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州問蘇家要錢.....薛淩聽得一頭霧水,下意識要伸手往桌上拿查,才看到桌麵上空空如也,壑園裏竟是連杯清水都沒給蘇遠蘅放。


    她手在空中停了片刻,又自嘲般笑了聲縮回去,一來為著世態炎涼壑園怠慢,另記起自己不知何時,竟養成了拿茶水掩飾心中局促的習慣。


    思量間丫鬟急匆匆捧了點心熱茶來,邊放邊說剛兒蘇少爺坐下就趕著去傳薛淩,這廂備茶慢了些,還請勿怪。


    蘇遠蘅續躬身卑微說著不敢,薛淩揮手將人退了去,自己動手替二人滿了茶水,道:“沈元州問你要銀子,他憑什麽問你要銀子。”


    蘇遠蘅還是哧哧笑,一副吊兒郎當嗓子答:“這要銀子上哪問憑證呢,去年你齊三小姐要,這也沒給啊。”


    薛淩瞬間冷臉,抓著手上茶碗捏了又捏,半晌道:“今日壑園來的人多,我坐不得太久,你要麽有話直說,要麽我喊人送客。”


    蘇遠蘅雙手去捧茶碗,卻像是卯足了勁才將碗端起來,瞅著碗中茶水諷道:“往日蘇府人也多,現兒不就少了,今日人多,明日不就少了,你急什麽。”


    他手上哆哆嗦嗦,抬頭笑道:“你要直說,我可就說了。你們上頭人攪風弄雲,我是個底下人,見天兒的淋雨。沈元州不打算回來,也知道皇帝是指望不上了,這想著他自個兒弄人弄錢打上一場。誰讓這攤渾水蘇家趕上了呢,這不,泥點子沾身上甩不掉了。”


    薛淩已然回過神來,蹙眉道:“你是說,沈元州等不及了,打算自作主張與胡人先行交兵。”


    “我哪曾說過這樣的話來,可不敢亂猜。”


    薛淩複垂頭想過一陣,道:“我怎麽不太信,你會這麽好心將這消息告訴我。”


    “不告訴不行啦,你們神仙的事,你們神仙打,你瞧瞧這,我這細小胳膊,哪能擰的過大腿呢。都說是蘇家拿不出來了,又沒一個信的,齊三小姐再不想想辦法,我也隻能把自己剖開給他看嘍。”


    那碗茶始終沒送到嘴裏,又重重砸回桌子上。薛淩始記起蘇遠蘅因蘇凔一案在獄中傷了身子,好像手腳不太好使。她看了眼茶碗,少撇了臉道:“怎不見蘇銀在你身旁跟著。”


    這話一見就問過,隻蘇遠蘅沒答,現兒薛淩又問,他擺著腦袋道:“進不來啦,進不來啦,齊三小姐的門,哪是人人都進得。”


    薛淩出了口氣沒說話,突兒蘇遠蘅換了個聲調,道:“我最多還能拖十日,糧草一到位,沈元州即刻就會領兵上陣,我這千辛萬苦走這一趟,齊三小姐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薛淩沒抬頭,半晌道:“我想也是,你這麽千辛萬苦,怎麽可能是來給我送消息。看來是沈元州被逼急了,要來個先發製人,又怕沒有朝廷沒有後援給他,難得去年抓了蘇家這麽隻肥羊,不好動手宰,總能先拔層皮下來解解燃眉之急。”


    “是了是了,你說說,這天下萬民的急,蘇家哪有那麽大的臉能解的了呢。聖人道是,達則兼濟天下,這窮,原該獨善其身嘛。”


    “你又知道,我能攔的住他”


    “他回京了,哪還能領兵呢,齊小姐您到是快著點啊。”


    薛淩抬眼,冷道:“你知道我想讓沈元州回京”


    蘇遠蘅笑,晃晃悠悠點頭,將脖子上肥肉擠出幾道褶,拖長了聲音道:“知道知道,我那親兄弟阿凔......”


