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師兄,咱們這社團叫什麽名字啊?”


    付東來笑道:“三年前我初識趙蹠趙師兄時,跟他喝了一場酒,渾渾噩噩間聽到他作了一句詩:‘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咱們這社團,就叫‘識君社’如何!”


    “好名字!”


    “識君社!”


    眾人一齊喝彩,趙蹠摸了摸鼻子,沒想到自己無心插柳的一句話被付東來給記了下來。


    看來自己這“靈溪才子”的身份算是沒得跑了。


    橘子洲的結社活動還是豐富的,學子們可以釣魚賞景、河邊嬉戲、扁舟競渡,還有好事的學子學著夏騰龍踏水而行,不過踩了兩腳就沉到水底嗆了幾口水。


    幾十個學子在嬉笑打鬧裏很快就熟絡了,而且有好幾個學子還約定了一起接戰堂任務。


    “趙蹠!”


    夏騰龍昂首闊步朝趙蹠走來。


    “你什麽時候有空跟我打一架?”


    趙蹠迎著夏騰龍逼人的氣勢,抿嘴笑道:“過兩天吧,你不是還和林水瑤有一場麽?”


    夏騰龍被趙蹠直接搞得沒脾氣,兩年前被他誑了一次,之後每次找趙蹠約戰,這廝要麽不再石室,要麽跑肚拉稀,拖了兩年就是不跟自己打。


    夏騰龍拜訪了他三次,每次都被好酒好肉的招待,連靈液這種好東西都擺出來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夏騰龍也就不好意思再逼他打架,也就由趙蹠去了。


    天色漸晚,已眾學子都玩累了,點了一堆篝火聚在一起講笑話。


    嗖——


    天邊一朵金焰忽然“嘭”得散開,引得靈溪學子仰頭注目。


    轉瞬間,又是一個紅點扶搖而上,隨即散落成一個巨大的金球,那金球還沒退去,又幾個亮點竄上來,爆炸出一簇盛開的菊花。


    “是煙花!”


    “喲吼!”


    入派三年,這還是第一次在靈溪派見到這樣的夜晚。


    正當人沉醉之餘,一聲巨響,一個銀光色的光圈直升夜空。


    “靈溪無痕劍!”


    “看呐!”


    整個靈溪穀的學子大聲歡呼,不知道是哪位崇拜聶飛塵的學子,做了這樣一個巨大的無痕劍煙花。


    天空中是玉樹銀花,天幕上是眾星捧月,那一束束升騰的火焰如柳絲在風中搖曳,又像是一團團銀盤在夜色裏靈動——


    這是每一屆靈溪學子任務旬假期的保留項目,幾乎每個學子都放下了心中芥蒂,一齊觀看這天空中的美妙與星華。


    綻開,落下,一瞬間的美麗,一瞬間的光彩。


    趙蹠看得心神激蕩,付東來兩眼放光,連林水瑤都看得入了迷。


    綻放、消失,隻是瞬間的事。那一刻,整個世界的天空都屬於它們。


    恰如——同學少年!


    “喂!你們看那邊!”


    李自強指著橘子洲東側聚攏的人群大喊。


    橘子洲雖然是個小沙洲,但也沒那麽小,兩邊的人各自占據了數十丈範圍,但對麵吵吵嚷嚷的歡笑聲頓時吸引了識君社的目光。


    “走!看看熱鬧去!”


    有付東來這個社長發話,眾人一齊動身,很快就到了對麵搭起來的竹台。


    隻見幾個長發披肩的學子在竹台上手拿酒杯,搖頭晃腦的說話,時不時引得眾人哄笑,氣氛好不熱鬧。


    “……兩兩時禽噪夕陽,謝卻……海棠飛盡絮,困人天氣日初長!”


    “好!”


    “好詩好詩!”


    眾人撫掌歡呼,時不時痛飲幾杯,付東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十幾個學子在輪流賦詩,作不出詩的學子要罰一杯靈酒。


    還有這好事?


    靈酒誰不愛喝?雖然啥都不會,但識君社以李自強為首的幾個學子一直起哄要加入,不想幹別的,就是想要做它幾首酸詩。


    “好好好,大家一起來嘛,不過要是作不出來可別喝不了酒啊。”


    “就是啊,大家看看誰作的詩更有意境……”


    那一群學子見來人中還有兩個漂亮女學子,原本要拒絕的話一下子沒說出口。


    “我李自強還怕喝酒?敞開了我能把你兜裏那幾塊靈石給喝窮了!”


    “哈哈哈,來來來……”


    幾人讓出了位置,趙蹠等人看著李自強滑稽的爬上去也忍不住莞爾一笑。


    “咱們修行眾人,當以修仙為名目作詩,李兄有什麽高見?”


    “你們先來!”


    李自強大喇喇的一座,探頭探腦的,卻沒有砸場子的覺悟。


    “來就來!”


