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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詛咒之石”它自然應該是一塊石頭至少表麵看來在我掌心裏的是一塊重量折減到十分之一的石頭恰好能被抓在右手中甚至五指能夠感受到它表麵上的指肚狀凹槽。之前我曾在港島的藝術館裏迷戀過一段時間的陶塑而它給我的真實感覺就像是一塊被用力握過的陶泥燒幹後的樣子。


    當然右手握住它時僅僅能合攏一半另一半還是暴露在外。


    “陳先生你的冷靜鎮定是不是與生俱來的為什麽在別人應該吃驚、雀躍、方寸大亂、把持不住的時候仍然保持絕對的清醒好像一塊無法融化的堅冰?”夏洛蒂長歎輕盈地坐回到轉椅上。


    我盯著那石頭看了半分鍾仍舊放回到盒子裏然後緩步踱開走向窗前。


    這一次我現窗外四十步之外的五處略矮一點的屋頂上各有一隻黑洞洞的狙擊步槍槍口指向這邊。就算有人僥幸破窗跳出隻怕在半空中就會變成碩大的蜂窩。


    洛琳的遺書裏說過隻有“詛咒之石”毫無用處需要更高的智慧來掘它的用處。她是舉世聞名的大占卜師卻隻看到這一點而無法揭示更多。


    “更高的智慧?是指淩駕於全人類思想之上的某種能力嗎?”我的心裏又掠過一陣無聲的苦笑。不知道教授和冷馨是否具有這種智慧但他們明明已經有了突破性的現可惜天不遂人願兩個人一起遭劫。


    嗶的一聲書桌側麵的液晶屏幕亮起來一個虯須滿臉的老頭子正在慷慨陳辭雙手不停地在半空揮舞著。


    那就是冷漢南教授冷馨秉承了乃父的表達方式每次與我探討問題也是這個樣子仿佛是美國議員在參眾兩院參與辯論一樣。


    “夫人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拿到《太陽之輪》十天——不隻要五天到一周時間就一定會親手交給你。把石頭保管好它必定是屬於我的。”教授太喜歡用“一定、必定”這樣的修飾詞大概每一個在專業領域成為權威的人都會下意識地這麽說以此來加重語氣維護自己“永遠不容置疑”的形像。


    接下來冷漢南絮絮叨叨地向夏洛蒂敘述了自己對洛琳的感情相信在對方催眠術的引導下他“一定”中招“必定”袒露自己的一切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吐露出來。


    憑心而論冷漢南教授是個好人夫人生前和去世後的長久歲月裏他連紅燈區都沒去過清心寡欲嚴於律己是一個標準的“好男人、好父親”形像。正因為如此冷馨才會支持他追求洛琳盡量使他有一個快樂充實的晚年。


    那段錄影帶內容是沒什麽價值的反過來想夏洛蒂會把有價值的部分別有用心地抹掉隻給我看編輯過的版本。


    錄影帶放完了夏洛蒂聳聳肩異常輕鬆地微笑著:“陳先生我已經采取了最合作的態度甚至連這塊石頭你都馬上可以帶走——隻要你能把《太陽之輪》帶回來。嗯我答應過的其它事一樣都不會少那箱黃金可以在我這裏暫存合作成功後我還會追加給你同樣的九隻箱子。嗬嗬最近國際金價持續上漲似乎就是為了我們這次合作而敲響的慶功鼓……”


    她的確夠“合作”但拿出的所有資料對我都沒有什麽幫助就算我帶走石頭暫時也不會有什麽突破口反而更容易引各路人馬的哄搶。


    我向左側跨了一步沉默地停在一架望遠鏡前。


    夏洛蒂倏的站了起來稍顯緊張地笑著:“陳先生我們正在談合作請不要分神好嗎?”


    這種產自歐洲洛奧萊恩公司的“星空探路者”牌望遠鏡是大多數天文愛好者的最高目標每一架的售價高達一百六十萬歐元仍舊非常暢銷。


    我察覺到她的異樣立刻抬手打開了三腳架側麵的電源開關。


    夏洛蒂迅繞過書桌出聲阻止我:“陳先生這個時段觀測天空很容易被太陽的逆向反射光波刺傷眼睛。如果不想在瞬間變成一個盲人的話請停止你的愚蠢舉動。”


    我又何嚐不知道這一天文學常識隻不過是想試探她到底為什麽會緊張起來。


    “這種高精度、高穩定性的望遠鏡隻要一架就夠了何必同時擺放四架?夏洛蒂夫人難道經常有四個人在這個房間裏同時觀測天象嗎?真是難得、難得。”我裝作毫不在意地感歎著眼角餘光撇向望遠鏡的手動調焦旋鈕。


