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外出的日子裏,除了去錢潮那裏與幾個同伴一起依著“五行蘊靈陣法”修行之外,彥煊一般都呆在自己的住處用功。


    當然,她現在所居的已經不是棲霞山原來的那處小庭院了,自拜師之後,鍾瑤仙子就在自己的洞府外為彥煊起了一座精致的閣樓供其起居,還有就是,鍾瑤仙子知道她的這個女弟子不但身具上乘火靈還在煉丹術上有著很大的潛力,為此,鍾仙子便不遺餘力的為彥煊創造各種條件,除了帶著彥煊拜見了幾位棲霞山有名的煉丹大師求人家可以指點彥煊之外,鍾仙子還在自己的洞府外為彥煊布置了一個火眼並置辦了所有與煉丹相關的一切,如今彥煊不論是選草,分草還是洗草,抑或是煉丹還是配藥,都可以在自己師父洞府這裏完成,也因此,彥煊就很少再去南玉堂煉丹了。


    這一點上彥煊做的就不如錢潮,錢潮住處的地下就有一處火眼,他可以足不出戶的煉製靈器,但錢潮時常為了能聽到宗內正在流傳的各種消息而到成器堂去煉器,每次都是找一個安靜的角落,一邊自己忙碌一邊將成器堂裏眾人的議論都聽到耳中。與成器堂相似,南玉堂也是個熱鬧的地方,雖然南玉堂內不準喧嘩,但是弟子們湊在一起總免不了會說些什麽,因此那裏也是個消息比較集中的地方。正因為彥煊後來很少再去南玉堂,所以她對南玉堂裏發生的事情也沒什麽耳聞,甚至連錢潮都在成器堂聽到一些有關南玉堂的事情時,彥煊對此還依然一無所知。


    而所謂的南玉堂的事情嘛,是與一個人有關。


    而這個人則正是秦隨詁。


    前麵曾經說到過這位秦公子,生生硬挺了一年的痛苦煎熬總算是憑著自家的十二顆丹藥解除了自身“壯令丹”的藥力,而且在那桎梏他修為的藥力解除的同時,秦隨詁的修為就從煉氣二層突破到了煉氣三層,當然就讓他喜極而泣。後來,心中對溫良沒有什麽把握的田度曾經找上過秦隨詁,二人詳談之後初步達成了共同對付錢潮的一個同盟關係。


    就算他身上的“壯令丹”的藥力被解除了,就算他與田度之間有了同盟的關係,秦隨詁現在想繼續打湯萍的主意卻一點也不容樂觀。


    原因很簡單,他的起步相對於湯萍那幾個人而言實在是太晚了。


    秦隨詁是那次在幼鳴穀煉體的弟子中最先一個被送入宗門內的,看起來很是風光,而真正的原因卻是他在沈未了的逼迫之下無奈的吞下了自家的“壯令丹”,這“壯令丹”的效力解除的時間並不太久,實際而言,藥力解除的時間才是秦隨詁真正開始修行的時刻,就算在那時他也是煉氣三層的修為,但湯萍那幾人卻已經過了小五關,成為了煉氣五層的修為,而且他們當時已經煉氣五層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說不定什麽時候那五個人的修為就會是煉氣六層了,如今再追已經是難上加難。


    更何況,湯萍那五個人如今還成了宗內的煉氣弟子之首,有了這個身份,那五個人做起事來在宗內一呼百應,想打湯萍的注意,看上去幾乎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現在有人去問秦隨詁是不是後悔當初在幼鳴穀中的那番作為的話,那麽秦隨詁的回答一定是:


    不後悔!


