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湘妃因為始終不願聽從曇華聖尊勸阻留在曇華山上靜心修持,執意想要前去帝皇山上找尋花水風顏,曇華聖尊知道自己眼下是決計不可能順利說服湘妃放棄這個危險念頭的,無奈之下也隻得在她身上多多加持上一些深重佛氣盡可能的替她遮掩住身上仙氣,因為當初在天庭時,東皇一脈中人就極少出麵參與瑤池王母每年親自主持開設的蟠桃大會,而且平日裏也極少和三界中的各路神佛仙聖打交道,所以曇華聖尊自認為沐水塵劫在帝皇山上未必能夠一眼認出來湘妃真身,因此上她此次執意想要為了花水風顏冒險,曇華聖尊雖然心中分外揣揣不安,卻也隻能任憑她自由決斷而已,因為自己現下說穿了也隻是她一個名義上的師父,曇華山上哪條清規戒律也管不到她身上,其實這些清規戒律當初是連沐花雲衝這樣的在押質子都管不到的,不然當初又何至於讓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下如此弑佛大孽?


    所以自從湘妃執意離開之後,曇華聖尊就暫時將全數心思都用在了蓮池中這枚溢彩斑斕的靈脈蓮子之上,因為很快,這枚靈脈蓮子就可以在蓮池中生根發芽,開花散葉,待到蓮苞一夕綻放之時,也是沐花雲衝成功塑身成人之日。


    ……


    ……


    許是因為有了沐水塵瑤這個小小嬰兒的牽絆,花水風顏近日來在帝皇山上的日子很是繁忙不堪,今日要下山去給孩子采買牛乳酪漿,明日要下山去給孩子采買麻布尿墊,可當真是不養兒不知父母恩,雖然這個沐水塵瑤因為疑似是東華帝君轉世的原因,自從被抱回來帝皇山上之後一直就是不吵不鬧的很是乖巧安靜,但是每隔兩個時辰要喂食一次牛乳酪漿的差事一時之間還是讓花水風顏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苦不堪言。


    這一日,花水風顏又照例來山下替沐水塵瑤采買最新鮮的牛乳酪漿,卻在山下偏巧遇見一個倚在一棵千年翠柳下昏迷不醒的嫵媚少女,花水風顏上前查看時隻感覺到少女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深重佛氣,以為她是佛門一脈中人,雖然疑心佛門一脈中怎會有如此雲鬢花顏仙袂迤邐的女修行人,但是還是急急趕上來替她搭脈探查了一番,發現她隻是因為身內氣血相衝而暫入龜息之態後,心想著並無什麽大礙,就急急在左近找了一個隱蔽山洞將少女給送進去好生休養安歇,料想她不過幾日時間即可自行醒轉過來,自己這幾日裏隻要日日前來探看她一次即可,畢竟帝皇山不是曇華山,隨意將她給帶回去帝皇山上,日後免不了要和那些自恃清高的佛門掌教分辯道理。


    就這樣在沐水塵劫的毫無察覺之下,花水風顏每日裏借著下山采買牛乳酪漿之機日日前來山洞中探望這位昏迷少女,也會適時的渡些真氣在她身上,希望她能早日醒轉過來,但是沒想到這個少女當初興許是身內氣血相衝過於激烈,在山洞中整整昏迷不醒了半月有餘,才在花水風顏的持續真氣加持中漸漸恢複知覺,少女清醒過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問花水風顏可是他救下的自己,花水風顏雖然覺得少女如此問話倒是有些純真可愛,因為現下隻有自己一人殷勤護持在她身邊,不是自己救下的她還能是誰?


    但是或許就是這樣一瞬之間的深深動搖,讓花水風顏再也不敢推辭少女為了感激他的救護之恩想要在左近鎮子上一間上好客棧中請他吃頓酒菜當做謝禮的微渺請求,因為這樣一來,他和眼前這位足以讓人心動不已的仙姝少女的分別時刻,就又要無端拖延上至少幾個時辰有餘了。


    ……


    ……


    其實左近鎮子上的酒樓食肆繁多,但是少女執意要在一間據說是酒菜很出名的雲來客棧中請他吃酒,花水風顏心中自然也是沒多在意什麽,因為心想著少女所在門派若是相距此地甚遠,自然在吃完酒菜之後可以順勢入住二樓客房中暫且休憩幾日之後再行趕路。


    但是讓花水風顏在心中微微有些感覺詫異的卻是,少女在客棧裏替他點下的酒菜,竟然一樣不差的全都是他昔日裏在花水山莊之中的最愛,雖然這些酒菜在結丹駐顏之後並非每日裏必須,但是今日能夠有幸在一位仙姝嫵媚的九天仙子雙目注視下將眼前這一桌子的上好酒菜一一品嚐入口,對花水風顏這樣的風流少爺來說當然也算是一件輕車熟路的事情了,所以很自然的,在酒菜入口之間,他開始試探著開口尋問少女到底姓氏名誰,師承哪個修仙門派……


