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水塘的魚兒在月亮的倒影下遊動,紅色的線條滑動出細細的水紋。


    珞華靜靜地看魚兒、看月影,卻總是想起相卿說的話。


    “你明明憎恨薛玲和宮家的虛偽,卻將這樣的心機用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


    “即便是百般的不得已,可又何必要哄騙別人的真心?”


    “珞華,你值得被愛,但感情不該被欺騙。”


    相卿的話語自然是溫柔的,可卻驚醒了珞華,令她發現自己的不堪。


    是呀,珞華單手撫上自己額角,相卿的話像是錘子一樣敲擊著她的內心,化作沉重的枷鎖。


    令她每每看到連崇睿,便覺得自己可恥。


    連崇睿聰明睿智,待人和善,加之武功高,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讓他愛上自己於計劃的實施將有百利,可他何其無辜,若沒有自己,他的一生必然會幸福。


    想想薛玲和宮雄的自我催眠式欺騙,認為自己無錯,而不正視改過的行徑,如果她真的依仗連崇睿的愛慕而利用他,豈不是和薛玲、宮雄並未二般?她怎麽能活成自己厭惡的樣子。


    再把自己曾經經曆的痛苦加諸到另一個人身上。


    她微微彎了彎腰,手掌擋住眼睛,讓淚水回到眼眶,她不是愛流淚的人,但總有那麽多為難和不得已。


    何況這一次,是相卿提出她的問題,令她不得不重視,也意識到,到底還是讓相卿失望了。


    在那無數個夜晚,她忍受著身體的痛楚,是相卿偷偷跑到靈島來,安慰她,和她一起看夜空,看海水潮起,她怎麽能讓相卿失望,她也不能再做那欺騙別人感情的事。


    至少,要挽回之前的錯誤,斷絕連崇睿對自己的想法。


    她明白,連崇睿的感情是給鍾意,而不是宮家的大小姐。


    恰好,鍾意是嫵媚靈動的,與宮家大小姐的優雅知理,完全不一樣。


    連翹走過水廊,手裏拿著長袍,來到珞華身邊。


    “小姐,披上衣裳,咱麽回屋吧。”


    “好。”


    珞華應著,順從的讓連翹為她披上長袍,由連翹扶著離開。


    連崇睿獨自一人在庭院裏練武,但劍揮出去,卻總覺得差了些什麽,半晌,他索性放棄。


    今日一出認錯人的戲碼打得他措手不及,但冥冥之中,他還是覺得鍾意和宮珞華是同一個人,可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讓她不敢和自己相認?


    想起在大漠的日子,鍾意總是想盡辦法占自己的便宜,和雲清那些女子明明一個念頭,可他偏就覺得一樣的行為,鍾意做出來便是讓他歡喜的。


    那時候,她站在明鏡湖邊上,侃侃而談的模樣,就好像還在眼前,自信張揚,美豔無雙。


    鬼知道他今日看到珞華出現的那一刻,心跳有多快速,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比發現自己的未婚妻子就是自己心儀的女子還美好的事了。


    為了自己未來的美好日子,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弄清楚這裏麵的蹊蹺。


    第二日,在宮府裏,正午飯後,宮琅華帶著四名侍女,端著華服珠釵,進了宮珞華的屋子。


    “這是爹讓我拿過來的,讓你看看還缺不缺什麽。”


    宮琅華動作雖文雅,看向宮珞華的眼神卻不友好。


    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姐姐隻比自己大了幾歲,但卻一回來就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爹爹寵著,娘親還警告自己不要招惹,就連平日裏總是凶自己的大哥也對她笑嘻嘻的。


    現在就連婚事都能自己做主了,還是雲清的連家,她憑什麽?


    雖然接觸的不多,可宮琅華的惡意一點也不少,她才不承認有這麽個姐姐。


    “你自己給自己找的夫君可真是好。”


    她賭氣地翻了個白眼,坐在屋裏的春凳上,小腳不停的挫地,挫出了一個白圈。


    “連家,還是嫡係,聽說那連崇睿連個侍妾都沒有,說不得還是個在室男。”


    宮家是醫家,對某些別人看來是忌諱的詞並不避諱,珞華瞟了眼那些珠寶嫁妝,沒看她,低頭整理自己的案桌。


    半晌,冷冷的問了一句。


    “這些是薛玲告訴你的?”


    宮琅華使勁跺了兩腳自己挫出來的白圈,自顧自的埋怨道:“說來奇怪,明明娘親就不喜歡你,她連衣服都不為你做,可家裏什麽都依著你。”


    她跳下春凳,揮退幾名侍女,走到珞華跟前,一把打亂她正整理的案桌,恨聲道:“爹是不是把長生丹的丹方也告訴你了?你一個外嫁女,憑什麽!”


    珞華抬起頭,目光冷冷的,看得宮琅華心驚,她梗著脖子,壓住害怕。


    “本來就是!都是女兒,怎麽就不一樣。”


    珞華盯著她,這個自己才被送走就懷上的女兒,替代自己接收所有待遇的妹妹,她不留情麵,冷冷的開口逐客。


    “出去!”


    宮琅華眼珠動了動,撇著嘴,記下這一仇:


    “出去就出去!”


    她一甩袖子,終於離開了屋子。


    珞華目送她離開,又一次將打亂的案桌一一擺整齊。


    而在連家別院裏,連三元做事的速度很快,用晚膳前,便將宮珞華的信息收集齊全,交給了連崇睿。


    “經過調查,這宮珞華在宮家和兩位妹妹並不親近,但她很受宮雄寵愛,對另外兩個女兒的管束,從不會要求宮珞華遵守。”


    連三元正要繼續說,連崇睿突然打斷他道:


    “這不是寵愛,是放縱,或許宮雄並不管她。”


    連三元讚同的點頭,阿滿卻奇道:


    “怎麽可能,一個當爹的還能不管自己女兒,難道撿回來的?不對呀,撿回來的也得管啊!”


    連崇睿白了一眼聒噪的阿滿,有些擔憂,這從小一起長大的隨從啊,啥時候能成長成連管事這樣,莫非,得給他找個老婆?成家了立業總該會好些吧!


    收回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問道:


    “那這宮珞華是何時出生的?”


    “這倒沒異常,宮珞華是宮夫人十五年前所出,隻是在五歲時送到了宮家另一脈,宮雄兄長宮景處學醫,一直到十五歲回來,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跟家裏人不熟撚,宮雄夫妻對她也多有寵愛。”


    這是個很充分的解釋,不過,連崇睿搓了搓手指,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那她有沒有?”


    “查過了,一個月前宮珞華並沒有離開蜀中,尤其是上月十五,她還曾去寺廟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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