    假如儀器被人頻繁使用的話旋鈕上的摩擦痕跡會相當明顯。果然我現其中三架機器旋鈕上的防滑紋路上留有輕微的汗漬痕跡想必這三位觀測者每次都會出現相當緊張的情況所以指尖上的汗液經常留在旋鈕上慢慢滲入紋路裏。


    打掃書房的傭人當然會對望遠鏡進行常規清潔但卻無法徹底消除這些幾乎是肉眼難以察覺的汙痕。


    更令我困惑的是靠近房間左側的最後一架望遠鏡整潔如新似乎自拆箱後就沒人用過。


    夏洛蒂聳聳肩無聲地笑了。這是女人的常用武器當不願意回答某個問題時就會以這種“萬能”笑容應對。


    事情進行到這種地步我再停留下去已經沒有意思了隨即禮貌地向她告辭。


    她對我不想帶走石頭這件事感到了極大的詫異連續詢問了兩次得到確認後才悵然一笑:“你與冷漢南教授的態度截然相反他當時恨不得馬上把石頭拿去送給洛琳館長。無論如何陳先生祝你能馬到成功!”


    我們一同走出了這幢兩層獨立別墅車道兩排的花圃裏栽滿了各色鮮花但很明顯我們兩個都沒有賞花的心情。拆解月光大酒店十八層房間的事我時刻記著隻是目前並非提出這個要求的最佳機會。既然大家決定合作總得各自做出什麽才有資格提要求她已經出示了“詛咒之石”而我需要做的事卻一點都沒開始呢。


    別墅的東南方向有幾排高層公寓樓想必希薇就住在那邊想起她來電話時的怫然我不禁啞然失笑。


    夏洛蒂擁有十幾輛私家車每一輛都配備了專門司機但我還是謝絕了她的殷勤自己招手截停了一輛計程車駛向酒店。現在我需要回八樓房間做一次短暫的休憩讓緊張的神經得以放鬆。


    車子靠近酒店時我聽到了熟悉的警笛呼嘯聲計程車立刻就近停下不願意再向前去。


    我隻能付賬下車沿著人行道走向酒店剛剛穿過大堂的旋轉門便聽到了米茲略帶嘶啞的叫聲:“把住各個出口每層每個房間都要徹底搜查。要所有客人出示有效證件特別是具有印度人體貌特征的——”


    大堂裏已經布滿了持槍警員比第一次搜查時更為興師動眾人數也增加了兩倍以上。一個身著灰色西裝的酒店經理正捧著一本登記薄愁眉苦臉地跟隨著米茲走來走去眼睛不時地偷偷瞥著那些板著臉的警員們。


    米茲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一見到我立刻揚手打招呼:“陳先生終於等到你了。”


    他剛剛刮過胡子下巴一片鐵青色並且也洗過澡、換過衣服好像還抹了不少增白的護膚品看上去精神抖擻。


    我知道一定是生了大事心情立刻變得沉甸甸的現“詛咒之石”的喜悅也隨即飛得無影無蹤。


    米茲靠近我還沒開口先皺著眉吸吸鼻子:“唔這麽濃重的香氣?陳先生難道你跟夏洛蒂夫人——”他的臉上現出心照不宣的壞笑偷偷挑了挑大拇指大概是想當然地以為我跟夏洛蒂之間已經生了什麽。


    “出了什麽事?”我陪他走向已經空無一人的吧台。


    “是件失蹤案。”他自己動手從冰箱裏取了一瓶啤酒用牙齒咬掉瓶蓋咕嘟咕嘟地一氣灌下了三分之一。


    我聽到他下達的命令裏有“注意印度人”這樣的語句已經隱約覺得大事不好隻不過還心存幻想希望案子與那倫、蘇坎無關而是住進酒店的其他印度客人。


    “八層貴賓套房裏的人全部不見了大約有四十多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酒店方麵根本沒有他們的結賬記錄監控設備也沒拍到他們離開房間甚至酒店的保險櫃裏還替他們保存著一大筆現金。嗬嗬就這樣人沒了?”