    “恩公說笑了,小女哪裏知道自己到底姓氏名誰,不過是在被師父收留之後,隨口賜了一個名姓盈水塵顏而已,小女並非哪個修仙門派的入室弟子,身上一縷佛氣不過是師父當初好心所渡,但是小女著實是資質愚笨,這輩子是與入佛得道再也沒有機緣的,”少女在花水風顏眼前笑靨如花的橫波流轉道,“其實我也知道師父他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但是佛門一脈自來如此,自認為是為你好,就總會一刻不停的對你開口勸誡,滿懷自信到如此地步,也當真是讓人有些盛情難卻的很,”她說。


    “哈,何止是佛門一脈,普天下的修仙門派其實全都是這個德行啦,你知道仙和魔之間的區別到底是什麽嘛,”他說,“魔是己所不欲強施於人,仙是己所欲強施於人,都是一個鬼樣子的啦。”


    “嗯,聽恩公此言,好像是對自己現狀非常不滿?”少女含眸之間微微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問。


    “當然不滿,而且是非常不滿,普天下的修仙門派都是一個德行,入門容易出門難,想要叛出師門第一件事就是毀你靈根,斷你修行,不然怎麽說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呢,這麽喜歡給人當爹,問過他親生女兒了嘛,”他說。


    “既然如此,恩公你當初又是怎樣上帝皇山上來拜師的?”盈水塵顏疑惑問道,“難道花水世家這樣的修仙世家還需要讓旁人來指點修仙之道不成?”


    “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唄,本少爺當初好歹也是為了要替東華帝君辦事才落到如此地步的,本想著東華帝君再怎樣也不會對本少爺袖手旁觀,誰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東華帝君他現在還正在帝皇山上哇哇吃奶,本少爺可真是不知道上輩子到底是做下什麽欺天大孽,放著好好的花水少爺不當,來帝皇山上當這個天字一號大師兄,”花水風顏無奈笑道,“這還不算,你可知道本少爺的二師弟是誰?”他問。


    “這個小女倒確是不知,隻是既然是帝皇山上弟子,想必也該是出身名門才對,”


    “當然是名門,雲水世家聽說過嘛,花水世家在人世間的頭號競爭對手,雲水塵翊是雲水世家大少爺,據說這個人之前在自己家裏時就整日裏的滿口清規戒律,一副假正經樣子,現下被扣在帝皇山上,反而倒是越發在本少爺跟前假正經起來了,”他說,“本少爺好心下山買蟹黃糕給他吃,他不吃就不吃吧,還轉頭將本少爺給一狀告發,還不若清歡和清音這兩個小仙奴好說話的呢,所以這兩個小東西私下裏沒少了分本少爺的蟹黃糕吃。”


    “那敢問恩公,到底要何時才能自帝皇山上順利脫身?”


    “當然是法力比沐水塵劫強時自己打出去啊……”


    花水風顏一言及此,倏忽之間竟然感覺到眼前一陣渾渾眩暈,隨即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盈水塵顏見狀急急起身將他攙扶起來,在他半醉半醒之間已然輕踏樓梯將他給拖拽到了自己事先預定下的二樓客房門前……


    ……


    ……


    (二)


    花水風顏根本不知道當時在酒桌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就發現正和盈水塵顏一起躺在客房床榻之上,身旁的盈水塵顏明顯的衣衫不整,腮染桃紅,至於自己,竟然在一夜之間已經被徹底破除了修持多年的童子之身……


    花水風顏一時之間感覺到心中一陣無名火起,認定此女是有意對自己行采陽補陰邪法,因為在尚未修到大乘之前被破掉童子身是修仙之人大忌,流失真氣無可彌補,因此上花水風顏一怒之下衝著身旁的盈水塵顏檀中死穴之處反手就是一掌,隻聽得盈水塵顏在半醒之間溘然一聲慘叫,他料定此掌落下之後這個邪祟妖女不過隻可再苟延殘喘上數月時日而已,在此之間,她會日日承受身內真元倒衝煎熬,自然是沒辦法再去為禍其他修仙之人,臨死時也必然會靈根斷絕,真元渙散,即是僥幸未曾魂飛魄散,投胎之後也不過一個尋常凡女而已,自此之後永世不再有任何修仙機緣……


