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薇沉吟了一下:“陳先生,其實洛琳館長的意思是,教授曾經起誓要為她找到‘詛咒之石’,並且為之做了相當多的資料準備工作。現在,教授出了意外,她擔心那些資料外泄,所以要通過你的手把它們拿回來。”


    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洛琳館長對教授如此關心,竟然是出於這種目的嗎?”


    如此看來,洛琳隻不過是在利用冷漢南而已,以自己的成熟女人魅力蠱惑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使他意亂情迷地答應做任何事。


    “詛咒之石”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埃及古物,從埃及壁畫裏看,那是一塊有五條黑色的小蛇盤結而成的東西,被法老握在右掌中。埃及典籍中有過明確的描述,法老施展咒語時,以右手握石,左手捏訣指向被詛咒的對象,每次的儀式短則幾小時,長則幾日幾夜。


    擁有“詛咒之石”的人,才是上天欽定的埃及之王,才會不可戰勝。


    希薇苦笑:“男女間的情事,外人怎麽能說得清?陳先生,洛琳並非你想像的那樣,她待教授是出自真心的。”


    我搖搖頭:“好了,我們不談這個——”剩下的話突然哽在喉嚨裏,不能再順暢地說下去了。因為我看到那瓢蟲似乎動了,靠近它口唇的第一根腿抽搐了一下。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彈起來,大步跨到桌邊。


    沒錯,瓢蟲果然動了,它的那條腿一直在抽搐。


    “陳先生?”希薇大聲叫起來,她吃驚的程度更甚於我,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


    這是一個千真萬確的遠古化石,怎麽可能產生動作?我俯身對著觀測鏡望去,轉動微調旋鈕,將成像孔裏的十字絲牢牢地對準那條抽搐的蟲腿。


    它靜下來,蟲腿上的花紋清晰可辨,但它現在是完全靜止的,不再抽搐。


    “陳先生,讓我來看一下!”希薇踉蹌著衝過來,撞在我肩膀上。這種詭異的現象僅僅維持了數秒種,相信她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我扶住她:“已經不動了。”


    她的聲音由於太過激動而突然嘶啞:“不、不……我說過,它是活著的……”


    我不想反駁她,那種變化來得太快,也結束得太快,所以根本來不及按動顯微鏡上的成像按鈕,將圖片拍攝下來。


    她在顯微鏡前忙碌了幾分鍾,將各種旋鈕幾乎調了個遍,最終失望地抬起頭,無比疲憊地問:“陳先生,告訴我,剛剛看到的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發生的,對不對?”


    我微笑著點頭:“對。”


    “那麽,我可以將它放進逐級緩慢升溫的裝置裏去,看看它是否能從僵化狀態中醒來。我知道它是‘冬眠’著的,並且總有一天能活過來。”她小心地雙手捧起觀察皿,放回冷藏箱裏去,那種樣子,像是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陳先生,要不要喝杯咖啡?”當冷藏箱緩緩關閉時,她恢複了冷靜,用手指輕輕梳理著有些紛亂的頭發。


    我點點頭:“好。”


    出於禮貌,我最好在她徹底恢複平靜後再離開,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令人毛骨悚然。設想一下,僅僅是一隻小小的遠古昆蟲複活也就罷了,若是沙漠裏種種巨型毒蟲猛獸也驟然複活,豈不是整個非洲大陸的毀滅性災難?


    她提到了教授要奮鬥餘生為洛琳取得“詛咒之石”的事,我不期然地聯想到:“難道教授的發現竟然跟‘詛咒之石’有關?”


    在這個神秘的非洲大地上,文明開化的程度參差不齊,超過半數以上的地域還生活在不知“今世何世”的蠻荒狀態。所以,那些人相信一切荒誕不經的神話傳說,崇拜各種各樣的詭異巫術。包括縱橫沙漠的各種黑道勢力在內,至少有幾千萬人堅信——“得到‘詛咒之石’,就將擁有曆代法老的輝煌力量!”


