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錢潮為了阻止馬琥而喊了一聲“馬師兄”的時候,被擊倒在地的燕驚是清醒的。


    他也聽到了錢潮的那一聲喊。


    隻不過當時他是臉朝下的趴伏在那裏,身子一動也不能動而已。


    馬琥一連串的猛烈手段是讓他猝不及防間吃夠了苦頭,那粗大的電弧灌體,如受了萬針透體之苦偏偏全身麻痹動彈不得,他忍受了下來,一連串的火球轟在身上,有如被扔進滿是烈焰的爐膛之內炙烤,他也苦苦支撐,一直到馬琥射過來的冰淩擊打在他身上時,燕驚再也捱不下去了,不斷襲來的劇痛之中,他兩眼一翻終於是昏死過去,不過後來馬琥又將無數的風刃齊齊的轟落下來後,正如無數把鋒利的大刀齊齊砍在身上,劇痛之中,燕驚居然又醒了過來。


    隻不過也僅僅是醒過來而已,當時的燕驚隻能憑借著劇痛來感覺自己身體,痛楚之外的部位仿佛被斬下來一般完全感覺不到,劇痛讓燕驚忍不住就要發出一聲聲的嘶吼來,但也不知是電弧讓他負傷還是那一連串的火球的炙烤,他隻覺得自己喉嚨間如同被塞了一塊鵝卵大小的石頭,不但喊不出來,就連喘息也越來越弱,胸中的氣息入不敷出,直讓他恨不得用手抓破自己喉嚨來趕緊大口的吸兩口氣,無奈悲哀的是,燕驚明明能看見自己的胳膊,但是哪一條也不聽自己的使喚。


    萬念俱灰之下,他便聽到了錢潮的那一聲“馬師兄”!


    馬琥!


    他想起來了,自己昏過去之前扭身看見了在背後出手的那個家夥……


    一張猥瑣又凶狠的臉,兩隻三角眼中閃著偷襲得手之後的洋洋得意,同時,馬琥的手中還閃現出一連串的火球向自己飛射過來!


    馬琥!


    後麵一連串的攻擊更是讓燕驚清楚的意識到了馬琥對自己的殺意!


    真後悔呀!


    過去有機會的時候真該將這個家夥除掉,如今卻在他的手中吃了一個大虧!


    燕驚知道馬琥一直在追查一個姓荀的五靈弟子的死因,他更知道那個姓荀的是怎麽死的,姓荀的是溫良下令然後由他帶人布局除掉的,後來得到的消息是馬琥一直為給那姓荀的報仇而奔走,當時燕驚就建議溫良將馬琥也除掉,不過溫良卻因為那姓荀的家夥有師承,已經讓他有了麻煩,所以才不願再除掉一個同樣有著顯赫師承的五靈弟子,因此,馬琥才能活到現在。


    後悔呀!


    當時若能勸動溫師兄早下決斷,現在何苦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


    但是,馬琥為什麽會在這裏


    趴伏不動的燕驚頭腦中急速的轉動著。


    馬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是他無意間闖過來的


    還是路過之時被這裏的激鬥吸引這才來的


    亦或是他早就潛伏在這裏,隻等一個可以出手對付自己的機會呢


    燕驚回想著剛才自己對李簡和錢潮出手的過程,馬上他就明白,馬琥的時機拿捏的剛剛好,就在自己以為大功告成、最為興奮也最為鬆懈的時候,這小子就在背後對自己下了黑手、重手!


    若不是提前就埋伏潛藏在這裏,燕驚才不相信馬琥闖進來或者無意間路過的機會能這樣好,正是對自己下手的絕好時機!


    同時,燕驚還知道為了那個姓荀的五靈弟子,馬琥與錢潮之間是互相聯手合作的。


    對了,正是如此!


    且不論錢潮如何知道那姓荀的死與溫師兄有關,但他必然是知道這一點,然後才與馬琥合作……對付溫師兄!


    可是……錢潮為何對付溫師兄呢,是因為溫師兄對五靈宗的那些謀劃嗎


    必然不是,錢潮又不是宗內什麽長老的後輩子孫,根本沒必要如此。


    說實話,燕驚對溫良的謀劃也所知不多,他隻知道那個謀劃若是得手,五靈宗這裏將是一場天塌地陷、嶽撼山崩一般的大事,會震驚整個中洲,但他就是不知道究竟怎麽謀劃的,溫良一直守口如瓶,就算對他也是如此。他在溫良身邊都知道的不多,根本不相信錢潮就能知道。


    那不可能!


    那……原因會是什麽呢


    猛然間,一個眉目如畫的臉孔出現在燕驚的腦海中,不是女子,而是一個年輕人男子的臉——韓畋!