    在這位秦公子看來,造就一個人的,是這個人過去所有的一切以及對過去成功或是失敗的審視和反思。


    雖然在幼鳴穀中對他下手的是沈未了,但是他明白,他實際上是敗在了錢潮的手中,而且是大敗,險些讓他再無翻身的餘力。


    但是夜靜之時細細的審視過去的自己,秦隨詁就明白,自己能遇到這樣重大的挫折其實是造就注定了的。


    他出身也算名門,資質不錯,自幼受到家中重視,又經嚴格的調教,在家中長輩麵前雖然不顯,但他心中卻早已生出了對同齡人的不屑和蔑視,就是在帶著這種高傲和自負,他踏上了進入五靈宗的旅程,見到了湯萍的同時,也見到了錢潮。


    好個厲害的錢潮,剛一見麵就給了自己一個狠狠的下馬威,那個時候他就該醒悟的,就該重視他,更要極小心的提防他,可惜,他沒有,這才有了後來他吞下“壯令丹”的下場。


    經過了一年痛苦無比的煎熬之後,秦隨詁的心智成熟了許多,現在再想想那一切,他甚至慶幸自己能這麽早就吃了這麽大的一個虧。假如當時他在幼鳴穀沒有繼續對付錢潮那些人,而是準備在進入宗門之後再動手的話,依著錢潮的心智手段,恐怕他的下場就不止是吞下“壯令丹”這麽糟糕了,要知道,在幼鳴穀中沒有修為時錢潮的手段就如此的高明毒辣,在宗門之內有了修為之後就更難保他會對自己做出什麽事情來,每年五靈宗的弟子在外麵消失不見的就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沒在幼鳴穀吃這個虧的話,那很可能自己會因為針對湯萍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畢竟,他從傳聞中得知死在錢潮手中的人已經不少了!


    這也算是福禍相倚吧。


    所以秦隨詁不後悔自己在幼鳴穀所作的一切。


    嗯,這其中也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後悔沒有任何的用!


    當然,想明白了這些對於他目前的處境以及他的圖謀並沒有什麽實質的幫助,要達成自己的心願,秦隨詁還要繼續下去。


    而與湯萍那五個人在修為上不小的差距又讓他根本就不可能正麵去對付那五個人,所以,為了達成自己的心願,秦隨詁接下來還要繼續自己在幼鳴穀中的手段……


    藏在幕後,讓別人為自己出力。


    但這是需要本錢的。


    在幼鳴穀中,秦隨詁讓別人為自己出力所憑借的無非是兩點,第一就是他頭上秦家公子的名頭,第二就是當時幼鳴穀的人或是沒什麽頭腦而容易控製的、或是有些頭腦又甘願為他出力的。


    但眼下的情形就大不相同了,如今是在五靈宗內,論身世背景,他出身的秦家雖然也不錯,但是能看上他秦家背景的,對他而言基本上沒有任何的用處。而對秦隨詁有大用的人又幾乎都對他秦家的出身不屑一顧。


    對秦公子而言,這絕對是一個很尷尬的局麵。


    不過路是人走出來的,秦隨詁相信這一點,他自信有辦法能將對自己有用的人拉攏到身邊來,不過卻不是沒有代價的……


    秦家,在修行界裏之所以成名,依靠的是秦家的煉丹之術,而秦隨詁作為自幼被秦家重點培養的子弟,自然在煉丹術上是有很大潛力的,而這煉丹術也是秦隨詁在五靈宗立足以及達成自己圖謀的最大倚仗。


    前文曾經說過,秦隨詁在擺脫了“壯令丹”的藥力之後,便專心於煉丹之術,棲霞山自有煉丹術的傳承,再加之秦家所學,因此,秦隨詁便成為了繼彥煊之後又一個能煉製出中階丹藥的煉氣弟子。


    就在錢潮等人為了對付溫良而忙碌的時候,秦隨詁也隨著他頻頻的煉製出中階丹藥而聲名鵲起。


    當然,由於彥煊很少再去南玉堂煉丹,所以她對這些並不知情。


    ……


    名聲這個東西就是一把兩麵開刃的劍,既能為自己披荊斬棘但也能傷到自己。


    對於這一點錢潮是最有感受的,他當初就因為煉器而有了名聲,然後也因為這名聲招來了麻煩,就曾有個名為杜沙的家夥欺他修為低弱而要來恐嚇敲詐於他。


    其實類似的事情在彥煊煉製出中階丹藥之後也曾經遇到過,不過那次實在是太巧了,正遇到湯萍來找彥煊說話,當時湯萍這個小夜叉見到有人打彥煊的主意,於是上前一記耳光加上一頓臭罵就為彥煊徹底的解決了這個麻煩。