    在親手料理了這個邪祟妖女的一切身後事之後,花水風顏隨即急急自雲來客棧中倉惶而逃,一口氣逃回來帝皇山上靜心調息閉氣,隻希望能夠讓身內真元盡量少流散一些,但是如此異狀又當真能夠瞞過沐水塵劫法眼,雖然男人不似女人,腕子上有守宮砂標記,但是是不是童子身還是可以一目了然的,沐水塵劫見到花水風顏如此異狀在心中認定他定然是在山下做下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破戒淫*亂之舉,一氣之下將他給發派去紫皇峰上的藏經閣中軟禁一十八年,此判罰雖然有些過於嚴厲,但是卻也是為了不讓他再有機會親自照料沐水塵瑤,避免沐水塵瑤自幼被他給帶偏帶壞,隻是自此之後,撫養照料沐水塵瑤長大的差事就全數落在了雲水塵翊身上,好在雲水塵翊自從留在帝皇山上之後就一直隻是個不善言辭的悶葫蘆,對這樣的辛苦差事自來也是未曾有一點怠慢抱怨。


    ……


    ……


    雖然盈水塵顏隻是湘妃在花水風顏跟前的一個虛幻代號,但是自雲來客棧中拖命回來曇華山上之後,湘妃二字就未曾再出現在曇華聖尊口中,其實不僅是曇華聖尊,即是連剛才自靈脈蓮子中塑身複生的沐花雲衝,口中也未曾再出現過一次湘妃這個曾經在清淨天上逍遙容與的前塵之憶,二人在曇華山上傾其所有的施展法力,隻為了能夠讓玉榻上這個仙姝神女在人世間多拖延上幾日時辰,因為在雲來客棧中和花水風顏一夜雲雨之後,她身內胎珠封印已解,終於可以如願孕化成胎,但是若想讓身內這個孕化胎兒順利降生,卻也一般要曆經十月懷胎之苦才可,但是當時花水風顏一掌下去正中檀中死穴,胎兒母體所受內傷已經無藥可救,現下曇華聖尊和沐花雲衝不管如何傾力施法,也隻是為了能夠讓盈水塵顏在人世間苟延殘喘上十月之數,如此才能夠讓她身內胎兒順利降生下來,沐花雲衝知道師父心中所痛之處未必全數是因為玉榻上這一襲注定香消玉殞的纖纖玉體,更多還是師父真心相待這位尊貴神女如此亙久時日,卻終還是抵不過前塵舊愛在帝皇山下看向她時那溫柔一眼……


    他的師父竟然終於也有對一個嫵媚女人動凡心的一刻,沐花雲衝不知道自己眼下到底是該替師父高興還是傷心,因為動了凡心之後相距入魔也就不很遠了,而沐花雲衝想要設法解封鳶花花境封印,自然需要等到師父入魔之後在自己一手掌控之下打上靈鷲山去,刀架脖子上逼靈山佛祖就範。


    雖然靈脈蓮子造身之後,沐花雲衝身內妖氣已經被漸漸消散下去,而且這自然也是師父心中一意所願,但是師父他卻自來未曾記得,自己本來就是一介花精之身,和尋常妖孽不一樣的是,自己是決計不會因為蓮花造身而能夠徹底舍棄妖性生發道心的,鳶花花境封印一日不解,自己和靈山一脈就一日隻是生死仇敵,等到鳶花花境封印破除之際,自己也自然會在師父腳下俯首領死,但是在那一日到來之前,師父卻是一定要入魔一段時日的才行,說到底,血脈之緣不可斷,師父縱是再一心為他好,也始終沒辦法和鳶花花境對自己意義相比,師父在靈山佛祖座下修行日久,自然已經舍棄心中一切塵緣,但是也不該如此自信能夠勸服自己也和他一般舍棄心中一切塵念,認佛為父,若當真如此,為何靈山一脈弟子不全數將自己腦袋切下來,將佛祖腦袋安在自己脖子上麵,這樣豈不是連經年日月的苦心修行都可省卻,左右修行得道的最終目的,也是如此……


    ……


    ……


    但是縱然心中邪念如此,在盈水塵顏懷著身內胎兒在玉榻上一日一日艱難拖延這些時日裏,沐花雲衝卻是也一日沒有忘記在禪房中做自己功課,這當然不是在師父眼皮子底下有意苦心遮掩,而是鳶花花境昔日畢竟受過東皇一脈點化,而今也該是自己這個落魄太子為此稍稍回報一些恩情時刻,若是自己在禪房中念上一日經文就能夠讓盈水塵顏在玉榻上多拖延上一日,那自然也是本該讓自己義不容辭的一件事情。


    曇華聖尊一時間倒是很欣慰沐花雲衝經過生死之劫後,終於開始願意在禪房中老老實實的念經修行了,如此也不枉自己長久以來對待他的一片苦心,但是塵顏,她現下卻是自己再如何傾盡全力也終是無力回天的了,但是這一切眼下卻又該責怪誰,自己雖然早已經警告過她湘君本來也是逃不過忘川水的,但是身為一個女人,又怎會甘心讓自己身內胎珠永世封印,不能孕化成胎,女人生下來就是為了當母親的,即是身份尊貴的天庭神女,也一般不能例外。


