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未有些沉重的覺得,這個處罰對於那個洪元道人來說,有點過份了,但萬年前的陳穀子爛芝麻之事,當事人都沒有說什麽,誰又好過多評判呢?


    想到今天夫子布置的任務,菁未收起了泛濫的同情心,和九九討論此次任務的可操作性。


    菁未開口問,“九九,我們是抓一條體型龐大如人的飛魚,還是幹脆抓一條美人魚呢?”


    “魚影子都沒看到,有的選嗎?”九九沒所謂,管他飛魚人魚抓到再說。


    “心之所向,未來可期。我要網一條美人魚,認定目標才有希望達成。”


    “非也,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隨遇而安。”


    “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堅持。我們都不想輕易認輸,所以請務必堅守你的信念,至死不渝。”


    “衝啊!為我們至死不渝的信仰!”九九爽朗的大笑,一道明亮的白光劃過,她拍膀衝天而起,又高高俯衝而下,身姿翩躚,瀟灑恣意。


    “出發捕大魚咯,看誰先抓到。你若輸了得幫我做一個月任務。”


    “祝你快點夢想成真,被你帶進溝裏的往事不堪再提……”九九滿是憤恨的揶揄道,“事不過三。這次你若再輸,給我講個故事就好。”提起舊日醜事,菁未馬上就恨不得找個洞兒鑽進去。


    菁未和九九的友誼基於炎居,據說九九是神州境內最美麗高貴、純潔善良的白天鵝,她對炎居有愛慕之心,卻一直隱藏心底不敢透露絲毫。菁未的出現,她瞬間有了危機意識。她對菁未的傷勢頓時變得十分熱心,天天帶著搜羅到的寶貝往菁未的住所噓寒問暖,恰好每次炎居都在,一來二往三人就熟了。賠吃喝,賠玩樂,賠睡覺。


    菁未第一次比試輸了,九九仗義給菁未找回了場子後,委婉表示菁未間接輸給了她,得給她幫個小忙。菁未本著報恩原則壓根沒有多想,事到臨頭才知道竟是讓她陪著逢場作戲。


    一隻蛤蟆精看上了九九,各種獻殷勤,百般騷擾,她不勝其煩,隻能將瘦小瘸腿的菁未拉來做擋箭牌。


    九九拉過菁未摟在懷裏開門見山,“我喜歡它這個調調的,你有這弱柳扶風的小身板麽?“


    蛤蟆精自顧了一下變形的身材,認真道,我可以減肥。


    菁未想,這廝很上道。


    九九撫摸著菁未的羽毛,“你有這淩亂無序的黑鴉羽嗎?”


    蛤蟆撫摸了一下自己光溜溜的皮膚,我可以戴假發。


    菁未心道,口味真重!


    九九直截了當,”我喜歡兩條腿的動物。“


    蛤蟆看了一眼自己的四條腿舉起前腿表示,我可以學著直立走路。


    菁未默默翻眼,您不累麽?


    “可我喜歡它步履蹣跚的瘸腿。”


    蛤蟆艱難的盯著兩條粗壯的後腿,橫下心咬牙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我想我可以……


    糟糕,它該不會要自殘吧!多麽難能可貴的情誼。


    “她已經有了我的骨肉!”菁未情急之下,再也忍不住插嘴道,“而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明白了?”


    蛤蟆兄驚的一蹦三尺高,被房頂上的橫梁彈了回來,仍保持痛心疾首之狀,義憤填膺的指著她倆,“你!你們!”怒氣衝衝的摔門走了。


    九九也張大了嘴巴,“你,我什麽時候……”


    菁未一把摟住九九修長的天鵝頸,死死按住她,半是警告半是嗔怪的道,“你身子不便,千萬不要情緒太激動……”


    ”你為何要如此蹂躪人家?我似乎都看到它千瘡百孔的內心在滴血。“九九在心裏默默哀悼了幾秒,“我雖不喜歡它,可我看的出人家待我的確真心實意。”


    “因為它對你的情深似海,我才狠心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九九,被愛的一方永遠不知道單相思的刻骨銘心,即使那蛤蟆為你失去了自我,為你赴湯蹈火,甚至失去生命,也許你還會覺得毫無價值。


    九九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趴在桌子上哀嚎,“那你也不能毀了我的清譽,啊啊啊!我以後怎麽有臉麵對炎居?”


    “狡猾的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當初菁未就覺得她沒事獻殷勤的接近自己肯定有所圖,日久見人心,她且慢慢觀察。


    “我們鵝族對感情最是忠誠,我先對炎居動了心,此生已認定他。你卻後來居上,我才忍不住想知道你何德何能,得他另眼相待?”一向樂觀勇敢的九九在感情這件事情上也會如此患得患失,“我每天都煎熬的很,天天留意你們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照你這麽說,我們不是情敵麽?為何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菁未有些哭笑不得,真希望九九能一直保持這份純真不被塵世汙染。


    “當我與你相識後,我瞬間明白了炎居,所有的嫉妒、不甘、憤恨情緒都消失了,你孤苦伶仃來到這個世上,亂世中又有誰會在乎誰的零落化塵。一個龐大的靠山一個溫暖的家,可以庇護你安度此生。菁未,我早已把我們當作了姐妹,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菁未盯著著蛤蟆離開的方向,意味不明,“九九啊,你可知你的想法有多天真?世間最複雜善變的就是人心。同情心泛濫,有時候會誤人誤己。”如果我和炎居生出感情容不下你了呢?你又該如何自處?