    即使是刀耕火種的蠻荒民族,都知道當上國王的種種好處,因此,一旦“詛咒之石”出現,將立即成為八方勢力覬覦的最搶眼目標。


    “教授發現了那件寶貝的話,為什麽從沒向我提到過?而且冷馨也對此守口如瓶——”想得越多,我腦子裏的困惑就更多,一瞬間太陽穴發脹,前額也隱隱作痛起來。


    這一次,希薇沒有使用遙控器,而是走向窗前,抓住窗簾向右一拉,發出“嗤啦”一聲響。那種聲音和突如其來的強光讓我從沉思中清醒過來,隨即望向光影裏的她。她的腰肢極細,像一隻曲線塑造完美到極點的修長花瓶。


    窗簾最高處,猛然有一樣東西墜落下來,在半空中一下子打開了蜷曲的身體。


    “那是——毒蠍?”我手上的動作幾乎比思想運轉速度更快,瞬間拔刀飛射,刀光掠進光影裏,然後“篤”的一聲,穩穩地釘在白色的塑鋼窗框上。


    “咦?”希薇驚詫地低叫了一聲,後退一步,輕拂著被飛刀擦過的頭發。


    “快離開那窗子!”我的身子前突,借窗簾的遮掩,將外麵的街景一覽無遺。


    一輛白色的旅行車正在加速駛離現場,慌慌張張地撞倒了人行道上的一隻雜物箱,然後高速絕塵而去。車尾沒有號牌,車身上也沒有任何名稱標誌,毫無身份特征。


    我拔下小刀,看著兀自在刀尖上掙紮的那隻三寸長的毒蠍。它的蠍尾呈現出一種可怖的紫黑色,可見下落途中已經將毒液激發到臨界點,一旦刺中目標,將會如注射器一般立即開始工作。


    “這家夥的毒素足以幹掉一頭成年非洲象,看來,即使是老老實實呆在實驗室裏也不安全了。”我盯著落地窗的最頂端,鋼絲窗紗上被割開了一個十字切口,毒蠍就是從那裏擠進來的。


    我和希薇都聽到了飛蟲撞上玻璃的聲音,可能就是蠍子被某個別有用心的人彈射過來時發出的動靜。


    希薇臉色一變:“研究所內噴灑過特種殺蟲劑,這些東西根本不敢接近的。”


    毫無疑問,這是一起未遂的謀殺案,對準的目標也許是我、也許是她、也許是我們倆。


    我把窗簾全部拉開,讓大把大把的陽光照射進來,掃淨房間裏的壓抑氣氛。


    那隻毒蠍已經進了廢紙簍,我盯著刀刃上那一抹乳白色的水漬,不得不麵對這樣一個問題:“企圖殺人者的目的何在?我和希薇究竟有哪一步踩中了對方的尾巴,才招致了這次謀殺?”


    希薇打開飛利浦的不鏽鋼咖啡壺,很快,褐色的咖啡開始沸騰起來,發出一陣陣巴西咖啡豆的濃香。


    她拿了兩個鑲著銀邊的咖啡杯走向門邊的水池,剛剛擰開水龍頭,門便被人敲響了。


    我的神經已經高度敏感戒備,在她伸手開門的刹那,右腕繃緊,做好了隨時都能將小刀彈射出去的準備。


    美國軍事學院的反襲擊專家們曾經有這樣一個研究結論:某些經過縝密謀劃的刺殺行動,總會遵循“一二三、齊步走”的調子,一出手就會自然而然地分成三套計劃,主力失手後,馬上會有第二波、第三波進攻,並且進攻手段越來越強悍犀利。


    時至今日,大多數專家都能明智地承認,在很多天才殺手麵前,所有的防範措施都不是萬無一失的。所以,要想成功地從殺手劍下逃生,唯一的方法就是隨時都準備迎接死亡的挑戰。


    “小姐,您的報紙。”門外是個戴著棒球帽的年輕男人,鼻梁上架著一副很淺的茶色眼鏡。


    “嗯?平日不都是拉雅送報紙嗎?我怎麽從來都沒見過你?”希薇很聰明地隻開了半邊門,自己的身子也隱藏在門後。


    “拉雅病了。”對方把手裏托著的一份報紙稍稍抬高,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正掠過希薇的頭頂,向我這邊掃過來。那是一種冷酷深邃的眼神,我曾在上千張狙擊手的訓練圖片中看到過,隻有在扣動扳機射殺目標的瞬間,才會出現在他們的眼睛裏。