    那披頭散發的學子捋了捋頭發,環顧四周,不一會兒就搖頭晃腦吟詩道:“青衫杳杳白雲間,萬水千山隻等閑……輾轉紅塵歸何處,劍倚清風蕩九川!”


    “好!”


    這首詩氣魄雄渾,底蘊不凡,頓時贏得了重學子的滿堂喝彩。連趙蹠也眼前一亮,以他粗淺的文學功底,這首詩放在前世也算水平極高了。


    “李兄,該你了。”


    那學子朝李自強一揮手,示意他可以作詩了。沒想到李自強居然一聲不吭的拿起酒杯往嘴裏灌了一口。


    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那學子嗤笑道:“李兄怕不是故意來蹭酒喝的吧?”


    李自強梗著脖子辯解道:“才不是!我們有趙師兄!趙師兄,快給他作一首嚇死他!”


    “對啊!我們識君社可是有趙蹠趙師兄在,你那幾句酸詩還敢顯擺?”


    怎麽我又中槍了?


    趙蹠一怔,幾個學子一直起哄,回頭看著唐小玲戲謔的眼神,趙蹠不得不硬著頭皮站上了台。


    那學子知道趙蹠的“文才”,也表現的不敢托大。


    趙蹠其實一點也不擔心,前世這麽多唐詩宋詞,隨便挑一首也能吊打這些酸腐“文人,就是不知道哪一首比較應景。


    有了!


    趙蹠清了清嗓子:“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好!意境開闊!”


    那學子眼中頓時現出神采,不愧是靈溪才子,一出口就是不凡。


    “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聽著趙蹠生動的描述,眾人不禁在心中暗暗點頭。


    “萬山紅遍、層林盡染”,這不就是的靈溪穀的片片楓葉?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這不就是百裏靈溪的大好風光?


    眾人越琢磨越覺得有味道,漸漸被趙蹠所描述的意境所吸引,連狗屁不通的付東來都覺得這詩寫的好。


    趙蹠深吸一口氣,背到此處豪氣頓生:“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好氣魄!好胸襟!


    眾人看著趙蹠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像是一位橫刀立馬統領萬軍的大將。


    “好一個誰主沉浮!”


    夏騰龍撫掌大笑,這句話可說在了他的心坎裏。


    “佩服佩服,趙師兄的詩雖然不合格律,但氣勢上我遠遠不如,這一場算我輸了。”


    那學子也算磊落,低頭俯首,舉杯認輸。


    趙蹠忙拱手還禮,一下子打開了場麵,眾人也都不再拘束,幾十個學子錯落有致的坐在竹台邊喝酒暢談,不一會兒就發出了陣陣歡笑,那一點小小的不愉快立馬煙消雲散。


    酒酣胸膽之時,唐小玲突然接了一個傳訊符,起身笑道:“眾位師弟,我還有事,就不能陪你們玩了,咱們改日再見吧。”


    聲若銀鈴,安靜的時候如漫天繁星靜靜地閃爍,開心的時候如精靈一樣歡快——


    “小玲姐!你要去哪啊?”


    趙蹠忍不住出聲道,從兩年前開始,兩人說話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趙蹠感覺唐小玲正在和自己漸行漸遠。


    唐小玲莞爾一笑:“我跟師傅說要去上清宗做交換弟子,為期三年,今晚正好上清宗來信了,我收拾收拾馬上就要走,趙師弟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交換弟子?


    趙蹠心中滿是苦澀。


    這哪裏是舍不得?簡直就是舍不得!


    就在趙蹠愣神時,唐小玲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喂!”


    唐小玲停下腳步回頭道:“又怎麽啦?”


    “我們什麽時候能見麵啊?”


    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下,趙蹠忍不住追了出去,雙手握拳,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三年之後,春暖花開之日,就是你我見麵之時……”


    唐小玲輕笑一聲,禦劍升空,再不回頭。


    “江山萬裏,最風流不過俠骨柔情,好兒郎就怕難過美人關,痛過也好——”


    趙蹠本來就心情不好,不耐煩的罵了一聲:“誰他娘的難過美人關,滾蛋!”


    轉身一看來人,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下:“哎喲,洪堂主您什麽時候來的?”


    洪勝海一把揪住趙蹠的耳朵罵道:“臭小子還敢叫老子滾蛋?”


    “不敢!不敢!洪堂主您輕點兒……”


    洪勝海束手歎道:“別看了,人都走了。”


    說完又補上一句:“她對你這油腔滑調的小子沒興趣。”


    趙蹠苦笑道:“您都看出來了?”


    洪勝海幽幽地說道:“老頭子我什麽沒見過?你們這些小年輕的情啊愛啊我見多了。”


    趙蹠嬉皮笑臉道:“洪堂主,要不您跟我說說您的情史?”


    “情史?什麽東西?”


    “就是您年輕時候怎麽談情說愛的……”


    “滾!”


    ……


    秋風清,秋月明,此時此夜難為情。


    一處篝火,兩座竹台,幾點殘星。


    風雲際會化作同蓬,四散紛飛!


    (第一卷:風雲際會作同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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