    但是這一切又能全怪在花水風顏頭上嘛,既然本來就逃不過忘川水侵染,他此生又怎會記得自己前塵一切,雖然身內靈根依舊,也仍然是昔日舊時容顏眉目,卻再記不得自己曾經在三界中唯一愛戀,曇華聖尊可不知道現下心中到底該是高興還是忿恨,高興花水風顏不記得她,自己就可以有機會趁虛而入的嘛,那終究也是趁虛而入,忿恨花水風顏就這樣重傷她至此的嘛,雖然隻是為了解封自己身內胎珠,但是采陽補陰一說也確是不能算錯,而且他也確是被破掉了修行長久的童子之身,對修仙之人,五百歲之內破童子身,確是一個很大忌諱,因為身內真元未曾完全穩固,極易流失消散,所以他才在反手落掌之間對她如此狠毒無情,一掌直中檀中死穴,雖可苟延數月性命,卻要日日忍受身內真元倒衝痛苦,一旦死期來臨,身內真元會盡數流散天地而去,體質稍弱一些的,登時即會魂飛魄散,自己現下即是可以施法保她在真元消散時不至於魂飛魄散,卻因為她的元神日漸微弱,連似沐花雲衝一般替她以靈脈蓮子造身都不可能,但是她執念如此,自己又能怎樣,自來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而他偏巧,隻是她在三界中的第一個男人而已,當然可以有機會成為她執念中最為刻骨銘心的一段前塵剪影。


    (三)


    一晃十月懷胎之時日匆匆而過,在曇華聖尊的豁命護持下,一個小小男嬰終於在盈水塵顏即將香消玉殞之際呱呱墜地,因為男嬰的出生,讓在玉榻上拖命十月的這一襲纖纖玉體終於再無力維持身內似翻江倒海一般洶湧暴衝的靈沛真元,曇華聖尊知道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現今也隻能輕輕將手心撫在她的額間,問她可曾想過為孩子取一個什麽樣的名姓代號,雖然這個孩子此生怕是會長留在曇華山上,但是若有一日他問起自己的生身父母……


    “一切但憑聖尊意願,花水塵缺四字,此生未必能有機會向他提及,”她在玉榻上一臉橫波流轉的掙紮著說。


    “既然如此,他以後就是本尊的弟子,隨他大師兄的名號,稱為沐花流鳶可好?”他問。


    “本宮說了,一切但憑聖尊意願,隻是聖尊現下可已將初水玉瓶取來?”她問。


    “這,你何出此言,你這是將本尊給當做什麽?”曇華聖尊眉眼之間一瞬之間微微有些色變的低聲吼道,“你以為本尊是妖族出身,所以此生必定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問。


    “聖尊何必如此動怒,放任本宮真元流散天地又有何益,若是全數收在玉瓶初水之中,可助聖尊族人以中陰之身長久駐留陽世,雖然此身非人,非仙,非鬼,但是也總比似一眾孤魂野鬼般被永世囚禁在夜摩界中不得超生要好上許多,”她在玉榻上掙紮著微笑言道,“聖尊當真以為,象山之上的夜摩界隱秘,能夠瞞得過本宮幾日?”她問。


    “終於還是被你知道了,本尊本是風隼一族中人,當初風隼一族被應龍誅殺殆盡,唯有本尊一人僥幸逃得性命,苟活至今,但是本尊既然已在靈鷲山上修得通天徹地之能為,自然能夠親自下酆都地府,將族人魂魄全數自枉死城中帶走,但是此舉畢竟違逆天道,因此酆都大帝執意不肯放行,本尊不得已出手和他打了一架,卻失手落敗,酆都大帝為了懲治本尊,竟將本尊族人魂魄全數封印在了象山之上的一處隱秘結界之中,此界被酆都大帝稱之為夜摩之界,隻是三千娑婆世界中一處微不足道的小小境界,魂魄被禁在此界中時,切不可透進一絲陽光光芒,不然內中魂魄會被陽光光芒消散於無,因本尊衝動行事,本尊族人魂魄被罰永世不得超生,不見天日,這是本尊心中一件最為耿耿於懷之事,而神女真元至陰至純,與玉瓶中本尊自忉利天上討來的元初之水融合之後,渡給本尊族人,可以讓他們化成中陰之身,此身可以長久在陽世駐留,與生人無異,隻是不可和陽世之人苟合生子,但是風隼一族族眾自來未曾和外族之人擅自交*合,自然不以為意,”他說。


