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說笑打發了含焉,另遣人往江府去問了齊清霏所在,下午聽人回稟說是已辦妥,算是給了齊清猗交代。


    因逸白說過李敬思多半不在府上,便隻能擇日再去詢問。偏薛淩閑下來,便覺坐立難安。吹得幾陣涼風,又將自己關在了書房,打算將這數月來的大小事理理。


    人坐定,先湧入腦子的居然是齊清猗,倒也不是生怒,隻是忽覺奇怪。看齊清猗的樣子,似乎格外著急尋人,不知為的是啥。


    不過清霏那頭,本該找個人先問著的。既然江府特意將燙手山芋推過來,那正好順水推舟。反正沈元州那頭另有辦法,未必非得以蘇凔作注。


    想過一陣,還是有些不放心,招來逸白知會了兩句,特請他遣個人去看著點陳王府。


    逸白似有耿耿於懷,道:“若陳王妃有異.......”他性子穩妥極了,薛淩素難見到這般執著,奇道:“可是她傳了什麽話”


    “陳王妃說,她若不治,皇親國戚下葬,曆來都是要人陪的。”


    薛淩這才明白過來,不怪逸白從昨兒個就念念不忘。齊清猗還是一貫的蠢貨,威脅到霍雲婉頭上了。想必沒等自己回來,逸白已經著人去守了陳王府。隻等一聲信,那蠢貨今兒個都涼了。


    記起上午齊清猗言語之間也是威脅居多,薛淩居然不惱,隨口勸道:“她惦記清霏,急暈頭亂說的,不要緊,量來也沒那個膽子。”


    逸白笑道:“那可真是得遣個人去開付方子。這藥不能亂吃,話也不能亂說啊。”已然是語氣輕快。


    “我回了京中,曾在齊府小住。她待我頗好,不看僧麵看佛麵.......”


    薛淩話未說完,急急衝進來一個人。輕聲道:“安城有加急的軍書回來,內容還不知。”言罷垂頭又退了出去。


    薛淩挑眉,逸白忙道:“是我著人留意著的,小姐可要去看看。”


    “甚好,也不必看了,八九不離十就那東西。”


    今日十一,算算日子,江府的信早該到了拓跋銑手裏。兵馬都是現成的,估計安城已經打了一遭。


    這下沈元州走定了罷。


    喜上心頭,齊清猗那點破事更加不值一提。薛淩道:“你去幫我看看李敬思在何處,若是他們在外小聚,我也去湊湊熱鬧。”


    沒等逸白應答,又自話道:“不過,文書催得這樣急,他在宮裏頭與皇帝商議這仗如何打也未知。”


    “小姐所慮有理。”


    “罷了,你自己看著辦吧,隻是沈元州心思縝密,小心些。”


    逸白退出屋外,薛淩看桌上新墨還未收,平安喜樂四個字是方正楷書。她笑笑,揉作一團,丟進了桌下廢紙簍子裏。


    大姐姐大姐姐,她連怒氣都懶的給那蠢貨了。


    重鋪了紙張,將周遂也遣走,落筆是趙錢孫李,又寫周吳鄭王,再寫賈路婁危,筆到“江”字處卻停了許久。


    再續上,是個蘇字。


    蘇府的桃花酥做的極好,江玉楓的茶泡的是真香,她將字塗掉。可蘇姈如弄死了申屠易,江府的水牢是真黑,她又將字添上。


    如此來回許久,那些小事都躍然於紙上,好似她如何寫都寫不出個心滿意足。光陰在飛速後退,是三四年的時間凝聚成一瞬,要她在方寸間定一個生死存亡。


    宮裏頭沈元州已在辭行,戰事既起,他無法等到明日。魏塱麵色陰沉,不知是憂心何處。安城外喊殺聲震天,魯文安遣人一日三巡,唯恐平城也要起戰。


    而薛淩手頭那碗茶,一直沒涼過。


    晚間逸白遞消息來,說是沈元州已出了城。他看薛淩眼眶微紅,關心問是何事。薛淩道不妨,輕手將紙張推給他道:“既然人走了,那就說我們的事兒吧。”


    逸白垂頭看,上頭是寫的是:國江商蘇。他看薛淩,目光了然。


    薛淩道:“我昨日問過,江玉楓說他與瑞王手上,有千餘人眾。十五當晚,會以黃家亂軍的名義,冒充禦林衛殺入各王府。


    我要霍家姑娘的人馬與其隨行,事成之後,不留活口。”


    她笑:“總得死一批人,才能說明禦林衛已經平反。”


    “小姐.....”


    薛淩打斷道:“我不與你一處,我要先去黃家,再往江府。你挑些信得過的,一二十人左右與我,今日就先將人叫過來。


    到時你駙馬府裏瞧著,我會讓永樂公主邀蘇姈如去駙馬府上。黃承宣是黃家的人,禦林衛本該去捉拿他,急中生亂,蘇姈如該命喪當場。如若不然,回程遇上叛軍,也是可行的。”


    “那....黃大人......”


    “就依霍家姑娘的,亂臣賊子,就地格殺便是,判什麽判啊。”


    逸白一挺身,直視薛淩,重重答道:“是。”


    殺意,是可以具象的東西。網撒了這麽久,該收了。人在下餌時,總是笑意迎人,等操刀欲宰魚那一刻,神驚鬼怕。


    薛淩又拿了一張紙出來,遞給逸白道:“送到魏塱麵前去,沒別的了,你下去備著吧。”


    逸白接了東西離開,直出了門才看上頭內容,正是黃靖愢的手稿:和氏之璧,焉得獨耀於郢握,夜光之珠,何得專玩於隨掌?天下之寶,當與共之。


    聽聞魏塱年幼時常往外祖家小住,想必對他舅舅的筆跡應該熟悉的很。


    她甚少與人議事,開口之前覺得千難萬難,實際上,不過三言兩語而已。一旦告知了逸白,宛如開弓,再無回頭箭。


    筆上墨還未幹,再寫個江字,無比順手。再往下,格子裏是那半枚真的兵符。左右探聽一陣無旁人,薛淩才彎了身子。


    縫隙處纏了發絲,用墨塗過。隻要一開抽屜,必斷無疑。現兒個還在,說明沒人動過。捏到手上還是一樣的冰涼入骨,不管這屋裏的炭火如何旺,這東西,好像從來沒暖鍋。


    如果十五日一切順利,李敬思就算徹底占到了自己這邊。黃靖愢一死,黃家必定要生亂。


    內有舉兵,外有胡患,看當今皇帝能平哪一頭。自己又有兵符在手,錢糧不缺,宮裏還有個霍雲婉坐陣。到時候,她要光明正大舉兵,以薛淩的名字殺進金鑾殿去。


    這個天下,換個人坐莊,料來還是一眾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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