    米茲滑稽地聳聳肩膀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我的心情沉到了冰點蘇坎為破解詛咒而來不料事情還沒解決就已經陷入了最糟糕的困境。


    “就像你手下的兩名警員一樣嗎?沒有理由地憑空消失?”我沒提現危月燕的人皮那件事實在是不忍去想那倫也會遇到同樣的結局。


    米茲點點頭把剩餘的啤酒一氣喝幹隨手把瓶子丟進垃圾筒裏。


    “這鬼房子是不是真的該拆掉重建了?”他仰麵望望大堂頂上的幾十盞花枝吊燈憤憤不平地取出煙盒狠狠地叼起一支煙。


    在我看來推倒重建不是根本目的最重要的是要找出大廈存在的秘密機關來才能徹底地查到龍象女的下落揭開不斷有人失蹤的謎底。


    “陳先生我替你另外找一家酒店可好?不要在這裏繼續住下去了邪氣太重隻怕最終讓你也受連累。放心我有熟識的地方保證你會住得習慣。”他在心理上對我已經相當依賴總想幫我做些什麽以換取我的鼎力幫助。


    我在他肩上輕輕一拍:“米茲你知道嗎?越危險的地方越容易現問題。我想過了馬上搬回一八零八房間去看看會不會如他們一樣失蹤。”說完我立刻轉身走向電梯把愣怔的米茲一個人留在酒吧裏。


    電梯前並排站著四名持槍警員其中一個嘴唇上剛長出淡淡茸毛的年輕人出聲喝止我:“警察辦案請你回避。”


    他的三名同伴不顧現場氣氛有多麽緊張一起捂著嘴笑起來。


    “喂南達讓路陳先生是我們的辦案顧問!”米茲遠遠地喊了一嗓子。


    年輕人立刻滿臉通紅瞪了同伴一眼讓路的同時替我按了電梯門的按鈕。


    我先去了八層走廊裏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布滿了表情嚴肅的警員。慶幸的是他們並沒有在貴賓房間裏現人皮之類的東西至少還沒引起更大範圍的恐慌。


    那倫帶我到過的大客廳、小客廳裏同樣布滿了采集現場證據的警務人員一個相熟的小組長向我介紹:“這個套房裏附帶著六個小房間所有房間裏沒有特別淩亂的跡象失蹤者似乎是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突然失蹤的。電腦和電視都在工作其中一張床上還丟著一本翻開一半的色*情雜誌衛生間裏護膚品蓋子也開著……”


    假如這群人失蹤的原因與危月燕、兩個負責監控的警員相同那麽可以做如下判斷:“龍象女一直都沒有離開大廈並且出於某種原因需要一直殺人直到無人可殺為止。”


    她殺人的原因可能是滅口、獲取資料、搜索秘密——甚至隻是為殺人而殺人。


    在麥爺那一派的降頭術中其中一種便是修煉者需要不斷地殺人來磨煉自己的精神狀態最後達到非人非獸的忘我境界得到降頭術的無上真諦。其實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循環報應的嗜殺者必定被別人所殺殺人者的手段越殘忍得到的報應便越慘烈循環往複永無盡頭。


    我給服務台打了電話命人重新打開一八零八房間。


    這種舉動把米茲駭得夠嗆先派了一隊警員上來把房間裏外上下搜索了一遍清除掉一切可疑物品。然後他把一柄威力巨大的加長型左輪手槍塞在我的枕頭下麵另一柄短頸衝鋒槍放在半敞著的床頭櫃抽屜裏。末了還在衛生間和衣櫥裏各藏了兩柄射手槍這才稍微放了點心。


    我拒絕了他留人保護的要求開門送客然後回到臥室舒舒服服地躺下閉目休憩。


    “我這樣做是否過激?我有能力應對一切突事件嗎?如果龍象女再度出現我是否該搶先動手射殺她?她會從哪裏出現?還會是那麵怪牆嗎……”疑問如同夏夜裏的螢火蟲在我腦海裏一停不停地飄來飄去。


    那倫和蘇坎的失蹤給了我最沉重的打擊畢竟這一次失蹤人數之多讓人無法接受。在六個小房間裏住著的是蘇坎的保鏢到底是何等詭異的襲擊才能把他們瞬間幹掉而不留下任何搏殺的痕跡呢?


    我已經很久沒有用槍械殺人了這一次或許又要被逼開槍。


    房間裏很安靜而我又是連日徹夜不眠所以很快便睡了過去基本處於不設防的狀態。如果龍象女在暗中窺視應該會偷偷出現做一些常人無法想像的詭譎動作。


    這恰恰是我的誘敵之計“睜著眼睛睡覺、豎著耳朵睡覺”本來就是美軍海豹突擊隊的必修課程隻不過經過教官的妙手改良後我所學習到的已經屬於“視、聽”的更高層境界即使在熟睡中也會捕捉到身邊出現的任何異常響動。


    教官說過:“高手對決取勝的要素在於強的信心。一個最強的高手不單單應該知道自己即將做什麽更應該清楚自己能做什麽。”