    “所以聖尊在知道本宮最多隻能維持十月生機時,就已經決定要去忉利天上討取元初之水了才是,”她忍不住在玉榻上微微淡然一笑,“但是無妨,這本也該是本宮對聖尊拚死保下塵缺性命的回報,”她說。


    “神女此言,本尊該當自裁以謝才對,”


    “聖尊嚴重了,東皇一脈落敗至此,本宮獨自苟活於世又有何益,若是當真就此魂飛魄散也算是落得幹淨,就隻一樣,塵缺他雖然此生與生身之父無緣相認,但是日後娶親生子,孩子還是該以花水為姓才好,”


    “神女如此直言,是怕他重蹈他大師兄覆轍,所以隻願他在本尊座下當一個俗家弟子?”


    “聖尊不必掛懷,本宮知道你渡人自來沒成功過一次,”


    “都這樣時刻了,神女你竟還有心如此說笑……”


    ……


    ……


    當她的一襲纖纖玉體終於在玉榻上消散天地的一刻,曇華才知自己竟然真的已經愛上她了,不然他心中的錐心之痛現下到底又是自何而來,唯一安慰的是她一身至純真元已經盡數被收在了初水玉瓶之中,自此之後,風隼一族全數族眾,身內都會殘留下她曾經在三界中存在過的一絲不滅痕跡。


    至於這樣鯨落萬物生般的逝去是不是讓自己徹底成為了一個自私至極的虛偽之人,此時的曇華聖尊卻已經是再也顧及不得,在將沐花流鳶匆匆交在雲衝手中之後,隨即急急動身趕去千裏之外的象山之上,畢竟數千族人複生之事隻在此一舉,而這樣一刻,他此生確是早已等待了太久太久……


    因此上自此之後,象山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至陰風隼一族,除卻不可與外族苟合生子之外,其餘一切與三界芸芸眾生無異,曇華聖尊一掌打碎夜摩界結界,讓整個夜摩界與外界相通,成為自己族人真正的棲身之所,風隼一族此後也開始自稱為夜摩一族,為了不招來酆都大帝注意,夜摩一族族眾平日裏隻是蟄居在象山上過活度日,很少下山與外界之人往來,好在夜摩族雖然被改造成了中陰之身,猛禽一族特性卻是一點未變,繁衍子嗣速度非常驚人,如此曇華聖尊也可放心回去曇華山上,隻是因為象山和天台山相距不遠,曇華聖尊一念之下,在動身回轉去曇華山上之前,卻總是以為自己既然來都已經來了,著實有必要去天台山上探查一下天荒之境封印,因為百餘年前自齊雲山上傳出來的那樁蹊蹺軼聞若是當真不需,那本自生在天荒之境之中的聖源神樹之果為何會流落人間,也確是一個讓人不敢怠慢的嚴重問題。


    所以一念及此之下,曇華聖尊在前去天台山的一路上已經發信邀請了南華上仙和沐水塵劫一起前去天台山上探查一二,待到三人在天台山上碰麵之時,因為天色已晚,顯見的天荒之境入口封印之處開始隱隱躁動不安起來,但是奇怪的是,經過三人一番仔細檢查,封印之處卻是再沒探查出來一絲缺損破綻,但是中原之地百餘年來的殺伐戰亂之中也確是混跡著不少妖兵妖將,以至於中原之地長年刀兵四起,災劫不斷,隔三差五的就橫屍遍地,血流成河,雖然起因確是五族入主中原,但是如此枯骨萬裏,屍山血海之慘狀,也非是似苻堅,慕容垂這樣亂世狼主做派,而且最讓人疑惑不解的卻是,那些在刀兵戰亂中橫屍遍地的平民百姓,其實在將死之時體內精氣就已經被吸取殆盡,這自然也斷然非是人間凡夫所為,雖然此事的最大嫌疑仍然還是在妖皇山上,但是因為南華上仙先時已經在妖皇山上安插下來自己眼線,既然一直未得眼線回報,自然現下妖皇山上也未必能有什麽重大線索。


    “喂,你那個眼線就不要提了,”沐水塵劫在一旁很沒好氣的冷言說道,“那個貪圖成仙願意和你交易的妃子,早癱在榻上成了便溺不能自理的殘廢,鳶水蒹葭那個小丫頭倒是也真是本事了得,稍稍一個手段就讓一個家族勢力還算可以的妃子被上了冰刑,雖然隻是個母狐狸精,但是被整的這樣淒慘,也確是讓人有些於心不忍,”他說。


