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才接,到手發現這東西有一層薄薄油光。想必是久經摩挲,少說也得有個數十來年。


    就像........他找不出什麽好東西相比,隻在這一刻想到以前隨著爹打漁,那隻破爛木舟,還有自家傳了幾代人的槳板。


    槳板把頭常年握在人手裏,就是這樣的一層油光。


    誰家拿著半塊鐵疙瘩在手裏摸他此刻想不透這個問題,但是清楚的知道,這半塊鐵疙瘩,肯定比自己家裏那塊完整的槳板要值錢許多。


    這麽個轉眼功夫,屋裏幾具屍體已被拖往各處。薛淩理了理衣物,又取出一疊書信類東西來,交給李敬思道:“你隻管下令,會有人應你的。


    等人都進了院,就選一個你最信的過的下屬看著。另命幾隊人馬往各王府救火,蘇凔住處也遣幾個人去,你自己再帶一隊人往駙馬府去。”


    李敬思插嘴,試探道:“為駙馬郎”


    薛淩輕笑一聲:“不是,為蘇姈如。”沒等李敬思問,她快語道:“我不方便過去,你去最合情理。事後有人問起,就說是為著黃承宣去。恰好你認得蘇姈如,她必不會懷疑於你。


    今晚大亂,錯手也是有的,讓她死在那。”


    “那駙馬呢”


    “駙馬.......”薛淩並不拿黃承宣當多大事,民間嫁女,皇家卻是納婿。黃承宣既做了駙馬,就算不得黃家人。


    雖然她不太認同這套倫理,但既然此人無傷大雅,她並不是非要今晚就送人上路。何況黃承宣活著,估計也是個生不如死。


    “隨你吧,看看他有無反常之舉,若有........”


    李敬思這才攤手問:“這是什麽”


    薛淩看著那半枚臥虎,抬眼盯著李敬思道:“是兵符。


    西北十六城的兵符,左在將,右在君,這是左半塊。”


    “那怎麽會在這”李敬思不解。


    “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去過駙馬府之後,即刻進宮請罪。等皇帝醒了,就把這東西給他,連同你手裏的信一起。


    就說圍了黃府之時,你進到府中查看情況,發現有可疑之人和黃靖愢來往,被你當場截穿,又發現此物和書信若幹。


    黃靖愢意欲殺人滅口,不得已屠了黃家。


    別的話.......”薛淩頓了頓:“也無需我再替李大人想了罷。”


    李敬思低頭,盯著手裏東西,輕聲問:“為何要去各王府救火”


    先帝爺好些兒子,魏塱登基,自然都封了閑王。李敬思認識,但素無來往。他個京中帶刀的,和別的王爺來往,自個兒不怕,別人還嫌命不夠長。


    薛淩笑,蹲下身子去解鞋上特意裹著的一層外皮,道:“幾個王爺年長,萬一與太子搶位置呢。亂軍入城,一不做,二不休麽。”


    話落起身道:“我會留兩個人跟著你”她看著李敬思,換了個稱呼:“李大哥。


    以前,我有個伯伯說,人與人之間,就是攀個交情。


    這交情之大,大不過過命。


    隻是這所謂過命交情,不是一起救過人。


    一起殺過人,才是過命的交情。


    至於被人救過性命,那不叫交情,叫恩情。


    世上恩情,皆比不得交情。


    好在我與你,既有恩情,也有交情。


    李大哥將來想要什麽,就會有什麽。”


    她看了看門口要走,又仰臉朝著李敬思笑,活潑道:“我都一直沒問,李大哥想要什麽呀。”


    李敬思捏緊了手心,也笑了笑,好像並沒多做考慮,答:“封妻蔭子,拜將封侯。”


    是當初江玉楓教他的,用來回答魏塱的問話。


    “就在明日。”薛淩信誓旦旦,隨後轉身出了門,二人就此分開。不多時,整個黃府沉沒在一片火海裏。


    黃靖愢之於當今皇帝,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關係。即便是李敬思連滾帶爬一身血跑出門喊著往裏衝,禦林衛大多數人是不敢應聲的。


    與他交好的散騎還低聲問了句:“大人,您這麽做,就不怕明天.......”


    話音沒落,後頭不知是哪隊人馬拔了刀,旁若無人衝了進去,一眾真正的禦林衛大眼瞪小眼,嘴巴能塞個雞蛋進去。


    李敬思看見有人進去,即知薛淩所言屬實,他帶來的人,其實聽不聽令......已經無所謂了。


    何況,隻要有人帶了頭,剩下的人,一定會聽令。


    天邊圓月如盤,他知道自己無需再說,隨意再下一次令即可。然身體好像是自然反應,就像是這些事本該如此。


    他一心為了皇帝,急的不得了,狠狠一跺腳道:“再拖遝就來不及了,黃府的亂軍都入了城,擒賊先擒王,拿不下黃靖愢,你我根本活不到明天。”


    他聲高且厲,近處的人都能聽見。那三五散騎麵麵相覷。京中今晚確實有人刺駕,歹人.......竟是天子母家


    半信半疑間,又聞遠處喊殺聲起,麵前的李大人似乎依然氣急敗壞,揚著刀催道:“你還不清楚嗎今晚的刺客就在黃府裏頭!”


    所有喧囂蓋棺定論,李敬思將刀高高舉起:“門裏皆為反賊,不得走漏一人。違此令者,斬!”


    那幾個散騎再不敢言語,一招手,連人帶刀齊齊衝進了黃府大門,隻說好歹先進去,殺不殺人再說。


    隻是這一進去,哪還由得自己。


    宮裏頭,有人給昭淑太後遞了張紙條。雖然皇帝說是無聖旨不得見任何人,可太後畢竟是太後,總不能缺了茶水炭火。都是宮裏熟麵孔,便是禦衛守著宮門,少不得要給些許方便。


    月上中天,更夫未敲,約莫是三更未到,那守門的禦衛驚訝看見昭淑太後氣衝衝帶著一波兒太監宮人出來。


    還沒等下跪請安,昭淑太後上前拔了其腰間宮刀當胸便劈。饒是婦人力道不濟,人胸口最為薄弱,登時血噴入注栽倒在地,留另幾人麵麵相覷。


    昭淑太後將刀丟在地上,喝道:“哀家偏要看看,誰敢攔著哀家!”


    話落一甩袖,大步跨了宮門。那幾個禦林衛相互使著眼色讓開,還當真不敢攔她。太後如何,宮裏人也是門清。


    當年先帝還在,淑妃娘娘便是宮裏獨一份的嬌橫。遑論今日金鑾殿上的龍椅,可是坐著黃家一半屁股。


    皇帝隻是吩咐不許任何人來見太後,那可沒吩咐將太後軟禁起來啊。這些人還沒得到消息,也不夠格讓誰遞一張紙條,自然無從得知偌大的黃府已成飛灰。


    以後的太後,就隻是太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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