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小道,盛夏的蟬鳴吱吱作響,和天上毒辣的日光合奏了一曲酷熱的交響樂,路上的積水也漸漸幹涸,趙蹠和林水瑤一人背著一個布包埋頭走路。


    “真可惜了這麽好看的馬車。”


    曇國公子的馬車裝備的富麗堂皇,也是用靈石催動的,卻沒料到,機括裏的靈石已經暗淡無光不能用了,趙蹠把馬車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一塊,隻能收拾了一下吃的,和林水瑤緩緩步行。


    此時林水瑤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白衣,更是看起來俊朗無比,襯得趙蹠平白醜了三分。


    兩人過了鳳梁坡,再向西走四十裏,就到香山的中心範圍了,這時路上的行人已經多了起來,甚至有人邀請他們結伴同行,趙蹠欣然接受,跟在一輛車隊後麵,有一句沒一句的跟人搭話。


    車隊護送的是一個小胖子,像是第一次出遠門,時不時掀起門簾東張西望,卻又靦腆得不敢跟人說話。


    車隊的鏢頭姓劉,很是健談,聽說趙蹠二人也是要去修仙的,林水瑤的父親還是靈溪派的外門弟子時,態度就越發恭敬了起來。


    “兩位小仙師可真是好福氣啊,我家主人花了上萬兩白銀托了無數人才求得一塊靈溪令牌給小主,等入了仙門,兩位小仙師可要照扶我家小主一二。”


    趙蹠擺了擺手:“我可不是什麽小仙師,仙法我一概不會,況且靈溪派也不是這麽好進的。”


    劉鏢頭訕笑道:“一定能進,一定能進的,而且這位小仙師令堂還曾經是派中弟子,定能一步登天……”


    不知不覺已經進入香山境內,車馬也越發多了起來,人聲嘈雜,一路上什麽王公貴族、奇門異士、配劍的俠客都匯集於此,小胖子直接把門簾掛了起來,探著身子左看右看,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隆隆隆——”


    一陣沉悶的響聲傳來,震得地麵微晃,似是有巨獸從遠方奔來,趙蹠一把抽出殺豬刀,凝神戒備。


    響聲越來越近,眾人隻聽得一陣份量比一般馬蹄聲足的疾奔聲,隻見數百步外塵土飛揚,似狼奔豕突,嚇得小胖子拉下了門簾,躲到馬車裏去了。


    “希律律——”


    隻見一迅若驚雷的大馬刷得衝到,雙蹄一揚,壓住衝勢,嚇得眾人退了一步。馬上坐著一黑袍少年,腰配玉環,長發垂肩,劍眉星目,一翻身便下了馬。


    “龍駒!竟然是龍駒!”劉鏢頭激動得大呼。


    “啊,這是濟北州徐家的四公子!”


    有眼尖得認出了來人的身份。林水瑤見到此人之後微微皺眉,竟偏過了頭不去看。


    劉鏢頭的目光又落在了威武龍駒身上,眼中滿是羨慕。


    龍駒,修行中人最常駕馭的靈獸。


    龍駒和普通馬匹相似,體型卻比一般馬匹大上一倍,又稱龍馬,傳說是仙界真龍和天馬雜交,觸犯天條,讓其後代世世代代居於凡間,一代又一代,龍駒身上的真龍血脈已經無比稀薄了,據說擁有純正血統的龍駒才有機會能進化成真龍。


    《萬獸誌》記載,秦曆一百二十年,秦王獸園龍馬吞食異種,化龍飛升。


    除了體型上比一般馬匹大一倍外,皮堅肉厚,頭部、身軀及四肢的重要部位有天生的堅硬甲骨防護,猶如穿戴著盔甲一樣,普通刀劍難傷其分毫。


    龍駒力大無窮,跋山涉水如履平地,能以極快速度持續奔跑數日不停,日行三千裏不在話下,非修行中人無法駕馭。一般人如果想用韁繩和蠻力來駕馭龍馬,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龍駒速度極快,修界有“一法縱橫,二法禦空”之說,莫說煉氣期,就算是築基期修士禦空飛行,也難與龍駒相比,因此龍駒是相當實用的修士騎乘工具。


    眼前如巨錘般的龍駒馬蹄鏗鏘‘啪啪’砸地,氣勢驚人,其散發出的彪悍氣息讓車隊的馬匹噤若寒蟬,乖乖俯首,不敢靠近。而坐在馬匹上的人和坐在龍駒上的修士比較起來,活活矮了一截,自然是因為龍駒的塊頭更為高大。


    趙蹠饒有興趣的問道:“聽說龍駒非修士不能駕馭,那麽這樣說來,這黑袍公子哥已經是修行中人了?”


    林水瑤解釋道:“濟北徐家是濟北州排名第三的修行世家,四公子徐文柏十歲開玉門,一日入煉氣,如今兩年過去,已經是煉氣三層修士了。”


    趙蹠奇道:“你怎麽對他這麽了解?”