    “哼,何止如此,塵鸞被她給弄得洗髓換骨,差點因為熬刑不過自裁,本座這輩子從來沒對自己座下弟子下過如此重手,其實她就根本不是條魚精,但是真身到底是什麽,本座竟然一直未看出來,”南華上仙無奈歎口氣說,“塵鸞現下雖然已經恢複元氣,但是近來卻連一聲師父也不願意多叫,怕是因為那個來曆不明的女嬰,真的有些動凡心了,”他說。


    “本來就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連鬼都唬不了,還能唬住誰?”曇華聖尊顯見的是更沒好氣,但是在沐水塵劫跟前,也是一句未提沐花流鳶之事。


    ……


    ……


    但是即是現下天台山上封印在仔細探查之下仍然是未見半點缺損破綻,三人還是以為此事斷然不可輕易掉以輕心,因為人間此時仍然是在殺伐混戰的刀兵亂世之際,而但凡是在人間大亂之際,也是三界妖孽鬼怪群魔亂舞之時,晉朝現下偏安一隅,無暇顧及江北之地,中原之地的兵戈戰亂看樣子還要持續百餘年之久,此時若是天荒之境封印出現異狀,定然會成為三界第一災劫禍患,因為被封印在其中的鮫人一族,上古年間就曾經以排山倒海之力引海水倒灌大地,造成人間百姓死傷無數,如此強勢妖族一旦自天荒之境中破封而出,怕是連玉皇大帝都未必能在靈霄殿中坐金鑾寶座坐的心中踏實。


    所以三人商議之下,決定各自派出來一個手下可靠之人輪流來天台山上當值,看守封印,曇華聖尊決定派沐花雲衝前來,沐水塵劫決定派清歡前來,南華上仙思來想去之後,竟然決定派塵鸞前來,因為若是鳶水蒹葭那個小丫頭當真和天荒之境封印有關,塵鸞也無疑是個最好誘餌。


    因此上三日之後,第一個來天台山上的值守之人自然就是塵鸞,雖然經曆了洗髓換骨之後,塵鸞心中七情六欲已然是被剔除的差不多了,但是因為七情六欲中自來隻有凡心是最難被剔除幹淨的,所以枯守在天台山上的數月時日中,他心中自然也是難免會時時記憶起來當初鳶水蒹葭在齊雲山上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當初她是那樣天真可愛的在自己跟前一口一個師兄的乖巧叫著,雖然心中目的隻是為了要伺機行刺南華上仙,但是讓塵鸞至今疑惑不已的卻是,南華上仙昔日裏不曾輕易動手做過任何殺生傷命之孽,蒹葭到底和南華上仙之間有何不共戴天仇怨,能讓她為此不惜敗壞自己一身女兒清白,他當然記得蒹葭在行刺失敗時狠狠看在封靈劍上的那一雙冷然清眸,但是師父曾言,封靈劍至今未曾開過一次殺戒,塵鸞知道這一切自然是非要親自去妖皇山上走一遭才能真正明了,但是如此行為,卻又是公然違背師命……


    ……


    ……


    (四)


    雖然心中一意糾結不定,但是鬼使神差之下,塵鸞還是身背青鸞斷水劍驀然出現在妖皇山上,鳶水塵封和鳶水塵跡沒有特意怠慢他,畢竟妖皇山現下和那些修仙門派還未曾公然對立,而且現下這個世道,若是想要在三界中長久安穩立足,黑白兩道通吃總也是免不了的,左右是仙是妖也不過隻是那些天庭之主的一句話而已,更何況,塵鸞雖然已經失憶,鳶水塵封和鳶水塵跡卻是一直知道他到底是誰。


    在妖皇山上,他果然見到了她,鳶水蒹葭,這個不知為何在齊雲山上初次相見就讓他在心中莫名其妙的一心傾慕而又望塵莫及的小妖女,仿若她是九天之上的尊貴神女,自己隻是她腳下一個卑微不堪的下賤神奴,這當真就是怦然心動的感覺嗎,縱是知道一切都隻是她的精心算計,縱是知道自己的洗髓換骨之痛曾經也是她在背後一手設計嫁禍而來,但是即是如此,塵鸞以為自己現下最想要的,其實隻是一個確切答複,當初她抱來南華觀中的那個小小的粉嫩女嬰,到底是誰?


    “你不是早已猜到了嘛,”鳶水蒹葭一雙翦水清瞳橫波流轉的冷然看在他臉上,“孩子確是聖源樹上結出來一枚聖源果子化生,但是你也確是她的親爹,”她說。


    “如此任性胡鬧,你當南華觀是什麽地方,”


    “仇人所在,當然不是什麽好地方,”鳶水蒹葭一言及此,立時間臉色微微一變,“當日沒能親手砍下那個老牛鼻子腦袋,是本宮這輩子最大遺憾,”


    “這其中必是有什麽誤會,”他說,“師父曾言,封靈劍至今未曾開殺,”


    “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也怪不得連本宮這樣的妖精都能將你騙到,”


    “孩子一直跟在你身邊,到底怎麽樣了?”他問,“現今她總也該三百歲了才對,”


    “怎麽,你想見她?”鳶水蒹葭看起來一臉很不以為然的冷淡樣子,“可是她自來隻喜歡跟在她二爹身邊,連本宮一月裏也難得能見到她幾次,”


    “二爹,這怎麽可能,難道聖源樹神,他是個男的?”