    溫師兄為了讓韓畋效命於他,曾經不止一次的用一個在林澗身邊的女子為餌,引誘、逼迫韓畋出手殺掉錢潮,並不是溫師兄與錢潮有仇,而是因為田家。


    人們都說韓畋在寒泉穀大潮中死了,不過這可騙不過溫良這些人,他們已經知道韓畋還有寧晗二人是被宋貞救了出去,現在就落腳隴州宋家,為此溫良還發過一聲歎:鞭長莫及!


    韓畋之前在瑞軒鎮上就有為他做事的人,這一點溫良是知道的,但是韓畋做事也算隱秘,溫良並不知道瑞軒鎮上為韓畋做事的人是誰,韓畋這一走,指定是不會再回來五靈宗了,想來必是在臨走之前,通過什麽人將他與錢潮之間的恩怨做了個了斷……把溫師兄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必是如此,不然錢潮憑什麽要針對溫師兄呢!


    由此他才與馬琥狼狽為奸的,定是如此!


    先前還懷疑今日的局麵是湯伯年布置的,現在看來這倒不一定了,但卻一定與錢潮和馬琥有關,任何對溫師兄不利的事情,他們都有興趣,任何能傷害到溫師兄的事情,他們都會去做。


    比如,左佑身上的那些信件……正可以被他們利用!


    但是他們……對溫師兄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呢


    這一點燕驚百思不解。


    不過,他明白,剛才錢潮出聲止住了馬琥,必然是想捉自己一個活口,然後從自己的口中問出些什麽來。


    燕驚也算久在五靈宗了,在五靈宗內,人們都傳言,若是捉住了什麽骨頭硬、嘴巴更硬的家夥,硬挺著不開口,打死都不吐露真言的話,就會從水雲穀的月映林請一些精通幻術的人物來審問,到時候不用打也不用罵,更不用血腥的折磨,隻要月映林的人到了那人身邊,隨便施一個幻術,就會讓被問的人老老實實的將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交待出來。


    燕驚不怕受折磨,但他對溫良異常的忠心,所以他才對水雲穀月映林那些問話的高手怕得要死,真被他們問一問,自己可就是萬般對不住溫師兄了!


    ……


    不過……陷入絕境中的燕驚倒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他平時就跟在溫良的身邊,一身的修為手段都是溫良傳授的,但同時別忘了,不論是溫良還是後來燕驚認識的那個刑讓,都是精通邪術的高手,雖然與這樣的人為伍,燕驚一直保持這自己的底限,那就是不作邪修!


    但是不作邪修倒也不妨礙他懂甚至是掌握了一些邪術……


    這就與已經死在這裏的苗妏有些相似了。


    苗妏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但是也對邪修有不小的抵觸,盡管她本人就使用邪術,但卻並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名邪修。


    偶爾使用一次邪術,避過眾人的耳目好好的修養一陣後,旁人便再也辨識不出來。


    這可與成為邪修不一樣。


    一個修士,不論起品性如何,出身如何,不論是出身與名門大族還是一個潦倒落魄的散修,都對邪修敬而遠之,或是畏懼,或是厭惡,更不要說讓自己成為一個邪修了。


    但是……邪術能殺人,有時候……也能保命!


    邪修還不用擔心自己不能築基!


    所以一些修士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會無奈的放棄自己的堅持!


    ……


    前麵說過,燕驚是臉朝下趴伏在那裏一動也不能動的。


    不過他並不是直接趴伏在地麵上。


    燕驚隻有下頜處還有一絲知覺,下頜處傳來一片綿軟的觸覺,開始他隻以為自己是摔在一具屍身之上。


    然後他便感覺到了下頜處傳來的溫熱,這才明白自己身下壓著的並非什麽屍體,而是一個活人。


    這裏躺在地上的活人,不算燕驚的話,便隻有兩個,一個是遠處的勾錯,當然,燕驚並不知道勾錯一開始就被陸平川的吼聲震的昏死過去。


    而另一個,則正是孟懷紱的仇人……


    葛恛!


    不過燕驚並不知道葛恛的名字,他也不知道他與苗妏之間的交易,更不在意葛恛的生死,但是……


    葛恛現在還活著!


    燕驚的下頜就墊在葛恛的肩側,離葛恛的脖頸隻有幾寸而已!


    邪術的施展,不但要耗費施術者的靈氣,往往還要消耗施術者本身的精血,因此施展過邪術之後,施術者精血虧失,臉色蒼白如同受了重傷一般。


    這時若不想讓人發覺或者不想成為邪修的話,便可以選擇好好的將養自己以補足自身精血,過一段時間,氣血充盈之後便又如常人一般,人們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


    若是想著快速的恢複過來的話,也有辦法,若是有修士在身邊,可將其控製住,然後……取其精血以補自身,這樣不但能馬上恢複如初,甚至比之先前還要精神旺健、靈氣充盈!