    劉鏢頭一聲驚呼:“天呐,才十二歲便有如此修為?我家家主請的仙師也不過煉氣八層,那這位公子豈非前途不可限量?”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時,一匹又一匹龍駒從四麵八方奔來,引得眾人一陣目眩神馳。一時之間,人聲鼎沸,甚為壯觀。


    沒過一會兒,隻見從香山山頂飄下一朵白雲,三個仙風道骨,衣袂飄飄的修仙者禦劍而下,引發無數驚豔讚歎。


    三位修士在離地麵十丈外的空中緩緩停下,隻見中間一人環顧周圍一圈,朗聲說道:“吾乃靈溪派禮堂大弟子井鴻,奉宗主之命來此負責入派遴選執事,並改三百裏禁為三十裏禁,自香山境內三十裏,不得大聲喧嘩、不得施法、不得打架鬥毆,違者警告並逐出境內,屢教不改者就地正法,諸位可聽清楚了?”


    眾人皆戰戰兢兢,無人回應,井鴻頷首道:“請持有靈溪令牌的已開玉門的修行子弟,稍後隨我上山,其餘持靈溪令牌、無修行背景的子弟於三裏外客店食宿,三日之後,進行入派測試。”說完便從遠處召喚了一座法舟。


    井鴻身旁的修行者喊道:“請修行子弟近前登舟!”


    隻見人頭攢動,諸多修行少年或牽龍駒,或拜別族中長輩,一一登上了法舟,趙蹠數了數,足足上去了三百餘人。


    趙蹠向林水瑤問道:“你父親不是靈溪派外門弟子嗎?怎麽你十幾歲了還沒有修行?”


    林水瑤道:“家父早亡,而且……”


    這時下方一人叫道:“仙師!上去這麽多人是直接收入派中的嗎?聽說靈溪派隻收不過五百人,那上去的這三百人占用五百名額嗎?”


    井鴻道:“那自然是占用的,但是隻要諸位符合條件,通過三關入派檢測,靈溪派也不吝收留。”


    此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劉鏢頭也急得不住搓手。


    “那我們這幾千人隻有一百多名額?”


    “不是說廣收門徒嗎?為何對吾等如此歧視!”


    井鴻身旁修行子弟斥道:“肅靜!肅靜!爾等喧嘩者,再觸犯一次禁令,莫怪我驅逐出境!”


    眾人連忙端正身姿,敢怒不敢言。


    隻見趙蹠舉手道:“敢問井執事,是否隻要通過三關檢測,就可以入派?”


    井鴻答道:“那是自然,實際上,就算隻通過前兩關,至少也有了入派為外門弟子的資格,第三關隻不過是檢驗各位的修行資質而已。”


    這話引得眾人一陣欣喜。


    不料道井鴻身旁的師弟潑了一盆冷水:“各位不要高興得太早,自入派以來,吾還從未見過通過三關者超過一百五十之數,就是第一關便能刷掉九成測試者,爾等好自為之吧。”


    此話說完,眾人哀鴻遍野,又抱怨了起來。


    隻見那修行者身形一閃,提起兩人冷聲道:“我見爾等喧嘩兩次,現驅逐出境,若有再犯者,就地剿殺!”


    說著抽出兩道符文貼於兩人背後,兩人身體不受控製得轉身跑動,嚇得眾人再不敢說話。


    “請諸位隨我師弟去山腳下客棧休息,三日後,進行測試,井鴻在此囑咐各位,山下的客棧也是一場機緣,就看諸位能不能把握住了。”


    說完後,拱了拱手催動法舟徐徐而上,帶著滿舟子弟與龍駒向香山二十七峰而去。


    餘下眾人,隨著兩位執法弟子戰戰兢兢的走向山腳下。在執法弟子的威勢下,無人敢交頭接耳,隻剩下“吱嘎吱嘎”的車輪聲、噠噠的馬蹄聲,與眾人的喘息聲。


    行了數裏,沒看到一絲客棧的影子,就在人們心中犯嘀咕的時候,執法弟子一擺手示意停下,隻見其雙手捏了個法印,一陣星光閃爍而過,空中蕩過無數波紋,如同一片大幕緩緩揭開,頓時豁然開朗,眼前景色一變,十幾座客棧矗立在眾人麵前。


    “原來山腳下有個幻陣。”趙蹠喃喃道。


    執法弟子道:“眼前便是靈溪客棧,隻有三年一次的入派遴選才會開店一次,諸位在此住上三日,也請牢記禁令,莫要再犯,請諸位自便吧。”


    趙蹠跟隨人潮魚貫而入,當最後一人進去之後,執法弟子雙手一合,來的入口又緩緩變化,化作一條羊腸小道。


    隻見客棧大門緊閉,一副打烊的姿態,也無人敢向前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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