    他的唇角帶著淡淡的嘲笑,下巴正在傲然揚起,而後左臂一揚,那份《開羅日報》嘩啦一聲飛起來,丟向希薇。


    我的小刀射出之前,不必看也能猜到對方右手裏握著一柄手槍,並且是已經旋上消音器的。小刀的第一落點是門框上的金屬防盜扣,火花飛濺中發出“錚”的一聲脆響,然後反射擊中目標。


    希薇閃身的動作是在對方手槍落地後才完成的,小刀準確無誤地切中了對方右腕脈門,一道燦爛的血箭激射出來,在木地板上噴成了一棵古怪的聖誕樹。


    對方反應極快,反手帶上門,飛速逃走。


    我衝過去,拉開房門,俯低身子撲向走廊,隨即有兩發子彈呼嘯著掠過我的頭頂,打中了走廊盡頭的窗子,兩塊麵積巨大的玻璃同時碎裂,稀裏嘩啦地跌落下來。


    幸好,那殺手並不擅於左手開槍,並且最重要的一點,我還沒來得及擦去刀刃上沾染的蠍子毒液,現在隻能祈禱他會明智地逃向醫院求救,而不是自己胡亂包紮。地上的血跡斑斑點點地向前延伸著,相信在五分鍾內得不到妥善包紮的話,他會先因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然後死於蠍毒之下。


    我撿起小刀,回到房間裏。


    這種情況勢必會驚動警局,混亂一團的現場交給他們去處理就好了。


    “陳先生,謝謝你救了我。”希薇驚魂稍定,苦笑著向我道謝。


    我在水池裏反複衝洗著小刀,然後用紙巾擦拭幹淨,重新放回褲袋裏,若有所思地笑著:“不一定是救你,或許是自救也未可知。”


    希薇隻是普通的研究人員,應該不會跟黑道人馬產生糾紛,反倒是我,一直追查冷馨失蹤事件,最容易碰到對方的痛處,才會遭到襲擊。


    “不管他們什麽來意,我已經撥打了報警電話,相信很快警車就會趕來。”她回到辦公桌前,先關掉了咖啡壺,然後在轉椅上坐定,緩緩地挨個鎖閉了自己的抽屜,再次苦笑著,“今天的心情都被搞亂了,我想自己最好能回家休息一下,頭和眼睛都好痛。”


    現在,她的右眼框已然變得瘀紫,隻怕沒有兩三周的時間恢複不過來。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弄成這樣,肯定得戴大墨鏡出門了。


    “希薇小姐,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歉意,這樣,我有個朋友是雷朋眼鏡公司的開羅總代理商,請給我機會贖罪,帶你去他那邊挑幾副眼鏡可好?”


    我走向她,真心誠意地要為剛才的事做些彌補。


    希薇搖頭:“不必了陳先生,你的事那麽多,而且那麽急,不要再為我分心。眼鏡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沒必要勞師動眾。”


    她鎖好了全部抽屜,緩緩地起身,拿起桌子上那個精致的黑皮手袋,向後推開轉椅——玻璃窗上驀的閃過一個炫目的光圈,刹那間刺痛了我的眼睛。根本來不及解釋什麽,我身子前衝,右手抓住她的左肩,用力一扯,兩個人同時跌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啪”的一聲響,辦公桌上的一隻水杯炸裂開來,水花四射。


    “啪、啪”連續兩聲過後,兩顆鋼芯子彈差之毫厘地射中了她的腳跟位置。我抱著她在地板上連續打了幾個滾,伏在陽光照不到的長桌旁邊角落裏。


    穿透力一流的鋼芯子彈僅僅在玻璃窗上留下了三個詭異的圓孔,我對著她的耳朵低聲微笑著:“現在,我開始相信對方的目標是你了,你認為呢?”


    她埋頭在我懷裏,雙臂緊緊地抓住我的衣領,纖細的身子不住顫抖著,像一隻被嚇壞了的小鳥。


    我無法確定狙擊手是否已經放棄離去,隻能繼續匿伏著。此刻,我感覺希薇的心跳變得分外急促,身子也緊貼住我,不敢有絲毫的分離。


    “別擔心,狙擊手的位置至少在四百米之外,缺乏良好的瞄準視線,他是不會再次開槍的。你看,咱們躲在這裏,根本無須擔心,是不是?別怕、別怕……”我輕拍著她的肩,鼻子裏再次聞到薰衣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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