    薛淩打斷道:“你再敢跟蘇凔有來往,留神要落個蘇姈如同樣下場。”


    蘇遠蘅哈哈兩聲,問:“什麽下場”


    薛淩不答,他踉踉蹌蹌站起來,笑道:“你快些快些,快些將人弄回來殺了,再去殺了另一個罷,若是殺不成,讓他們殺了你也是好的。”


    言罷轉身要走,終似忍不住般回頭來,惡狠狠道:“我就是來給你報信的,我特意來給你報信的,我親自來給你報信,唯恐你不知道。


    你殺了他,我就不用給了。西北如何,關我屁事,你們全死了才好。”


    他抬腳下那台階,一個重心不穩,晃了老半天才艱難支撐住沒栽下去。薛淩坐在後頭,從茶碗上嫋嫋熱氣看著顆球凹凸不平往前挪動,輕聲道:“你將人送出去吧,若是蘇家沒人等著,就送到蘇府門裏去。”


    薛暝沒立即現身,薛淩又催得一句:“去吧。”


    她說去吧,心裏頭隻可惜了桌上兩碗茶,早知幹脆不上的好。兩人對話薛暝聽的清楚,故而不待見蘇遠蘅,又躊躇一陣方隔了幾步跟在蘇遠蘅後頭。


    看著兩人身影消失在拐角,薛淩仍沒起身,兀自又垂頭想了一陣。她多少記起些蘇府光景,權衡利弊,蘇遠蘅應該確是來報信的。


    早些日子間,便已聽得國庫缺銀子,魏塱連大臣都刮了一遭,蘇府即有個行運使的名頭在,估計也沒能置身事外。


    現兒個沈元州在西北進退兩難,以那人的心思手腕,坐以待斃才是反常。八成他以為,跟蘇家有幾分情分,再扯兩句江山百姓的話,能哄得蘇遠蘅大義在胸,散盡家財跟他一道兒先保西北。


    又或者,他知道當今這個局勢,蘇遠蘅不得不散,他不給,沈元州大可明著搶,估計魏塱也是巴不得,沒準魏塱自個兒都在磨刀霍霍。


    一個是天子,一個是將軍,無怪乎蘇遠蘅圓咕隆咚滾都要滾過來,指望著自己這個惡人去磨另倆個。


    薛淩端起碗一口飲盡,起身複回來逸白等人處。她先前做的位置還好端端的空著,樊濤並沒坐上去。


    瞧見她臉色不佳,逸白道:“姑娘怎回的這麽快,可是蘇家少爺那邊的事兒為難說不得。”


    薛淩道:“無妨,舉手之勞而已,三五句便散了,這邊說的要緊些,我就回來了,你們說到哪了”


    逸白道:“也沒說到旁處,幹係還在...胡人那頭。緣由也是與姑娘提過的,拓跋銑狡詐謹慎,隻怕半月之內不會南下啊。”


    樊濤續道:“是,我們都認為他定是在等。”


    薛淩若有所思,輕道:“等什麽呢”


    陳僚道:“當然是等沈元州回京,現天子一直在催。西北本就兵力大減,舊帥再一走,於他有利的多。而且,沈元州一走,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是不打算保西北了。”


    樊濤道:“正是,可昨兒我也說了,沈元州,回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怕他演場戲,又能拖的一兩月,拓跋銑能等,我們實在等不起。”


    他幾人說的嚴重,卻並無焦急之態。薛淩隱約想到了什麽,道:“嗯,所以呢”


    逸白笑道:“樊先生幾人商議著,讓沈將軍在半月之內回京,隻怕是力所不及了。怕不是,得另辟蹊蹺。”


    薛淩道:“如何個蹊蹺法”


    王澤搶言:“誒,這蹊蹺之處就在於,既然不能讓他回來,那就讓他鐵定回不來。”


    樊濤像在解釋,道:“正是,拓跋銑之所以遲遲不南下,正是因為不確定。一旦確定皇帝不保西北了,他立馬就會南下。可這皇帝不保西北,未必需要沈元州回來,假如他絕無可能回來,皇帝怎麽可能管一個不會回來的人呢”


    逸白笑道:“可不是就說到這兒了嗎正議著呢,讓人回來難,讓人不回來也難,總而當今天子還在,如何才能讓沈將軍鐵定回不來呢”


    薛淩垂著眼角,僵笑著沒什麽表情,冷冷淡淡道:“都說到這了,問什麽如何。怎麽,光說說都害怕被雷劈嗎


    他京中老小死絕,無牽無掛,憑誰也不能將他詔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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