    但是,用過這個法子,日後便隻能做一個邪修了!


    當然這不是說隨便捉住一個修士,一劍斬出一個傷口,然後飲上他幾口精血就能成為邪修,若是如此簡單,那天下心術不正又喪心病狂的人豈不都會成為邪修


    邪修取人的精血也是有獨到的法門的,雖然不難,但畢竟隱秘,因此知道的人並不多。


    燕驚盯著葛恛的脖頸,他當然知道如何做!


    他訣不想成為那種啖食人血的邪修……甚至之前他都覺得邪修這種啖食人血的做法很是惡心!


    但……他更不甘心就此落在錢潮的手中,然後再吐出溫師兄的秘密來!


    留在原地不動,就被錢潮等人帶回五靈宗,然後受其擺布……


    或者忍著惡心向前邁出一步,逃出這裏,不但保住了溫師兄的秘密,日後還能為溫師兄效力……


    又或者……自盡於此


    似乎自盡才是兩全其美之法!


    地麵上還飄蕩著一層煙塵,燕驚就趴伏在其中苦苦思索……


    “嘿嘿,好說好說,誒,快看看,燕驚那小子死了沒有!”


    上方傳來了馬琥那小子得意的聲音。


    “哈,這還能不死!估計那小子都快讓你燒成烤肉了!”


    這個大大咧咧的聲音是那個姓陸的小子的。


    憑什麽!


    這二人的聲音傳入燕驚的耳中後他忍不住的憤怒起來!


    憑什麽老子就一定要死!


    憑什麽老子就要受那馬琥的暗算!


    憑什麽錢潮這樣的家夥就能在五靈宗裏順風順水!


    憑什麽老子在五靈宗近百年過得一直不順意!


    憑什麽……


    他們要下來察看了,自己不死,馬上就會被擒,到時候就一切都晚了……也都完了!


    想到這裏,燕驚兩眼發直又盯向了葛恛的脖頸!


    不如……做個邪修


    就作個邪修吧!


    他用下頜發力,一下一下的向前發力,全身的傷勢已經讓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終於……他的嘴巴湊近了葛恛的脖子!


    ……


    葛恛在劇痛中驚醒過來,然後就看見一個黑乎乎、恐怖無比的家夥緊貼自己臉側,但是脖子上卻一陣鑽心的疼痛不斷的傳來!


    恐懼與疼痛,讓葛恛發出了一聲力竭的慘叫出來!


    ……


    鹹……腥……黏稠……惡心無比!


    這就是燕驚口中的感覺,一想到自己在做什麽,強烈的惡心就讓他忍不住腹中痙攣的要吐出來,但知道又不能那樣做,隻能死死的咬在葛恛的脖頸上!


    這就是老子的命運……


    這就是……老子的將來!


    然後……就在葛恛慘叫的同時,燕驚也忍不住的要慘叫起來!


    知覺恢複,靈氣漸回,然後……馬上便是無盡的劇痛襲來,之前所受的傷勢,所有的痛楚都被他清晰無比的感覺到了,開始全身如同插滿了無數的鋼針鐵錐一般,然後便是渾身的骨頭都被大錘細細的捶打了一遍,接下來是五髒六腑如同在滾油中煎熬,疼痛讓他死死咬在葛恛的脖子上不鬆口,疼痛更是讓他大口的從葛恛脖子上的傷口處吮吸……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解這難熬的疼痛或者將這痛苦傳遞給下麵這個小子,讓他為自己分擔一些!


    痛苦中,燕驚還禁不住的想到:這就是作邪修的代價嗎


    “閃開!”


    燕驚聽出來這一聲吼是那個姓李的劍修小子發出來的,不過……


    晚了!


    老子就算化身惡鬼,也要你們這些人付出代價!


    ……


    接下來便如之前所見,借助邪術,淪為邪修的燕驚一下子就在一道猩紅色的光芒中衝起,手裏還緊緊的抓著葛恛。


    他初作邪修,不知道一次該從別人身上取多少精血為宜,因此不敢將這個倒黴的家夥丟棄掉。


    他更不想丟棄的則是左佑,無奈,李簡的靈劍太過犀利,他又是初作邪修,根本對煥然一新的自己無法駕馭純熟,試了兩次,第一次被李簡的劍光逼退,第二次則是被眾人齊齊逼退,這才知道就算作邪修也不是無敵的,至少眼前就不是,無奈之下,隻得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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