    “是啊,有誰規定男神不能孕化嬰兒的嘛,而且你應該一點也不在意這個才對,你這樣一句一句的小心試探,不過也隻是為了本宮舌頭一抖,將天荒之境隱秘給盡數抖落出來,”她說。


    “無妨,既然孩子都生出來了,天荒之境的事情,本來也瞞不過師父多久,”


    “哼,瞞不過多久也已經瞞過了三百來年了,你那個蠢笨師父自來就隻知道賊人打劫時會將人家院門給一腳踹開,大門缺損嚴重,卻從未曾想過,這院門若是直接用鑰匙打開,又怎會有任何缺損破綻,”她說。


    “這,怎有可能,封印天荒之境的一對玉鑰自來隻是被東皇一脈把持,自從東皇一脈死傷殆盡之後,這對玉鑰已經遺失亙久,除非……”


    “怎麽,想起什麽來了嘛,當初雲中君可是一直在三界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你師父那個老牛鼻子憑什麽以為他早已經在凡間橫死荒野的了?”


    “這麽說,昔日的天庭正神,而今已經墮落成妖邪一路?”塵鸞言語之間仿若是微微有些惋惜的問道,“其實師父曾言,元始天尊一直有意要收他在身邊,他本來可以……”


    “哼,人家都走投無路了,還不能真正為自己活一次的嘛,既然可以有機會在人間自在為王,又何必非要上天庭去給個老牛鼻子當仙奴,”


    “這麽說,中原之地這延續百年的兵戈戰亂,其實在背後,竟然是這個雲中君在一手操控,但是天下百姓何辜,經年日月的這般屍山血海,枯骨萬裏,他難道當真已經忘記,這些在兵戈戰亂中的慘死百姓,曾經也是他在清淨天上一心守護的天下蒼生,”塵鸞忍不住冷冷歎道,“是仙是妖,是佛是魔,當真隻是在一念之間。”


    “喂,說話注意一些,雲中君早已經是亙古之前的事了,人家現在可是天荒之境魔主,逝水塵徽,而且你以為這些百姓是為什麽死的,對,沒錯,中原之地如此長年戰亂不止,百姓死傷無數,確是魔主在背後有意一手推波助瀾所致,那些在混戰中肆意屠殺百姓的兵將中也是有大量妖皇山上的妖兵混跡其中,但是你不要忘記,今日的五族族眾本來就是當年潛逃去祁連山中的白狼一族和九黎部族混血後代,殺人嗜血本性所致而已,魔主隻是很見機的隨機插上幾腳,因為凡人身內殘存著的媧皇靈力現下是天荒之境中最需要的,所以不得已要盡可能多的自那些橫死百姓身上吸取精氣,不過現下也已經吸取的差不多了,魔主也打算著將這個爛攤子給盡快收拾幹淨了,估計差不多再有一百年左右,魔主一手扶持的拓拔魏族即可一統中原,當然,順帶著也可能連江南之地也給一起收了,看看現下江南之地這些臉上撲著胭脂水粉,手上拈著蘭花指頭的矯情美男,魔主還不見得能看得上他們身上精氣,”鳶水蒹葭說話間忍不住冷然一笑,“不過若是南華觀中有這樣的男人,本宮倒是不介意前去抓來幾個拴上繩子給花裳當寵物玩耍。”


    “好啊,你願意將她向妖邪一路上教化,就別怕她日後被抓去齊雲山上洗髓換骨,但是她即是聖源樹神所出,媧皇靈力應該用不到的,但是雲中君他,既然身為天庭正神,為何需要吸取如此多的媧皇靈力,你不妨直言,是不是雲中君現下正在以邪法修煉成魔?”他問。