    我既然敢睡到這張床上就等於是告訴自己一定能擊殺龍象女成為最後的揭秘者。偶爾翻身時我總能感覺到褲袋裏那柄小刀上傳來的寒意。當年教官把它傳給我時便注定了我和它的不解之緣。


    恍惚之間我仿佛走入了一個巨大的黑漆漆的電影院極遙遠的前方是一方碩大的白色屏幕。我似乎知道即將播放的是一部極其血腥的恐怖電影所以焦急地向四周張望要找一個空的座位安頓下來。


    影院裏實在太黑了又沒有服務生的引導所以我隻能摸索著一排排地盲目向前尋找。可是所有的座位上都有人而每個人都嚴肅地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對準幕布的方向根本不理會我的費力尋找。


    終於我找到了一個座位如釋重負般坐下。就在此時電影放映機軋軋地響起來而屏幕上也出現了晃動的影子。


    我已經有相當久的時間沒去過電影院了最後一次看電影至少要追溯到十年之前也就是剛剛遇到教官的時候。當時他帶我在北美的一個無名小城裏看電影還給我買了飲料和奶油爆米花。


    那場電影的名字和內容早就不複記起印象中隻有離開電影院時外麵的幽暗長街上飄著鵝毛大雪。


    “我到這裏來幹什麽?龍象女會不會出現?”我驀的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地方本該是躺在月光大酒店的一八零八房間裏誘敵出現的。於是我倏的起身要走過側麵的大批觀眾然後從入口退出去。


    幕布上的圖像消失了一行巨大的黑字跳出來——“結束”。


    我一下子釋然:“電影放完了正好隨大家一起退場不必突兀地向外走。”提前退場是對電影工作者的不尊重這是全球電影觀眾都知道的常識所以我重新坐下等待旁邊的人退場。可是我靠在柔軟的座椅上僅有幾秒鍾便睡了過去並且睡得很沉忘記了自己的一切使命。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念頭突然彈起在腦海裏:“那倫、蘇坎怎麽會失蹤?他們明明就在酒店的貴賓套房裏誰能無影無形地潛入然後把人帶走?這幾乎是正常情況下無法完成的除非酒店裏布滿了暗道機關。如果老班在就好了他最擅長用水銀來查找暗道在這一行裏班家自謙第二就再沒有哪一派敢稱第一了。”


    我倏的起身馬上覺四周空無一人幕布恢複了死氣沉沉的灰白色。


    “原來大家都退場了?”我焦灼地向側麵跑了幾步踏上通向檢票口的台階。大約向上攀登了四五十級台階後我才猝然現檢票口的鐵柵已經鎖閉。外麵的天空飄著大雪天色也漸漸昏暗下來。


    “開羅的雪可是真的不多見呢?”我低頭自語從鐵柵裏伸出手去掌心裏立刻落滿了鵝毛般的雪片。


    鐵柵上掛著一塊殘舊的黑板上麵寫著“每日一場、明日早來”這兩行歪歪扭扭的英文。


    我忽然明白過來自己被困在下班後的電影院裏了而且要被困整整的一晚但我的確有要事在身酒店方麵再有人失蹤的話米茲就得被逼得跳樓了。況且他找不到我會不會以為我也失蹤了?


    一個穿著破大衣的老頭子跑過來腰裏掛著的一長串鑰匙嘩啦嘩啦胡亂響著。他的兩腮和下巴上長滿了虯曲的胡子看上去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喂下次別在裏麵睡覺了這是電影院記住這是電影院!”他嘟囔著開了鐵柵上的鎖先放我出去然後走進電影院反手把門鎖上。


    我走下濕漉漉的台階猛然記起這老頭子就是冷漢南。他當然也是肩負使命的信誓旦旦地要去找回《太陽之輪》從夏洛蒂那裏換回“詛咒之石”交給洛琳。現在洛琳都已經死在金字塔上了他還悠閑地把自己關在電影院裏睡大覺?


    “教授?教授?”我用力踢打著那道鏽跡斑斑的鐵柵。


    冷漢南已經走得很遠了就在通道盡頭的幕布那裏像一個木偶劇裏的道具般毫不起眼。我叫不回他隻能返身離開。台階下麵是一個小小的自由市場每一家小店的門口都撐著一把巨大的陽傘擋住了紛飛的雪花。


    在我左手邊隔得最近的一把傘下一個衣著樸素的老婦人正揮動著一把扇子幫一隻剛剛點燃的爐子扇火。青煙與雪花混合著漸漸彌散在昏暗的天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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