    而秦隨詁則不同,他正需要這樣的麻煩來找上自己。


    說到了煉丹術,在此不妨評價一下秦隨詁與彥煊二人,當然也僅是評論他們目前的煉丹手段而已。


    以煉丹時的成丹率而言,彥煊要勝過秦隨詁,不過這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彥煊所用的丹爐乃是錢潮不計成本的苦心選材又精心煉製而成的,僅其中用到的一種名為“靈蚓泥”的材料,錢潮就尋了幾年之久,最後終於是布彥犳為他從修行界裏高價收來的,也因此彥煊所用的那個丹爐絕對在宗內煉氣弟子中算得上是最好的,有了這樣的丹爐相助,在成丹率上彥煊就勝過了秦隨詁。


    不過秦隨詁的成丹率也不低,而且他可沒有彥煊手裏那樣的極品煉丹爐,他煉製丹藥隻能在南玉堂裏用最普通的丹爐,因此也足見他的煉丹術之強似乎猶在彥煊之上。


    二人在煉丹術上的名聲上就完全不同了。


    彥煊在第一次煉製出中階丹藥之後不久就因此而遇到了麻煩,由湯萍出手解決,後來彥煊再煉製出中階丹藥之後馬上就會將其珍藏起來而秘不示人,倒不是她擔心再有人會來糾纏,而是中階丹藥實在難得,這樣的好東西自然要收起來湊夠了一定的數量之後就給幾個夥伴分一分,加之後來他們每次外出都能在外麵尋到不少的品相不錯、年份也合用的靈草,彥煊煉丹已經足夠用,後來她煉製的丹藥就不用先交到齊香閣再去南玉堂換取靈草,而是都分給幾個夥伴修行時服用,因此彥煊在南玉堂的名聲也就漸漸的平淡了下去。


    而秦隨詁則不同,他為了博名聲,為了引起一些他在意的人關注,當然同時也是為了自己修行所用而大量的煉製丹藥,隨著一顆顆的丹藥在南玉堂的那位米師兄那裏換成靈草,秦隨詁的名字也就時常被南玉堂裏的人提起,很快他腰間便掛上了標誌初階丹師身份的白玉小葫蘆,再加上時不時就能煉製出一顆中階丹藥,他的名聲迅速的就被許多人都知道了,人們都在議論,南玉堂裏又多了一個煉丹的天才人物。


    最終,秦隨詁想要的麻煩如願而來!


    那一天踏著月色,秦隨詁從南玉堂返回自己的住處,在自己的小院門口,有一個聲音喚住了他:


    “等下,你就是秦隨詁”


    說話的是個男子,聲音裏帶著幾分傲慢,秦隨詁轉身看時卻看到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年歲不大,身量也不高大,麵皮借著月光看很是白皙,五官也算有幾分人樣子,就是滿臉高高在上的傲慢讓人看了心中先有幾分的不舒服。


    而那個女子嘛,倒是頗有幾分姿色。


    “不錯,在下秦隨詁,請問……”


    “我是祖驤,你可聽說過我的名字”


    嗯,各位看官若是對前文還有印象的話,或許還記得這個祖驤,當初因為中階丹藥而來糾纏彥煊的就是這個家夥,他是水雲穀碧波潭一位祖前輩的後輩,算得上是宗內一個不學無術又任性胡為紈絝,當然比起真正的紈絝,比如宗饗、桓產和景桀之流又差得太遠了,當初在挨了湯萍一記耳光之後就再也不敢來找彥煊的麻煩,如今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這個祖驤依然沒什麽長進,聽說了棲霞山的南玉堂又出了一個名為秦隨詁的擅煉製中階丹藥,於是就又來找他的麻煩,嗯,與當初找彥煊麻煩時一樣,也是帶了一個妖豔的女子同來,當然,這個女子早就不是當初的那一個了。