    “我相信你。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不會騙人的。”九九擅長讀心之術,可唯獨無法讀懂菁未,她並沒有心也沒有肺。這個結果讓她很吃驚,什麽樣的經曆能讓一個人願意割心剔肺,沒心沒肺的活著?對於菁未來說,能將她身上堅硬的寒冰融化,堅強的鎧甲卸下,毫不保留的信任他人,又需要多大的勇氣?這樣的菁未讓人心疼,忍不住想嗬護。


    千人千麵,有的人看到弱者,想踩入泥潭,方能顯示自己的高貴,九九卻悲天憫人,充滿愛心的施予援手,一朵花一株草木她精心澆灌捉蟲施肥,捉到的蟲子她也不殺死,隻是將其放生,沒有靈力的動物,流浪漢。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擊掌為誓!”


    蛤蟆一事之後,兩人更是形影不離,流言蜚語的風暴迅速淹沒了她們,處於輿論的中心,無論走到哪裏都被指指點點未婚有染、恬不知恥,更有甚者當麵罵她們奸夫**,狗男女。一賠的代價,兩個人的名聲都沒了。


    第二次的教訓也很慘痛,彼時經過半年,菁未被燒成禿鳥的稀稀拉拉的羽毛終於長齊一身紫藍色金屬光澤的鴉羽,九九說已經包了一桌好菜,拉上她大肆慶祝。她那天破天荒的倒黴敗多勝少,輸了被起哄要罰酒。菁未平時滴酒不沾的主角,那天為了不掃大家的興致盎然居然也來者不拒,頗是豪邁大氣,不多時半壺已經入肚。罰酒之後趁著酒興,互相拚酒敬酒,開懷暢飲,縱談古今,好不肆意!


    那一夜,明月當空,月明星稀,漫天華光,天高雲淡,夜色朦朧,一眾人對酒當歌,翩然起舞。不知不覺就沉醉了,正東倒西歪,醉言醉語之際,夫子帶著一群人出現了。這恰到其份的出現時機,想讓人不懷疑都難。


    眾人當場都三緘其口,老實伏誅。唯獨菁未毫無懼色,趁著夫子一個不留神,竟然鬼鬼祟祟轉身奔逃,如此明目張膽之舉,驚掉了一眾人的下巴。夫子從沒被如此拂過麵子,勃然大怒之下窮追不舍,誓要將她親自捉拿伏法示眾,殺雞儆猴一番。


    夫子三下兩下以雷霆之勢趕上菁未,“我看你往哪裏逃!”眼看著菁未就要被抓住,她身子一矮,險險避過一劫。


    夫子氣的大吼,“你叫什麽名字?報上名來!”


    “我……沒有……名字”菁未一邊上下逃竄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回答。


    夫子一個發狠,堪堪揪住了菁未的尾巴,“你再裝!說不說?”言語間已取出捆仙鎖準備將其綁起來。菁未瘋狂撲騰還是甩不掉他的魔爪,情急之下大喊,“救……救……”


    夫子終於看似滿意的點頭,皮笑肉不笑,“九九?恭喜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會讓你知道惹我的下場……”


    千鈞一發之際,華錦大聲疾呼,“大家快跑啊!”率先往前逃遁而去,大夥原本蔫蔫待罰,聞言精神一振,紛紛一哄而散朝四麵八方飛去。


    夫子陡然被氣的七竅生煙,抓向菁未的手一頓,菁未回頭朝夫子扮了個鬼臉趁機逃跑了。正值深夜夫子不便大肆搜捕,卻將菁未和華錦兩個牢牢記住,第二天就將兩人關了禁閉。一夜之間,菁未就臭名昭著,有人說她膽大包天,夫子眼皮底下竟然敢逃?有人說她不自量力,自己幾斤幾兩也妄想逃走,若不是師兄仗義出手,她當場被抓住肯定去掉半條命。有人說她醜不要臉,連向來高高在上冷漠強大的師兄也被她連累了。


    菁未和華錦第二天被揪住的時候,彼時夫子經過一夜的思索,怒氣已經消掉了一半,細細想來此事也有自己管教不嚴之責,鬧大了對他的名聲也不好。但必要的殺雞儆猴,以儆效尤還是需要的,否則這群小鵝崽子豈不是都要翻了天,各個都騎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兩人關的時間不算太長,麵壁思過一個月。


    菁未卻高興的眉開眼笑,終於不用完成每天的捉魚任務了。她靈力低微,不但抓魚抓的辛苦,護送一途也頗為辛苦。不知是有意無意,總有幾個好吃懶做恃強淩弱之徒要虎口奪魚。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天知道她每天提心吊膽偽裝的好辛苦,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自己喜歡的美味佳肴就含在嘴裏卻不能吃。


    華錦也很高興,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之內,終於可以和菁未單獨相處,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正要怎麽才能將她一步步納入計劃內呢?