    “哼,你在南華觀中念經亙久,心裏卻倒是一直也沒怎麽幹淨,雲中君即是想要修煉成魔,也沒必要依靠這些媧皇靈力,你可知道東皇當初在黃帝和蚩尤大戰之後是因為和眾神交易妥協才決定將鮫族,靈族,狼族三族給封印在天荒之境中的,但是誰想到天帝背信棄義,事先早已派人暗中將天荒之境中的羅傛靈源抽取幹淨,三族族眾被封印進去天荒之境之後,因為沒有足夠多的羅傛靈源吸取,死傷無數,幸而有聖源樹神以自身靈氣渡給他們,才有不少族眾僥幸苟延存活下來,但是聖源樹神本來自己也是靈力有限,又一樣失去羅傛靈源滋養,所以等到雲中君以玉鑰打開天荒之境時,裏麵還活著的眾人已經奄奄一息,聖源樹神也已經接近靈源枯竭,雖然後來雲中君以自身殘存法力將外界羅傛靈源漸漸引入天荒之境中解眾人之危,但是因為眾人那時已經長年未曾吸取過羅傛靈源,靈源入身之後雖然苟延性命,卻出現了很嚴重的後遺症,妖身難以恢複如初,連以掌心捧起一掬清水入口都很艱難,和重病癱瘓無異,雲中君在天荒之境中耗費百年時間替他們醫治,但是最終痊愈者卻隻有幾位功力深厚的妖族聖皇,其實雲中君心中早知想要醫治這樣病症,非要吸取充沛的媧皇靈力不可,隻是一直猶豫不決,直到後來天荒之境中有人因為長年癱瘓不起而以自戕求得解脫,雲中君才終於下定決心要借著長安城中正在發生的永嘉之亂之機,暗中挑唆已經盤踞中原各地多年的五族狼主趁勢自立為王,又和妖皇山聯手,極力挑動中原之地各大狼主之間的殺伐混戰,為的就是要以兵戈戰亂為掩飾,大肆吸取那些凡間百姓身上遺留著的媧皇靈力,醫治天荒之境中的重病族眾,但是自此之後,雲中君也徹底舍棄了之前的天庭正神身份,成為天荒之境中的魔主逝水塵徽,”鳶水蒹葭深深有些感動的微微歎口氣說,“隻可惜,他的身邊一直跟著那個瑤草之精盈水夕顏,不然本宮就讓花裳去當他的魔妃了,花裳本來一直就和他感情很好,當初翦水花裳這個名字,即是他替花裳取的。”


    “盈水夕顏,可是當初清淨天上那位神女夕顏?”


    “沒辦法,神女落塵,也隻能跟著摯愛一起當魔妃了,”


    “妖皇山本非齊雲山仇敵,為何要暗中勾結天荒之境?”


    “正常交易嘛,雲中君當初用了塵水雲滄的定光珠救命,作為回報自然會用玉鑰替妖皇山打開天荒之境,因為隻有鮫族聖王才知道靈脈源泉在舟山上的真正所在,妖皇山需要靈脈源泉讓那些妖兵的鬆偶之身和妖魂融合,這些妖兵借靈脈源泉真正複生之後,自然願意去人間幫助天荒之境打架,帝皇山上那個沐水塵劫不是一心想要將定光珠尋回的嗎,定光珠現下就在天荒之境,你讓他來取啊,就隻怕他沒這個膽子……”


    在鳶水蒹葭一頓夾槍帶棒的疾言厲色之下,塵鸞隻得一臉默然不語的悻悻離開妖皇山上,但是一心想要將花裳給帶離魔道的念頭卻自此一日一日在心中生根發芽甚至是洶湧翻騰起來,雖然花裳的出現始終隻是一個意料不到的溘然意外,雖然因為這個刻骨銘心的溘然意外,讓他在齊雲山上品嚐夠了洗髓換骨的痛苦滋味,但是就這樣放任自己血脈自幼在天荒之境中當一個嬌肆任性的小妖女,總也是塊不小心病,凡間子女都是娘生爹養,自己的孩子卻是爹生娘養,而且還偏偏是這樣一個刁鑽任性到如此地步的妖女親娘,當初就留在齊雲山上當個小道姑有什麽不好,自己也會讓她頓頓都有燕窩羹吃,而且塵鸞心知,既然自己今日能夠自妖皇山上平安離開,那師父就決計不該是她的滅族仇人才對,最多也隻是個被無意間牽扯進來的打手幫凶,興許她的族人曾經在天帝討伐東皇一脈時相助過東皇一脈,興許她隻是和雲中君有一樣的仇人,但是不管怎樣,天荒之境的事情現下是再也隱瞞師父不得的了,因為現今的天荒之境魔主逝水塵徽若當真是當年僥幸自清淨天上逃脫出來的雲中君,那這個雲中君勢必會借著天荒之境勢力向天庭報複,到時一定會發生一場曠古絕今的仙魔大戰,三界動蕩,生靈塗炭在所難免,幸而這個雲中君亙古以來一直隻是在清淨天上當他的天庭尊神,對下界妖魔之間相互殘殺爭搶地盤的手段一無所知,所以即是現下被尊為天荒之境魔主,對戰場上的殺伐決斷也未必能有多大能為,此時不趁機將他給一舉剿滅,又待何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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