    “恕在下孤陋寡聞,閣下的名字嘛,在下從未聽說過。”秦隨詁淡淡的說道,其實祖驤的名字他略有耳聞,知道他是個隻會胡鬧的紈絝,卻故意這樣說。


    嗯,又一個能煉製中階丹藥而又不知道自己名字的,祖驤目光掃了掃四周,然後繼續說道:


    “嗯,知不知道的無所謂了,我聽說你能煉製中階丹藥,可有此事”


    “不錯。”


    “嗯,那好,你有多少中階丹藥,我全都買了,價格隨便你開,日後……”


    祖驤接下來想說的是“日後再有中階丹藥我也都要了”,不過話未說完就被秦隨詁的兩個字打斷了。


    “不賣。”


    “什麽”祖驤惱怒起來,滿臉凶狠的厲聲問道“你再說一遍!”


    秦隨詁故意拖慢了強調說道:


    “我說,我的中階丹藥,不賣。”


    “你……你可知道我是誰……嗯……你可知道我的祖父是誰”


    “不知道。”


    “水雲穀碧波潭的祖長老,那是我的祖父,得罪了我,你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嗎”


    “嗬嗬,是你來買丹藥,又不是那位祖長老,我不賣你丹藥,難不成碧波潭的祖長老就要紓尊降貴的來棲霞山找我一個煉氣弟子興師問罪嗎我看未必吧……”


    “你……”


    祖驤這下肺都要快氣炸了,的確如秦隨詁所言,自己買不到他的中階丹藥,但更請不動自己的祖父來為自己撐場麵,甚至他回去都不敢說這件事。


    紈絝之所以成為紈絝,並不是他們的長輩就願意讓他們胡作非為,而是因為種種原因,那些長輩或是苦於自身修行或是困於宗內事物,所以才放鬆了對後輩兒孫的管教而已,但他們在外麵做的那些事,在那些長輩的眼中是絕對值得好好管教的,尤其是那位碧波潭的祖長老,修行在緊關節要的地步,哪裏有心思去管祖驤呢,但若是祖驤不開眼的拿這件事去觸祖長老的黴頭,少不得要受禁足之苦。


    所以祖驤就算氣極,此時此地,也拿秦隨詁沒有任何辦法。


    “好,好,你等著,回頭就讓你知道厲害!”


    也隻能如此了,祖驤是沒有在宗內動手膽量的,隻能說幾句狠話然後離開。


    “站住。”


    就在祖驤氣衝衝的轉身要帶著那個女子離開的時候,身後的秦隨詁卻喚住了他。


    “怎麽,你回心轉意了”


    “那倒不是,”秦隨詁輕輕一笑,隨手就將一個小瓶子拋給了祖驤“這是送給你的,免得讓你白來一次。”


    “你倒是會做人……”


    祖驤說著就打開了那個小瓶子,他隨是紈絝,但也有幾分眼光,馬上就看明白瓶子裏隻有一顆丹藥,而且那丹藥更不是他想要的中階養元丹。


    “這是什麽”


    “這個嘛,名為雙盛丹。”


    “服下之後有什麽用的”


    “服用之後,自然有好處。”說這句話的時候,秦隨詁的眼睛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祖驤身邊的那個女子,這個細節被祖驤敏銳的捕捉到了,他似乎明白,但又有些猶豫。


    “我怎麽知道這不是毒藥”


    “哈!你若死了我自然償命,”秦隨詁一邊笑一邊伸出手去“不要的話就還給我。”


    下意識的,祖驤將手一縮避過了秦隨詁伸過來的手。


    秦隨詁見他入彀便繼續說道:


    “有兩點在下要說,第一,切莫貪縱;第二嘛,下一次這種丹藥就不會白送了,祖公子還需要的話,每一顆要三十靈石。”


    “這麽貴!”


    “嗬嗬,祖公子一試便知,我這丹藥絕對物超所值!”


    祖驤很快就拉著那個女子離開了,而秦隨詁則在原地發了一陣呆,最後才歎了口氣走進了自己的小院中。


    他感歎的是為了能達成自己的心願,竟然要先汙了自己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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