    華錦的聲音從隔壁傳過來,“菁未,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不管你是否離開,我都會幫你。”讓你真正踏上煉體築基的修煉之路。


    菁未驚訝的扭過頭望著投在牆上的側影,一個人的思想觀念根深蒂固了幾千年,不可能一下子轉變的那麽快,她斟酌著詞句,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你最近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你似乎關心我?想知道的話,我可以……”


    菁未果斷回答,“不想。”了解他之後將會意味著一大堆麻煩會接踵而至,她隻想一個人瀟灑離開,不想有所牽絆。


    “那炎居呢?”為何你待他如此不同,卻一直將我拒之門外,“你到底看上他什麽?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甚至可以給的更多。”


    “妄自菲薄!他在我心中幹淨澄澈心無雜念,他若不能給我的,你更是不能。但最起碼他讓我感到安全,而你太危險。”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能?既然不知,為何一棍子將人打死?”


    “天下烏鴉一般黑。”菁未轉念一想這不是連自己都罵了,於是轉移了話題,“一直糾結這些無謂之爭,還打不打算教我了?”


    “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教你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隻要我力所能及且不觸及我的原則底線,我都可以答應。”


    “條件我還沒想好,你要等我想好再學麽?”


    “學,幹嘛不學?若在我有生之年都沒有想好,我就不用兌現了。”


    華錦隻是催動身上的混沌之氣和雷電能量將菁未的凡體進行洗髓伐骨,煉皮煉肉煉筋煉五髒六腑煉骨,一層層淬煉下去,七天之後,華錦耗費大半功力臉色蒼白的挨著牆壁,額角沁出了幾顆冷汗,呼吸有些紊亂。此時的他法力不足以維持障眼法,終於化成了人形。他的五官驚為天人,如鬼斧神工打造般完美無瑕,眼中波濤瀲灩,性感的薄唇緊抿,多一分嫌厚,少一分嫌薄。


    菁未終於從調息中醒來,發現華錦不知何時已和她共處一室,四目相對之時,她緩緩的笑了,“二哥,你化形了?”她的笑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從一點點吐露芬芳到怒放盛開,他安靜的看著,第一次覺得千萬年的歲月不曾辜負。


    他本是誕生於混沌青蓮中的一縷魂魄,日日得她精心照料才得以修煉成仙,可是某一天她一去不複返,她消失的徹底,他不知她發生了什麽,隻能日日夜夜惶然的等待。終於,那一天他在天庭裏得到了她的消息,有如晴天霹靂,原來她早已殞落多時。他上天入地,隻為打聽一切有關她的消息,尋找收集她的魂魄。也許是上天眷顧讓他再次遇到了她,隻是她已經不記得他了。開始他潛伏此地隻為了她,因為他曾推演天明堪破天機,得知她命中會有一劫,於是他早早就來了此地等一場流年的相遇。


    沒想到她築基成功之後,竟然第一次化形了,高貴美麗的麵容,精致小巧的五官,尤其是她眼睛乍睜的那一刹萬千星光璀璨,熠熠生輝,她俏皮的淺淺一笑,如水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他的倒影,那一幕驚豔了時光也沉淪了他千萬年來古井無波的心。隻覺得現在的她很好,多了一分堅韌,少了一分疏離,不經意間沾染了幾分煙火氣。


    “嗯,你醒了?”他溫柔的開口,“有哪裏不舒服嗎?”


    菁未搖搖頭,“沒有,你看起來很虛弱,現在怎麽樣?”體內蓬勃的內力不用說也知道是他的。他究竟想幹什麽?


    “無妨,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他再次穿牆回去,如同過無人之境。


    菁未一時心中五味雜陳,這裏壓根困不住他,他根本就是故意犯錯陪她受罰,這裏避人耳目方便為她築基療傷。他不是不希望她離開嗎,為何又費盡心力幫她?


    “二哥,非常感謝你幫了我。現在可以說你的條件了吧?”


    “沒有條件。”唯一的條件就是你待在這裏不要走。


    “不行,我這人不喜歡欠別人的,你說出你的條件,我們等價交換。”


    “你希望我提什麽條件?隻要你現在說的出來,我就同意。”


    “我……不知道。”菁未突然就語塞了,他是如此強大,她有什麽能幫的上他的?


    “菁未,你自己也沒有想明白,那我的答案也和你一樣。我希望你能留在這裏,但我知道你做不到,那還不如不說。等到你哪天願意了,我這條件不提也罷。如果你不願意,我這條件提了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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