊與霍雲婉周旋,看看能不能找回來一些。因此,多半不會攔著自己。


    既是說了不到時候,那大概是真的不到時候。且江玉楓也說魏塱封了霍雲婉的宮,如今想進去,是得周旋一番。


    話雖如此,薛淩也不想任由蘇姈如拖延,道:“夫人自便即可,隻寧城那頭,好些事兒得宮裏那位開了口才有得解。”


    蘇姈如將身子倚回椅背,指尖輕巧去解那玉連環,懶懶道:“落兒盡說些我聽不懂的話,這樹都沒了,還有什麽事非得這樹根才能解。我又不曾誆了你去,說不到時候,那是真的不到時候。”


    薛淩笑笑道:“我又何曾誆過夫人”,她將霍雲暘的的信從胸口掏出來放在桌上道:“瞧,霍雲暘臨死之前我騙他寫下的。可惜他狡猾的很,不肯明寫,而是用了霍家人才懂的暗語。”


    這東西一直貼身帶著,到了江府也沒落下。薛淩倒不是有意給蘇姈如看,隻是斷定這女人不會拆,拿出來裝裝樣子便罷了。


    果然蘇姈如眼睛一亮,一手丟了玉連環想拿,猶豫了一下卻沒伸手,隻接著假裝解連環,道:“果然落兒聰明的緊,信上說的是什麽事。”


    薛淩道:“也無旁的,寧城征了那麽多糧,京中去了那麽多錢,我就問了下都去哪了,寧外京中還有哪些人是霍家的。”


    征糧事件才下令不久,蘇姈如必然知道肯定還有許多沒到達寧城。這裏頭有些數根本不是朝廷允許的,算是黑錢。隻怕現在經手的人,被砍的不算,沒被砍,估計拿著那些東西如燙手山芋。


    蘇姈如知道,薛淩亦猜得到蘇家想趁此機會看看能不能收回來一些。她當是沒問過霍雲暘這些,更加不知霍雲暘寫沒寫,不過此刻說出來,吊一下蘇姈如胃口倒是物盡其用。


    二者過招,瞬息之間,蘇姈如笑笑順水推舟道:“那還真是得趕緊去找找宮裏那位,不過今兒確實是進不去啊。皇後如今是佛門中人,誰也進不得。唯初一十五,要請隱佛寺的得道高僧講經。”


    薛淩皺眉道:“要等十五那麽久”


    “人要進去,就別無它法了,傳個口信倒是不難,不過.....”,蘇姈如目光看著桌上信疊,示意這東西不太可能帶進去。


    薛淩豈用她說,趁此機會將信重新塞回衣服裏,道:“這個不必了,一來太過冒險,另外被人發現了,死無葬身之地。”


    蘇姈如跟著輕笑,轉而感歎了一句:“你說,相國這麽大的權,他說沒,也就沒了,還以為隻有那種手無寸鐵的庶子匹夫死的快。”


    薛淩整理衣襟抬頭,隨口“嗯”了一聲,突聽得蘇姈如問:“那個叫申屠易的男子,去安城作甚”


    “嗯”薛淩瞬間回神,她是有些日子沒惦記申屠易這個人了。但她沒記起,也不該是蘇姈如來提醒。


    當初讓申屠易去安城,是希望石亓早些回羯,拖住拓跋銑。但是她在平城與拓跋銑短兵相接,知道胡人去了寧城。


    這一路走的艱辛,回來又聽江玉楓說拓跋銑早早撤了兵。既然如此申屠易那頭成功與否都不太重要,她確實沒記起,這個人,應該也回京了才對,為何會出現在蘇姈如口中。


    蘇姈如看出薛淩心中不解,或者這東西本不用看,她已經料到薛淩會不解。還是那般溫柔笑著道:“說來也是巧,不知如何的,就與沈將軍遇上了。烏州那頭,落兒也是知道的,他二人以前見過,免不得沈將軍要問問我蘇府是何原因。”


    分別時申屠易提起過他與沈元州見過麵,當時還說要避著,這人怎麽這麽黴。薛淩急道:“你怎麽說的!”


    蘇姈如理了理胸前發絲,為難道:“蘇家與霍家有些幹係,而今霍家倒了,怕沈家又要查起。既然落兒貼心將人送上了門,那有些事給他扛著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幾句話過於籠統,倉促之間理不順,薛淩隻覺有些恐慌,正要追問。蘇遠蘅從回廊口冒了出來,上前幾步,籠袖站著喊:“齊小姐別來無恙。”


    薛淩頓口,上下打量了一眼,近日天氣是寒了許多,但是立冬未到,蘇遠蘅居然已經穿了皮襖。估計大獄裏夥食不好,一副骨架子在舊衣裏頭顯的格外枯瘦。


    聞說宋滄已經上了幾天朝,那蘇遠蘅應該也早就出獄了才對。這嬌貴公子爺,臉上胡子都沒打理,要不是兩人也算朝夕相處過,她沒準要認不出來。


    “遠蘅失禮了,京中哪有什麽齊小姐”,蘇姈如在不痛不癢的斥責了一句,說罷起了身道:“今日府中有客,你們年輕人說些閑話,我就不參合,落兒回了自己家且自在些,有什麽需要的,一並招呼了人去就是。”


    薛淩要追去,卻顧忌蘇遠蘅在場。既然申屠易已經落於沈元州之手,急不得一時。蘇姈如片刻即走了老遠,薛淩看向蘇遠蘅不知從何問起,顧左右而言他道:“蘇凔還好麽。”


    “娘說的有理,我該如何稱呼姑娘呢”。蘇遠蘅說著話,緩緩坐在薛淩前麵,動作似乎有些吃力。


    薛淩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臉去,道:“隨你的意,蘇大少爺,阿貓阿狗都行。”


    “那就......薛淩吧。”


    “三年前我就極不讚同娘親將你二人留下,你有沒有覺得你個禍害”


    薛淩猛地回頭,想發怒卻隻是抿了嘴唇,道:“幾日大獄蹲傻了,你當我當年是賴著你蘇家我帶著宋滄要走,蘇姈如強行留下的。怎麽,現在就不樂意了。”


    她惦記著申屠易,湊的近了些,緩緩道:“還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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